60、60颗小心心 ...
-
60颗小心心
姜江跟着师父去了酒楼，不过刚踏进门槛，他就感到一些不对劲。
楼内灯火通明，红影幢幢，脂粉香味扑鼻而来，却见前方一座舞台，几名身姿曼妙的女子正轻歌曼舞，偶尔斜来几个眼神，暗暗魅惑。客人多是男子，身边都环绕几位娇客，放声大笑时难掩得意欢愉。
这地方分明是——
“原来道士也喜欢喝花酒，逛花楼。”
眼前一黑，耳边传来阿离的调侃，大友一手掩住了他的眼，道：“我道上人仙风道骨，不识情欲，不曾想您竟如此风流。只是我的小友尚且年幼，你带他来这里不太好吧？”
师父道：“只是喝茶。”
阿离冷笑：“喝茶？上人真会开玩笑，喝茶来这种地方喝？”
师父道：“若只是为了茶，在茶楼，在花楼，有何不同？”
阿离道：“自然不同。来花楼喝的茶，要别有用意多了。”
师父的声音已经有些远了：“既是你的用意，不要强加在他人身上。”
姜江一听就知要遭，赶紧将阿离的手拉下来，果然见师父已经上了二楼的阶梯。他仰头看阿离面色郁郁，顿觉头皮发麻，两边不好讨巧，干脆直白道：“别生气！我师父就是这样的，他不会骗你，也不喜欢拐弯抹角，说喝茶就是喝茶，不会乱来的！”
阿离瞪他一眼，道：“倒好像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姜江尴尬地笑了两声，他知道自己的师父不喜人情世故，平时不爱开口，一旦开口，说话从不留他人面子，很容易招记恨。
方才师父只是想说自己来花楼是为了喝茶，但阿离听起来，可能会觉得紫沛上人是在嘲讽自己心术不正，来到这种地方只会想着龌龊的事情。
阿离虽然不太高兴，还是跟着小友上了二楼，边走边问：“你跟他来这种地方，不会觉得别扭吗？”
刚说完，不太宽敞的木梯下来一名妖里妖气的女子，擦肩而过时用红袖习惯性撩了一下两人，不想阿离侧脸避开，浑身僵硬，把姜江推到身后，见那女人还要有所动作，慌乱之下撑开了那把梨花伞挡在身前，强作镇定道：“你、你别过来！”
姜江躲在他身后，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料想到那张面具之下，大友一定紧紧绷着脸。
花楼里的女子随手勾引一下客人，都是做惯手的，没想着会被如此嫌弃，更没想到，来花楼的，还有这般纯情的反应。
这女子登时就乐了，柔弱无骨地倚着木梯扶手，朝楼下嚷道：“稀了奇了，今儿来了个雏儿哥！好这一口地赶紧上来瞧瞧！”
下面莺莺燕燕一听，立马回应道：
“诶嘛，妹妹好久没见过雏儿哥了，姐姐你千万留给我！”
“你还妹妹呢，俗得不行不行，可别吓着客人，还是我来吧！”
“好货不多，正是同心协力的时候，我们一起，不怕哥哥舍得走！”
……
阿离见势不好，拉着姜江就想往楼上去，谁知这红衣女子眼神如此毒辣，一眼看出他想要溜走，两手张开成一字，拦在前方，娇道：“客人想要走，得过我玉红这一关。”
阿离想一把推开她，可玉红穿的单薄，裹了胸及至脚踝的石榴裙倒还严严实实，肩臂处却只罩了一层红纱，更别说双手一张，红纱还落下一半，顿时露出海棠春光。
无处下手，阿离脸色一变，正待下楼去，又见来路被其他几名女子堵住，可谓前有狼后有虎，慌不择路之下，抱着姜江跳上旁边扶手，使出轻功飞了出去！
这一飞，闹得动静就大了，楼下的客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被这俊逸的身手吸引住，齐齐鼓掌称赞。
