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6颗小心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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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颗小心心
他们二人回了檀居，已经是黑漆漆一片，今夜又没有月亮，眼睛不好的，走在山路上说不定都会被石头绊个四仰八叉。
似乎每次从外归来，都是这样的夜色呢。
差点忘了，还有一只执意为酒不归的狐狸。
师父翻手点燃一张火符，明亮了眼前景象。姜江就看到那石桌上的狐狸站起来，蓬松的尾巴轻飘飘的，好像云朵一般。
它被突如其来的火光刺到眼，微微眯着，张着嘴打了个哈欠，见是两个对它没有威胁的人，有盘踞着躺下了。
反正只要不是姜宓，它就当这里是第二个家。姜宓若在，十次里面会有七八次抡着扫把去赶狐狸，因为它最喜欢睡觉的位置，掐掐就是师父的棋桌，他们的餐桌。
檀居很小，不像其他道长住的高屋巍阁，就是普通至极的草舍，泥巴墙木围栏，入冬春寒时会在屋顶铺上厚厚一层稻草，下雨的时候雨水就顺着草身往屋下淅淅沥沥地落，形成一片水帘。
屋内就是一间堂室一间寝室，堂室被一分为二，左边做了简易的书房，靠墙的三面都是书架，中间立着红木书案，上面笔墨纸砚样样不缺。右边干干净净，一个小门连着寝室，用厚布隔断。
草舍旁边有一间更小的屋子，作为伙房用，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冷冷清清的，姜宓会从外面给他们带吃食，就算她有事不能来也会派仆从送来。
今日回来得晚了，就算是知心体贴的师姐也猜不到他们还没吃东西。
姜江从堂室找来两个烛台，借火符点燃，一个拿给师父，对方挽起袖子进了伙房。
他就端着另外一个，想了想，从屋内翻出在梦梨镇猜灯谜得带的梨形大灯笼，点燃后又寻来挑杆，挂在了门边，院子就亮堂很多，并且因为灯笼上那些类似金箔的黄点，洒在不远处的紫阳草丛中，竟还别有一番美感。
等他弄好以后，就进伙房帮师父弄吃食。
谁知刚踏进去，就见灶上一口铁锅，水都还没烧开，紫沛上人就面无表情地要将一大盘青菜菇子往里面倒。
“等等！”姜江眼皮一跳，连忙阻止道：“师父，要烧熟了才能煮菜的。”
张行瑜动作一僵，问：“为何？”
姜江走过来，发现灶台比自己高上一截，就看了周围一圈，正好有个小板凳，他就搬过来放在灶边踩上去，道：“水没烧熟煮出来的菜颜色不好看，而且容易煮烂，口感不太好。”
他接过师父手上的盘子，发现里面的野菜都洗干净了，树菇也很新鲜，都是屋后现摘的，又在灶边找到一罐香油一罐盐，应该都是姜宓备好的，虽然少，但是聊胜于无。
他往锅里滴了两滴香油，等水冒开了，才把菜放进去，又加了半勺盐，盖上木盖闷上一会儿，才重新捞出来，分成两份。
很素，不过野菜又绿又亮，菇子沾了油，看起来也很入味。
是的，他已经发现了，当初在客栈中吃到的白卡卡的宵夜，就是出自师父之手，油盐酱醋都被完美避过，确保了菜蔬的原味。
怪不得姜宓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她从来没吃过师父做的饭菜，又十分恋师，自然觉得那些毫无味道的素菜都是山珍海味，最后却一口没吃到，自然郁郁。
端着两盘白煮菜去了院子，师父提着狐狸的后颈跟把它扔下去，两人在灯笼光下，默默地吃着“晚”饭。
真是过得比和尚还不如。
伙房里面一颗米也没有，连生火的木柴都拼尽全力燃到最后一根，怪不得那么冷清，连老鼠也不愿光顾。
姜江吃着吃着，感受到一股热情的目光，他别过脸，看旁边石凳上跳上来一只狐狸，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就随口问了一句：“你能吃素吗？”
那狐狸舔了一圈嘴巴。
姜江就挑出一片菇子放在它面前，就见它舌头一卷，把菇子给吃下去了。
竟然是一只吃素的狐狸！！
他觉得稀奇，就自己一口，喂狐狸一口，一人一狐也吃得起劲，很快消灭了一盘。
“没有啦。”姜江摸摸它的头，这警惕的东西这回没有避开，让他玩了个够，两只大狐耳舒服地往后趴，他道：“你真是特别，不仅喜欢喝酒，还能吃菜，对了，你不会就这样赖上我吧？我很穷的，已经养了一只鸟，怕是养不起你了。”
那狐狸耳朵抖抖，就跳下石凳，头也不回地跑了。
姜江也不在意，转过头，托着腮看师父细嚼慢咽，半晌道：“师父，青峰不给我们送食材吗？”
紫沛上人吃完最后一根菜，把筷子端正地放好，才道：“不送，我鲜少回檀居，早已让他们断了配给。”
