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7颗小心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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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颗小心心
小姑娘和他差不多年纪，但是高一些，头发扎成双环，秀丽的面容难掩惊慌，扑出来的一瞬间绊倒了门槛，直直扑进了正欲走过来的姜平之半边身上。
也幸好姜平之反应极快，一只手托住了她，否则这石子路坑坑洼洼，朝下摔去定是一脸血。
之前和姜平之交谈的那名女子也吓了一跳，训道：“说了你多少遍走路要当心，你眼睛是白长了！”
姜平之十分温和，他扶小姑娘站好后劝道：“冉家主不必生气，孩子总是要活泼些才好。”
小姑娘惊魂未定，拍拍胸口，好不容易回了神就瘪嘴道：“是你们叫我看着那大成，谁知刚刚屋外传来一阵臭味，我去关窗，一回来就发现他死了！”
“……你说什么？大成，死了？！”茶老板身子一僵，似不能接受这个消息，两眼一翻就要往后倒去。
姜垂烟一掌撑在他后背，另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将他往上提，“茶老板，你清醒些！”
姜江也在一旁拼命按茶老板两指间的虎口，好不容易将这人的神智叫回来。
茶老板手软脚软，众人连忙进了屋，将他扶到屋里坐好，还来不及安慰几句，这个汉子就手捂着眼睛哭起来，呜呜道：“怎么就死了呢？这病了才几天，我昨日还来见过他，怎么说没就没了啊……那我的孩子，是不是也会死……”
冉家主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小语，是不是你弄错了？我和姜修士早晨出去的时候，那大成并无恶状啊。”
小语道：“哼，既然怀疑我，那姐姐你自己去看！”
冉家主便唤来两名门生守着茶老板，领着一群人走向内屋。
大成家修得很宽，将院子围在中间，靠门两边是柴房与灶房，对门的是大堂，大堂两肩处又有小门，他们走的是左手边的小门。
民间笃信“以左为贵右为轻”的说法，比如去庙里祈福，必定是左手包着拈香的右手，意为“左净掩右秽”。再比如迎宾、高堂、喜宴等有夫妻同席，也定是夫左妻右。因此主人若住的是屋子大，除了主屋还有客房的话，主屋也一定是左边的。
大成家新修的房子口窄肚大，出了小门发现外面还有鸡鸭小院，左手边有几屋并排，冉家主打开最近一间屋子的门，顿时一股恶臭传来，似乎放置了几天的尸臭味，熏得众人齐齐往后退一步。
冉语用袖子遮住唇鼻嚷道：“怎么会这么臭！我刚刚跑出来的时候还只有一点味儿！”
这臭味怎么说呢，感觉不止鼻子受到了折磨，连眼睛也发酸，若是端着一盘饭菜，说不定能立马馊掉！
冉家主虽然是女子，但不愧是远近有名的医修，她只是抓着门框的手紧了紧，就硬着头皮率先进了屋子。
冉语一脸痛苦，却没有犹豫，提着手绢两角在脑后栓了活结，就跟着进去了。
剩下的都是男子，自然不能比女人丢脸，互相看一眼，也忍着恶臭跟上去。
姜江死死贴在师父身边，原因无二，就是在这浓烈的恶臭中，紫沛上人宛如一朵净莲，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隐隐驱散了屋内的臭味，让他勉强能够忍耐。
说也奇怪，檀居中师父其实很少点香，但檀香就跟有魂一般，你以为其味早就消散了，但猛然间，你还是能闻到，再细细去找，它又不见了。
跨进屋子之前，师父身上并无香味。但是进来后，檀香就若有若无地在师父身上缠绕，温柔地霸道着。
屋内，冉家主已经掀开了被子，露出大成的身体。姜江注意到她的手微微一僵，半晌才侧开身体，似强忍呕意，对众人道：“……若是晚上还想吃饭，就不要靠近了。”
她看了一圈，没人退缩，只能让开位置道：“看了别后悔，我已经提醒你们了。”
青峰众人就上前，果然有年轻的弟子被吓着，“啊”地惊叫后就朝屋外跑去，随后姜江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他看了心中也很不舒服，毕竟床上的这具尸体，已经完全不像个正常人了。
大成上身没穿衣物，面色如同涂了白粉一般，嘴唇也是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但是从他的脖子以下，却是被烧焦般的黑色，包括连指甲也是乌黑的。胸腹皮肤上鼓出长短不一的青筋，又诡异地发绿，交织成一张人脸的形状。
这青筋构成的人脸图，眼珠子瞪得极大，张着嘴好像在惨叫，又仿佛在哀嚎，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想要破腹而出，又似遭到了极度的威胁，被逼迫着困在人、体上。
姜江看了看惨白无色的大成面容，又看了看人脸图，瞬间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只因为，这肚子上的青筋人脸，和大成长得，竟一模一样！
唯一的差别就是头上的脸没有表情，而肚子上这张脸却扭曲害怕，这样一对比，倒好像腹部这张脸是活着的一般！
冉语是同青峰弟子一起在冉家主推开后，凑上去看得，登时被吓得想要尖叫。
但是一种被恐惧笼罩着的，无声的压抑，死死扼紧了她的脖子，这是大成不甘又痛苦的死亡场景先一步爆发，压住了她本身的情绪。
