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59颗小心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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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颗小心心
人生快活之事，相逢知己决不能少算！
姜江虚虚站在树枝上，满眼都是高兴，他看这个大朋友还是像第一次遇见那样，穿着窄口白袍罩金纱，似月笼云绕。不过这第三次碰面，就又换了一副狰狞面具，却依旧遮不住阿离眼中如水的温柔。
姜江扶着旁边的树干，笑道：“我就住在这附近啊，今天跟着家人来过节。你呢，为什么会到永安镇来？”
他觉得手掌有些冰凉，翻开一看，上面还有水渍。正想从哪里沾到的，就听到水滴滑落的声音。
抬头看向阿离，夜色拢来，高树上说话虽然远离了下方的热闹嘈杂，可总有些黯淡。姜江凑近一步，伸手摸了一下对方衣袍，惊道：“哎，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原来那水滴落的声音是阿离身上传来的，只是衣袍半干，方才抱着他时没太察觉。可是阿离被玉环锢着的长发还在滴水，落在树干上发出了响声。
阿离把头发撩到身前，摸着发尾上一截掐着的白玉环道：“啊，因为我来这里走的是水路，一路流过来的。”
姜江把自己的手帕递给他，笑道：“快擦一擦，不难受么？你既然走的是水路，就算是竹筏，也顶多是湿了鞋，不过看这样子，你是船翻了掉进水里了吧！好在人没事，没事就好。”
阿离默默地接过来，微微捏紧了，并没有擦什么，停了一顿，才道：“不难受的，水对我很温柔，就像你一样。”
姜江正想哈哈两声，对面屋顶上的冉语就隔空打断，喊道：“姜江！你没事吧？？”
他便往前慢慢走了两步，维持平衡，从茂密的树中探出一个脑袋，让粉衣小姑娘看见他，道：“无事，你别担心！”
冉语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提了一把裙子，二话不说跃了过来，还道：“你等着我来接你！”
姜江脸色都变了，“不不不你别过来！！”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冉语的年纪虽小，却被冉家主从小训练，加上凤仙冉家轻功了得，转眼间就落到了面前，一把扑向姜江，两个小孩滚做一团。本来树枝前端就比较细，也不结实，这么一压，即刻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咔擦”一声，姜江只来得及“啊”一声，又倒霉地摔了下去！
好在阿离眼疾手快，挺身一步抓住了他的左手，姜江则使出全身力气抓住冉语，三个人就像一串灯笼一样，挂在了树枝上。
冉语之前往下掉的时候，叫着姜江的名字，吓得嗓子都破音了，好在没丢脸地落在地上，此刻吊在最下面，松了口气，调整身子松开手，如猫儿一般落到下方的树枝上，拍拍胸，对还吊着的姜江道：“幸好你抓着我了，要不让我姐知道我从树上落下来，她会让我重头开始练功的！”
所以这是重点吗？？
姜江咬牙切齿又十分狼狈地攀上树枝，整个人都有点脱力，两只胳膊更是又酸又麻，轻轻动一下，就头晕目眩。
这个身体之前饿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好不容易养回一点肉，却是个空架子，加上他修行尚浅，自然不如冉语，这样一扯一拽，险些没把他给撕散架了。
他满头虚汗蹲在树枝上，两手无力地往下垂，头埋进膝盖中，碰哪哪都疼。
阿离手足无措，考量一番，决定先去提他的后衣领子，要是站起来了，就好抱着跳下去找大夫了。
谁知他刚准备动作，一样东西就打着了他的手。
伴随着“行瑜你别溜！诶你看着姑娘扑就跑你什么意思！！”的大喊，对面酒楼忽然掠出一个紫影，踩风踏叶而来，飞身一把捞起姜江，旋身落在不远处，一双寒潭星眸先是扫了一眼怀中人，发现姜江满头虚汗，疼得蜷缩，便猛地往下睨去，眼中分明有怒意，冷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同一时间，阿离看了看自己被茶杯砸中的手，那一片发红，却并不觉疼，他的眼中温柔散去，变成一片死水，同样冷道：“你又是谁？还不放开他！”