“可是我来了啊，檀居就是我的家，哪有回家都找不到东西吃的？”姜江提议道：“明天和师姐说一声，让青峰照样送上油米柴盐和食材好了。”
“何必如此麻烦，姜宓会送吃的上来。”
“话不能这么说。师姐毕竟是女孩子，总会出嫁，也不能操心我们一辈子。”姜江唇角弯弯，道：“我做出来的东西还是不难吃的，以后备好了东西，我做给师父和师姐吃，不好吗？”
紫沛上人盯着面前白碗中的星末油点，里面一根菜叶也不剩下，毫不迟疑道：“好。”
姜江就麻利地收拾了碗盘，屋后面有一口井，师父提来几桶水将伙房的水池灌满，他就将碗盘筷锅洗净了倒放在灶台上，又烧了水，两人热乎乎地洗了个澡，湿着头发坐在院子里面下棋。
紫沛上人总是将头发高束起来，有时候会纳入冠巾中，额前一点碎发也没有，有一点美人尖，越发露出清越绝伦的五官，加上一双星眸如寒雪常积，有种不近人情的冷漠味道。
只有洗漱之后会松开长发，任其披在背后，偶尔一缕头发会落在脸颊边，他也不会用手挽起，显得十分随性。
姜江的头发也长长了一些，平常可以束起来了。现下也散着，举着白棋犹豫不决。
他从前不会下，是来了这边以后，师父手把手教的，背了一些棋谱，布局中庸，循规蹈矩，却偶尔出其不意来一奇招，让紫沛上人下着下着就会专注起来。
虽然尚且是新手，输多赢少，但是对上姜垂烟等流，还是有一胜的信心。
紫沛上人下棋攻伐凌厉，哪怕是对着徒弟，也不会留一丝情面。这样的人下棋太过认真，所以很难有人愿意做他的棋搭子，偏偏他又沉迷于此，每天晚上不下上一盘就不去睡觉，就干脆左右手对敌，杀个酣畅淋漓。
他见姜江好奇，就如当初所言，只要他会，就会倾尽全力地去教。
等姜江能对上半局以后，两人就常常对弈了。
现在眼下局面就是，姜江排了很久的局，若是下在左上角，就能阻止对方的围势，让自己不输得那么难看。若是不堵，下在右下角，对方要是继续扩张自己地盘，他就有活命的机会。
姜江思考半天，还是选择下在了右下，甘心认输实在不是他的作风，哪怕输得很惨，也要放手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这一下，白棋就在黑棋围剿下找到一条活路。
师父撑着头的手就松开了，眼中有一点兴趣，看了他一眼，开始专心起来。
两人这一下，又过去半个时辰，最终黑棋兵临城下，白棋战败，好歹没有溃不成军。
师父道：“不错，这次只输了十三子。”
是挺不错的，半个月前，下完他都不会去数子的。
姜江伸了一个懒腰，道：“不早了，就寝吧师父。”
他们收好棋子，端起烛台，息了门边的灯笼芯，就去了寝室。
铺好床，床虽然不大，但万幸姜江还小，也不算挤，窝在师父怀中，闷闷道：“等我再大一些，师父就该为我做床了。”
师父弹灭了烛台，不置可否，将被子拉高些，道：“睡吧。”
“嗯。”
两人就着深沉夜色，窗外不甚清晰的蝉鸣，和用旧衣临时做的鸟窝，伴着小荒缨偶尔一声梦呓，舒舒服服睡到了第二日太阳初升。
……
姜宓第二天早早就来到檀居，在木栅栏那里狂摇铃铛，发现里面师徒二人早就醒了，从木屋后一前一后走出，姜江额前头发微湿，应该是在修习练功。
姜江道：“师姐，早安。”
“早安早安早安！”姜宓推开木门进去道：“快来吃早饭！”
她把食盒放在石桌上，发现上面有一包大叶包着的东西，先打开一看，惊道：“你们早上去摘了果子？？”
姜江探头，看那果子红红的，约小孩半个拳头那么大，皮很薄，看起来很甜，疑惑道：“没有啊。”
姜宓道：“那不知情的东西不要乱吃！”
她说完准备把果子丢了，姜江正好在她的指缝间看到几个小洞，连忙道：“等等等等！我好像知道是谁送的了！”
“谁阿？”
姜江看着那几个犬齿戳的小洞，想着那只狐狸昨天吃了他的菜，结果今天就送了回礼，真是不愿欠人情的性子，便强忍笑意道：“是一只能吃素的好狐狸。”
他把果子抱去洗了一下，伸手拈了一个放进嘴里，顿时一股甜意泛开，又塞了一个进旁边洗手的师父嘴里，道：“师父，是不是好甜？”
紫沛上人默不作声吃完了果子。
很甜，甜到了心里。
姜宓把食盒打开，把白粥小菜端出，似想起什么道：“说起来，在那狐狸喝了酒的第二天，石桌上也有这样一包果子，当时我们不知是谁放的，正想丢，正好师父的朋友要走，就把那果子一并带走了。”
姜江咬果子的手一僵，叹道：“师姐，你怎么不早说？”
“嗯？怎么了？”
你收了人家的东西，人家就当你默认了这种交易，一口酒一包果子，先收货再还礼，所以就赖上了。
现在他吃了这果子，不知道狐狸躲在哪里看着呢，以后怕是除了酒，还要赖上他们家饭了。
作者有话说第46章 46颗小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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