可是楼下的女主人会比楼上的少吗？
当然不会。
原本奔上楼的都是冲着玉红那一句“雏儿哥”来的，现在下面无动于衷的，看见这般好身手，又见有这般身手的好儿郎玉树临风，莫不纷纷亮了眼。
自古美女爱英雄，哪怕这位英雄被遮住脸，也遮不住那一身贵气。
在玉红高声“一夜夫妻百日恩，能跟这样的客人做夫妻是福气哟！”的起哄下，花楼里的姑娘纷纷提着裙摆，摇着小扇涌来，还有人娇笑道：“客人，让奴家沾沾您的福气！”
阿离四面楚歌，正欲杀出一条路逃离花楼，眼前刺来一条如蛇红绫，转眼即到，却不含杀气，姜江往上看，姜平之站在二楼，握着红绫一端，喝道：“抓住！”
姜江道：“师兄！”
阿离本来还犹豫了一下，一听他开口喊人，立马抓住红绫，姜平之使力一拽，阿离单手抱着姜江借力飞上二楼，刚落到地面上姜平之把红绫一扔，推着两人进了厢房，反手关上门，把莺莺燕燕彻底隔绝了。
厢房是客人私密之地，纵使娇客再是胆大，也不敢不经同意闯进来，此时才是消停了。
阿离松了一口气，抬手想去拂额上冷汗，抬起手才想起自己带了面具，又苦笑着揉了揉颞颥处。
姜平之拍拍手，那红绸是他随手扯来的，二楼之上挂了许多，不知染了什么，香味甚重。他道：“我听云英接了你来，却迟迟不见你来，又听到外面喧哗，出来一看……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话是对姜江说的。他扫了一眼厢房，除了姜平之，师父、秦玥和简兰衣舅甥也在，就坐在窗边桌旁，桌上美酒佳肴，窗外月圆正美，不见娇客，此刻都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姜江道：“多谢师兄仗义相助。我的朋友被花楼的女子青睐有加，所以遇到了一些麻烦。”
姜平之比起女人，颜色更靡，桃花般的面容有些促狭，那双总是无辜的下垂眼现下亮晶晶的，或许是其他师弟师妹不在，又喝了些酒，没有端着，忍笑道：“你的朋友……风采是不错的，不介绍一下吗？”
姜江顿了一下，他不知道阿离的全名，该怎么说？
好在阿离上前一步，两手包着，做了不大不小一个揖，弯腰道：“修士有礼，鄙姓孟，单一个离，字截流。方才多谢你了。”
姜平之也抬手，客客气气回了揖，弯腰道：“截流兄客气了，鄙姓姜，单一个幸，字平之。截流身手不凡，平之很是敬佩。”
阿离摇头：“不敢当不敢当，平之兄台使绸如剑，时机正好，截流自愧不如。”
都说古人礼仪繁重，姜江原本是不信的，但看两人头跟比试一样的越来越低，姿态越来越谦虚，才迟疑地劝道：“……阿离，师兄，好了吗？”
“好了好了。”姜平之直起身子，摸摸他的头，忽然道了一句：“你个孩子真是奇怪，谁都喜欢跟你玩。”
姜江愣了一下，有些心虚，他猜大师兄这么聪明，可能知道阿离不是人的事了。
秦玥冲他们招手道：“快来快来，小江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一起来喝一杯！”
于是几个人就让了让位置，秦玥背窗坐，简家主与陈继荣一边，姜江爬到了师父身边，一见投缘的阿离和简兰衣坐了一边，四方的桌子正好。
秦玥一边伸手帮客人倒酒，一边道：“不是我说，你们这些人就是酸得狠，说个名字叽叽歪歪。这位孟兄弟，你好啊，我叫秦玥，你也能叫我秦云秋。”
阿离将酒杯推远了一些，道：“多谢秦兄美意，截流沾不得酒。”
秦玥不服，道：“哪有见面不过杯的朋友，况且这花酒又不醉人。”