紫沛上人闻言不松手，反而搂得更紧。阿离脸色一变，挥袖朝他袭来，欲夺回小友的手猛地被积素剑鞘格开，他也不退，就站在同一根树枝上，两人见招拆招地动起手来。
姜江本来很疼，被师父这么一压就更疼，可是那股子钻心眼的痛意一过，冷汗一出，就觉得好受了很多，应该是没有脱臼，就是冉语扯得太突然，不知道伤到了他的哪根筋脉，才会一时间如此难捱。
好在这身体是树做的，比常人更能忍受苦痛，若是正常小孩，这会子怕是哭得背过气去了。
而等他回过神来，面上已经湿了一片。
紫沛上人和阿离站两边，就在他脸颊头顶翻手负手地过招，阿离的袖子还是湿的，挥动间简直下了一片小雨。
姜江面无表情地抹了一把脸，被夹在中间扯来扯去，还有空想着：啊，这根树枝比之前哪根要结实多了。
他不是不想开口阻止两人莫名其妙的打架，可阿离袖子上的水甩得厉害，他若是张嘴了，就免不了要喝上一口。见两人没有下死手，加上心很累，一瞬间就放之任之了。
最终还是师父更胜一筹，一掌拍在阿离肩上逼得对方后退一步，趁空出一小步时提着姜江腰带往怀里一带，就翻身掠了出去。
姜江见小雨不下了，连忙开口道：“师父不要打了，那是我在梦梨镇认识的朋友！”
紫沛上人闷闷道：“我认出来了。”
怪不得没有下重手。姜江心想，梦梨镇新坟处，师父只远远见过阿离半面，还能认出，记性真的很好。
他往后看了一眼，阿离跟了上来，他怕引起误会，就隔空解释道：“阿离，这是我师父！”
阿离不回话，一张重金面具冷得厉害，依旧穷追不舍。
姜江：“？？？”
三人踩着房顶或他人肩膀浮空掠影，转息间就来到了伞台上方。
师父将他放到一柄繁星伞面上，拍下一张符纸，又一转身，轻踏几下，轻轻落到了十尺之外，站在另外一把伞上。
奇怪的是，阿离没有来寻他，而是也到了离他三尺之外的另一把伞面上，两个人冷冷对峙。
姜江被放时，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又要摔了，谁知被贴了符纸的繁星伞稳如空中磐石，无论他怎么晃动，伞身却是一动不动。
他便松了一口气，抓着伞尖，一时间无依无靠，又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就彼此看不顺眼了。
三个人的动静不小，台下一片惊呼，指着上面交头接耳。伞台下还是冉家主守擂，她把第三个挑战的人给打下去，一个布衣男人就急匆匆地跑上来，扯着嗓子对伞上站着的人吼道：“两位大人！要挣伞就下来伞台挣！一个个来，总有机会的，不要把伞给弄坏咯！！”
冉家主命人解下冉语看上的第三把，一看上面的局势，就笑了，对那布衣男人道：“不用一个个来，我认输，这伞台就让给他们了。”
说完单手搂着那三把关紧了的伞，另一只手朝姜江挥挥，就飘逸地下了台。
“这……”那男人没想到冉家主势头这么好，却说认输就认输，待反应过来，又双手拢在嘴边继续吼道：“两位大人！伞台空出来了！要打架就赶紧下来吧！”
姜江趴在伞面上回道：“我们不打架！马上就下去！”
可是他刚说完，耳边就是兵戈相交的“铿锵”声。他大吃一惊，又转回身，果然师父拔出了积素，而阿离也从袖中抖出一柄轻剑，两剑相交，灵气相冲，除了他身下这一把一动不动，其他伞都轻飘飘地被剑风扫开，远离了两人。
伞台上的男人脸色也不好看，连忙提起手中棒槌，去敲一面大鼓，那大鼓原来是宣布守擂者赢时相庆的，却被这个男人用来吸引上空的两人，随着密集鼓声，布衣男人气急败坏道：“打伞台不能用兵器！啊啊啊！别打坏了我的伞！要打就下来！”
他本来想用鼓来吸引两人旁若无人肆意相争的注意，谁知反而成了助燃战性的配乐，那两人出手利落漂亮，举手抬足间都是俊逸超脱姿态，一举一动都像是刚好落在了鼓点上。
下面本来被真刀真枪吓到逃跑的人，不一会儿又返回来观热闹，对着上面欢呼叫好，毕竟这比赤手空拳好看多了。两人身手虽然快得眼花缭乱，可偶尔看清一个动作，或是刀光剑影间的交错，都能激得人热血沸腾！
姜江原本还十分焦急，慢慢就变成了三分。
他木着脸，盘腿坐在伞花上，看百来把伞被两人灵力带得一会儿聚一会儿散，被风吹到了，有些冷，就打了个喷嚏。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是刚刚过手没过瘾，打着打着就认真了，男人打架就是挣一口气，不彻底被打败或打赢，就觉得不甘心！