冉家主看小妹被眼前一幕吓得浑身发抖，连哭都哭不出来，便将她拽到自己身边道：“有什么好害怕的，死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你小时候还见过京畿道的瘟疫，怎么现在连青峰小弟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了？”
姜江意识到这位家主是在说自己，又见冉语惶恐的小眼神，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鼻子。
他父亲是做人偶的，大部分人喜欢美丽的精致的人偶，喜欢它们罩上好看的外衣，乖巧地陪伴在自己身边。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人偶的用处有很多，一些人会要求他们雕刻极其丑陋恐怖的人偶以作他用，而这些没有生命的东西，也与尸体差不多了。
冉语双眼通红，好不容易发了声，却小若蚊蝇：“你……你怎么一点也不害怕？”
姜江道：“……大概是曾经差点死过？听说死过一次的人胆子都会变得很大。”
这句话换来师父一个安慰的摸头。
因为头发还不是很长，并不能完全扎起，所以他就散着。修长的手指穿过发间，轻轻的摩挲让他舒服地微眯着眼，连看见人脸图生出的不适感也一并被抹去了。
姜垂烟是最先被吓倒的一批，跑到外面吐完了又撑着回来，刚好听到姜江说的话，瞬间感慨道：“小师弟也是了不起，听说京畿道绵延的瘟疫灾村中，很少有孩童能安然无恙地逃出来。”
冉家主吃惊道：“是很了不起了！”
所谓天灾人祸，一场瘟疫固然能夺走不少人的性命，但是没有染病的人为了活下去，也会做出令人发指的举动，比如易子而食。
孩童年纪小，力气也小，若是被饿极发狂的难民抓住，连逃也逃不掉。
但从灾村逃出这件事是语托教他的推诿之词，姜江并不擅长说谎，只能不做声地掩下去了。
旁人也当他不愿回想过往惨事，于是绝口不提。
姜平之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镇定地去检查大成的尸首，等他们停下话头，才温温道：“云英新收的小徒弟，果然胆量惊人，比垂烟强多了。”
姜垂烟不像姜灿辉一样争强好胜，没脸没皮道：“那是，他在梦梨镇就够冷静了，掏心的邪祟就在身边，眼睛都不眨一下，跟死鱼一样。”
姜江道：“师兄啊，活鱼也是不眨眼的，你怎么……”
他没说完，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无言似有言，似乎在叹息姜垂烟一点常识也没有，摇头晃脑的样子引得众人失笑，连原本十分害怕的冉语也破涕而笑。
冉语道：“对啊，活鱼要是眨眼睛就是不干净的东西了。你可真厉害！”
姜江谦让：“过奖过奖。”
屋子里气氛总算缓和些，冉家主就去问姜平之：“姜修士以为这件事如何？”
“屋内总不好闻，我们先出去说吧。”
这个大师兄果然如姜宓所说，十分体贴，他见冉语还是接受不能，就挡在了床前，又提议众人去小院，得到了一致赞同。
屋外小院养了几只鸡鸭，个头都不大，也不怕人，围着院子走来走去。院角有三人合抱左右的小塘，看水波晃动，里面也养了几只鱼。中间靠墙有颗树，并不高，但足够主人夏日乘凉。
站在屋外，臭味果然淡了很多。姜平之道：“昨日大成身上只有腹部和后背上生了青斑，今早手臂和大腿处蔓延了一些，我本以为照这样还能撑上十天左右，没想到仅两个时辰，青斑就变成了黑斑，并蔓延到全身。而且，那青筋也很奇怪，我从未听说过世上有哪种恶疾会在人死后变成这样。”
冉家主点头道：“青斑我见过不少，像这样的的确古怪。看着不像是病，倒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姜平之用城管子抵着眉心，有些困惑：“我本来以为是咒。但这青斑如此之大，又十分显眼，并且身患青斑的人都立刻陷入昏迷，这样强烈的及时反映却又违背了咒的常理。”
姜垂烟不解：“大师兄，此话何解？”
姜平之道：“咒，分为佛咒与恶咒。佛咒是天音，也叫祝，能清心驱邪，多用在符咒上，比如平安福，也是祝的一种。而恶咒就完全与之相反，寻来诅咒之人的生辰八字，以恶毒的手法施加在欲咒之人身上，使人痛苦不堪，以消施咒者的怨恨。此举乃歪门邪道，为正道所不容，加上施咒需要漫长的时间，所以施咒者会小心避免别人看出施咒的痕迹。”
“除开方才看到的人脸图太过古怪，朱衣镇的人似传染的青斑与染病的昏迷，倒更像是难病。”
一名青峰弟子便问：“难道这世上不存在又快又明显的恶咒吗？”
姜平之摇头：“闻所未闻。若真有这样的人存在，岂不是像地府鬼官一样，可轻易左右人的生死吗？”
正当众人陷入疑惑中时，不远处传来了奇怪的，类似泥沙被翻掘的声音。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
他们循着声音紧张地看向那棵树后，只见石墙之下，泥土有了异动，好似散沙一般向墙外流去，慢慢的，竟出现了一个能容小狗通过的洞！
顺着忽然出现的这个洞，他们看到了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正毫无感情地望过来。
作者有话说第27章 27颗小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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