旁边姜平之正好满上一杯茶，顺手推了过来，道：“这世上还真有不能沾酒的人，比如简家主的外甥，我看他就不能再喝了。”
简兰衣之前就有说过，陈继荣喝多了酒性情会大变，姜江一看，对方一双戾目周围果然染上了绯红，却不显多情，而是黑得深不见底，晦涩难明，与他对视时，如被蟒窥，冷意连连。
姜平之说这话时，简家主正不停地给陈继荣倒茶，劝他喝，让其喝茶解酒，闻言道：“阿玥，莫要为难新朋友，你没听他说他是沾不得酒吗？又不是不愿喝，不准使性子！”
秦玥被教训了，讪讪地收回手，兴致低低，道：“这一桌子，本来人就不多，撇去不能喝酒的，不能继续喝的，一下子就少了四个。”
姜江心道：这是除了阿离，陈继荣和师父，还把他给算进去了。便笑道：“云秋叔叔，我可以陪你喝上几杯。”
秦玥先是大奇，又转不屑，道：“你？算了吧，就比豆苗大上一点，半杯就能灌醉你。”
你见过会喝醉的木头吗？姜江笑而不语，接过之前阿离的那杯酒，道：“若是你能劝服师父准我喝，我就能喝得你心服口服。”
秦玥被激起了酒兴，半信半疑道：“你先喝了这杯。看你师父作甚？只管喝，他还欠我一场赌局，正好你来还！”
姜江不敢逾矩，等着师父的点头。
紫沛上人慢慢喝了一口手边的花茶，几息之后才道：“只三杯，他若能喝过三杯，就算你输。”
秦玥道：“好！要是小江喝了三杯还能站着不歪不倒，就算我输！”
他将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丢，骨碌碌地滚出三颗骰子，原来他们之前在小赌助兴，只是不知道赌面是什么。
姜江二话不说，抬手喝完第一杯，舌面滚过辛辣，却无酒意上涌，这身体果然不一样。
他道：“第一杯。”
“好好好，接着来！”秦玥又给他满上。
姜江这回细细品了，琢磨出有些甜味，酒也好喝了起来，才道：“第二杯。”
秦玥给他续上第三杯，他还没喝，手就被一旁的阿离压住了。阿离有些担忧，道：“你年纪尚浅，酒喝多了伤身，还是我代你喝吧。”
姜江就换了一只手拿酒杯，一仰而尽，道：“第三杯。”
随后手腕一转，杯底朝上，示意给人看，没有剩下一滴，他笑道：“如何？”
众人只看他眼神清明，一点喝醉的样子也无，显然是过了三杯酒的关。秦玥哈哈大笑，指着他道：“有出息！小江有此气魄，将来定能成大器！”
连不给他人好脸色看的陈继荣也道：“厉害。”
姜平之拍拍手，赞道：“小江三杯酒，就收服了两个最不好收服的人。”
男人酒杯下好说话，好这一口的，推杯换盏就能结下过命的交情。姜江没想这么多，他原本只是想尝尝酒的滋味罢了。
阿离松开手，摇头道：“你怕是别长成个酒鬼了。”说完又看了一眼紫沛上人，不知想到了什么，道：“不成想紫沛上人真是来喝茶的，截流方才多有得罪，还望上人忘怀。”
“咦，你们之前有过不愉快？”秦玥探过头，满头碎发乱翘，道：“真发生了什么？我还以为你是为了躲女人才跑的。”
师父躲女人？姜江心中像被猫抓了一下，难掩好奇，问：“你们刚刚在和女人玩？？”
正好几人都在喝，闻言偏头齐齐喷了出来，简兰衣慌忙放下酒杯，掩面咳道：“和、和女人……咳，江江，这话是谁教你的？”
姜平之也咳：“你知道你在说甚？”
姜江道：“情欲滋味，我的确不识。只是男欢女爱，并非可耻之事，若是你情我愿，何必遮遮掩掩。”
秦玥被人说风流习惯了，此刻见一个十岁孩子说出这番话，也目瞪口呆，道：“不得了不得了，你将来也是个风流种啊。”
姜江想了想，觉得自己不是那样的人，便正经道：“不会风流，我长大了，也只会与一人厮守，若是寻不到，宁愿孤独终老。”