棋逢对手，难免想要一较高下。
那两人终于从伞上打到伞下，落到伞台上。师父挑开了阿离的轻剑，竖劈一道剑风直直对上阿离面门！
积素剑鞘玄黑，剑身却是雪白，浮动间如落雪轻盈，斩落时却如千斤坠下，阿离不想面具被劈开，只能侧身避开，空出右方，露出空门，紫沛上人不会放过，自然持剑缠了上去。
谁知阿离根本不害怕剑会刺在他身上，而是趁势送出软剑，意欲两败俱伤，把自己的剑刺向了紫沛上人的腹部！
那维护擂台的布衣男人打鼓打得正好手酸，一气之下将棒槌丢在地上，转头看，刚好伞台上也停了！
紫衣男人一只手持剑挑破了金纱白袍男人的腰间布匹，一只手伸出两指，稳稳地夹住了刺向腹部的剑刃，端的是一派好风采，引得台下众人疯狂拍掌叫好。
布衣男人干咳了一下，走过来，严肃道：“介于你二人违反了规定，所以这场胜负不能记在簿子上！你们也不能成为擂主，还请快快下去吧！”
他赶人，台下就一片嘘声，还有人道：“这么好看的比试，不比那些花把势好啊？反正人啊伞啊也没有损失，要不要这么小气！”
“就是啊，常老板，你不要这么斤斤计较！”
“哈哈哈常老板虽然抠了点，鼓还是打得不错的！”
常老板被挤兑得脸黑，大庭广众之下又不愿意戴稳这顶抠门的帽子，于是又咳了一下，宣布道：“这样吧，你们既然参与了，就一人挑一把伞带走，不过！只能一人挑一把，多的没有！”
他刚说完，两双又冷又亮的眼睛就同时盯住他，让常老板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二人收了剑，齐齐抬手，指着同一把黛色繁星伞，异口同声道：“那就这把。”“取下这把。”
常老板一脸“这两人不是来砸场子的吧”，又强撑着笑意道：“就这一把……两位大人要不商量一下，看看谁赏个脸，大方一些，另取所爱吧。”
两个人不为所动，常老板挂不住笑了，道：“没办法了，我老常做人讲个公道，这样，这位紫衣大人刚才赢了，他先挑！”
紫沛上人反手将积素送回剑鞘，脚一点上去，把姜江抱进怀中，又撕了符纸，落下时抓着伞柄，回到伞台上，做足了胜者姿态。
姜江掩面下地，看阿离有些垂头丧气的，就安慰这个大朋友道：“阿离，你看那柄梨花伞好看不啊？”
他指着一把梨花压枝头的杏色伞面，远远瞧见了，都要感叹画师的功力，仿佛能闻到那伞面上的雪白梨花香。
阿离高兴了些，嘴角翘起，道：“我就要那一柄吧。”
姜江看他笑了，还来不及松口气，旁边又冷了下来。
师父收了伞，眼中亮意退得一干二净，头顶上的黑色小心心黑雾缭绕，吓得姜江一把抱住他的大腿，生怕他再出手。
阿离兴冲冲去取伞了，紫沛上人就垂眼看小徒，眼中意味不明，道：“你可知，他并非人？”
姜江愣了愣，道：“我知道。”
梦梨镇时，看到阿离没有小心心，语托后来就有提醒他，没有小心心的，都不是活着的东西。因为小心心是生魂所聚，死人没有阳气很难聚成。
而且不久前阿离救从房顶落下的他时，他贴着阿离的胸，也没有常人的温度和心跳。
师父微微挑眉，“你知道？你不害怕？”
姜江道：“虽然书中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我若喜欢，认定他是我的朋友，为什么要去在乎他的性别与种族？不同种族之间就一定是敌对关系吗？”
师父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姜江摇头：“我认定的，无论他是不是人，哪怕他在旁人眼中狰狞丑陋，或是可怖可怕，只要他对我好，我就会对他好，不会去在意别人的眼光，随心就好。”
“很好，很好。”
师父道了两声很好，一贯冷淡的表情终像春融雪化，甚至十分愉悦地低笑两声，又沉又磁，让伞台边的小姑娘都红了满面。
姜江吃惊道：“哇，我第一次见师父这样笑！”
紫沛上人摸了摸他的头，道：“如何？”
姜江想了想，沉吟：“总觉得很不正经。”
紫沛上立马敛了笑，转身离开了。
姜江吐吐舌头，跑着跟上去，心中也很畅快，他总觉得，能和秦玥还有简兰衣那样的人做朋友，师父一定也曾是俊逸恣意的人物，这样的笑与纵剑，反而更适合紫沛上人。
只是不知为何，才压住了师父的本性。
作者有话说第59章 59颗小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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