他心道：总是听闻这事有多么快活，可如果不是与所爱之人一起，快活也只是身体上的，而不是精神上的，那有什么意思？
管不住下、半、身的蛇缠散人挠挠鼻子，怕继续说下去，自己要被掂对，就换了个话题，道：“哎，你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性子脾性很对行瑜胃口，这样他就能收个童养媳，而不是小徒弟了。”
他忽然“哎哟”一声，脸色吃痛，叫道：“行瑜，你踩我作甚？？”
师父道：“提醒你不要胡言乱语。”
“好嘛。”秦玥拨弄了一下桌子上的三颗骰子，道：“光喝酒没意思，我们玩点其他的。”
简兰衣问：“你又想赌什么？”
秦玥道：“我听闻此楼的花魁甚是美艳，不过卖艺不卖身。这样，我们执骰子，执到几点，就去找她要几件信物，如何？”
姜平之摆手道：“玩不起玩不起，在下是有家室的人，喝喝酒还行，其余就算了吧。”
秦玥“哎”一声，道：“怕什么，只是叫你去要几件信物，又不是要做亏心事！不准临阵脱逃，这样，我先来！”
他捡了一颗，往桌上一抛，投出三点，立马撩了袍脚出了门，不过一炷香就回来了，手里拿着香帕和一对耳环。
姜平之指着他的脸大惊失色，道：“不是说卖艺不卖身吗？”
只见秦玥脸上一个胭脂印，分明热情极了。
秦玥摸摸脸，道：“人长得还行，就是太过主动。好了好了，换下一个！”
简兰衣大大方方随手一扔，扔出个“一”，他朝秦玥问了花魁的闺房，也出门去了。
不一会回来，手里拿着一截红头绳，面上还好，只是衣服被扯得有些松落，被外甥狠狠瞪了一眼，苦笑道：“的确是位不拘小节的奇女子……”
兰君子都这样了，姜平之和阿离如临大敌，纷纷你推我让，谁也不肯当下一个去拿信物的人。
秦玥看他们婆婆妈妈，不耐烦道：“看看你们这出息！这样，江江，你上！”
被点名的人正在翻一盘红色糕点吃，夹着筷子愣了愣，问：“江也算？”
秦玥道：“你都喝过酒了，算是男子汉了，当然能行。而且你也不用怕，那花魁再怎么热情洋溢，看你一个小孩子，也不会为难你，随便拿点东西就回来。”
阿离猛地抓着他胳膊，道：“不行！他还这么小，那女人又如此凶残，去了还能回来？？”
秦玥道：“那要不你先去。”
阿离露出迟疑之色，姜江倒是无所谓，他放下筷子，捡起一枚骰子，往桌上一丢，就见那小玩意儿骨碌碌转起来，不一会儿摇摇摆摆，但明显是要落在“六”上了。
秦玥大笑：“哈哈哈六样信物，一件不能少，否则算你——”
他一个“输”字还没说出口，桌子就震了一下，那骰子就猛地从“六”变成了“一”！
秦玥恼怒：“谁？谁顶了桌子！”
无人回答，姜江就拍拍屁股站起来，道：“一件？那我去啦。”
秦玥一拍桌子，将那骰子一震，又变回“六”，挑眉道：“谁说一件？六件，一样都不能少！”
姜江：“……”
就在此时，桌子又抖了一下，骰子无奈翻身，又变回了“一”。
秦玥找不到罪魁祸首，气道：“谁？我面前使老千，太过分了！”
阿离道：“一件就一件，你怎好与一个小孩子斤斤计较？这样，我也一起执了，跟着他一块儿去吧。”
他分明是害怕女人，想要找个伴，而其中最合适的就是小友姜江。
众人看破不说破，任由他捡了骰子执，眼见着骰子在一二之间摇晃，还来不及面露喜色，桌子又抖了一下，生生变成了“六”！
阿离：“……”
作者有话说第60章 60颗小心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