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明月香梨花》时光静静流淌

7、嫌弃

　　舟行春杭水，含情无花楼。
　　清清的杭水，就像一条长长的飘带，从下杭城穿城而过。河堤两岸，杨柳青青。
　　一条条画舫小舟漂浮在杭水上，如诗如画，来回穿行。
　　无花楼，就建在绿水荡漾的杭水边。三层高楼，纱幔飘飘，雕梁画柱，极尽奢华。是下杭城有名的销金窟。
　　林小雪一行人进了下杭城。
　　林小雪提议乘画舫。
　　下杭城的画舫与其他地方不一样。画舫沿着杭水进入秋水湖，绕秋水湖一圈后，又顺着来时的杭水逆流而上，穿过下杭城，来到东城外的杭水河，再掉头返回。如此这般来回，往返循环。
　　画舫上面可以供客人吃、住，就是一座移动的水上客栈。
　　月啸说：“住在画舫上的人，皆是来下杭城游玩的外地人居多，对我们查案子没有多大帮助。我们先找去城内找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林小雪抬手往右边指指。
　　月啸眼皮微微一翘，瞥一眼秋长梦，秋长梦问月啸：“师父，您饿了吗？”
　　月啸淡淡道：“你师父饿没饿，我不清楚。我有点饿了。”
　　“我也饿了。”林小雪跟着道：“非常饿，饿得走不动了。”
　　秋长梦摸摸肚子，点点头，说：“我也饿了。珍禽楼有很多美味，既可果腹又可享受佳肴。我们一起去，如何？”
　　诶，就等你这句话呐。林小雪拉起月啸就往珍禽楼去，对月啸说：“弟子人请客，你何必矫情。”
　　林小雪一进珍禽楼，就对小二吩咐：“给我们来一间临窗雅间。把你们的招牌菜，云雀舌、银蛇脑、雪蛛蛋……统统给我端上去。”
　　珍禽楼的小二笑道：“三位客官，很抱歉。鄙楼雅间已经被定光了，一楼大厅有雅座，小的这就带三位去。”
　　大厅就大厅，只要有美食，对林小雪而言，坐哪儿都行。
　　小二眼睛特毒，刮一眼三位的衣着：林小雪无论长相还是衣着，普普通通，毫不出彩。另两位年轻的客人，一个虽是武林人普通打扮，面料普通，但衣服暗纹独特，长相俊逸，气质飘逸出尘。另一个文弱士子，看似手无缚鸡之力，但那一身白衣，瞒得过别人，瞒不过他们珍禽楼这帮，被特别培训过的，店小二的火眼金星。
　　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半尺衣。这衣，就是秋长梦身上的梦雪千丝所裁的白衣。
　　小二特别推荐他们珍禽楼最新推出的特色新菜——银鱼豆腐脑。
　　他绘声绘色地秋长梦介绍：“银鱼是从阴山寒潭百米以下捕捞，长不过半寸，宽不过二厘，通体银光闪闪，味道鲜美无比。豆腐脑则是云镜山特有的雪猴猴脑，入口则化，其滋味美妙无穷。”
　　狗眼看人低，林小雪对小二大声道：“啰啰嗦嗦，当我们没来珍禽楼吃过东西似的。快点把云雀舌、银蛇脑、雪蛛蛋、金钱裙边、梨香肉丸、三花五岁汤，嗯，还有你说的那什么银鱼豆腐脑，统统给我们端上来。”
　　小二笑眯眯地看着秋长梦，秋长梦指着林小雪说：“她点的，依她的意思。”
　　好勒，大主顾，没有雅间，真对不起你们。小二一连串菜名报上去，安客的各色小菜瓜果，一碟碟精美地摆上桌面，摆到林小雪三人面前。
　　林小雪三人都没有动筷。
　　林小雪撇撇嘴，对店小二说：“你们珍禽楼就是这点不好，穷讲究。赶紧给我撤下去，把真正的菜给我摆上来。下次再摆这种试客的菜耽误时间，我扔你们头上去。”
　　小二连忙道歉。这貌不惊人的少女，懂的还不少，知道这是试客的菜，真正懂行的不会动筷，要等这些看似精美的菜碟撤下去后，重新摆上桌的菜才会下筷子。
　　珍禽楼的美食，顶呱呱，色香味俱全。
　　小青蛇从林小雪的怀里钻出来，好香啊，即使有讨厌的味道，还是敌不过美食的诱惑。红红的蛇信子扫来扫去，昂起头对着林小雪，扭扭弯弯的身躯，张开嘴。
　　林小雪夹起一粒雪蛛蛋，拇指一般大小，放进爱宠口里，小青蛇一口吞下，又张大蛇口……
　　林小雪喂饱了小青蛇，才放开自己大快朵颐。
　　月啸和秋长梦吃得非常文雅，林小雪吃相颇为粗俗，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吃个不停。吃完了，用手背抹抹嘴，往身上一擦，干净了。
　　秋长梦悄悄问林小雪：“你们天山镜湖的人，都是像你这样特别能吃吗？”
　　林小雪满不在乎道：“我们一般在外面都装得特别斯文，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她拍拍秋长梦的肩膀说：“咱们不是彼此熟悉了，都是朋友了嘛。还装什么斯文，多累。”
　　秋长梦看一眼月啸，继续小声问林小雪：“可我听说长孙岚温柔娴淑、昳丽无双。”你这样子，跟江湖传言完全对不上号呐。
　　林小雪哼一声，“你看你师父做什么。”一副少见多怪的样子对秋长梦说：“没人教过你，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别人要那么吹捧我，我也没有办法。所以我一般都不跟师父他们一起出来，免得大家失望。我这人，就是心肠特别好，为人也特别真诚，最讨厌弄虚作假。”
　　月啸唇角有点抽搐。
　　吃完了，吃饱了。林小雪心满意足。月啸和秋长梦也心满意足。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
　　林小雪朝秋长梦催促道：“快点结账呀，天不早了，我们还要找客栈过夜。哎呦……”她突然捂住肚子，一脸扭曲，对秋长梦和月啸说：“好像要拉肚子，你们先等等，我去去就来。”说完，捂住肚子，还不忘把沉甸甸的包裹拎走。包裹里面沉甸甸的东西，是一块砖。
　　等了一会儿，不见林小雪回来，秋长梦站起来，对月啸说：“师父，我去方便一下，顺便看看长孙小姐怎么还不回来。”
　　月啸拍上他的肩膀，用力把秋长梦按回座位，笑道：“你师父管不管你方便，我不知道。不过，你去方便之前，先把账结了。”
　　秋长梦弱弱道：“不是长孙小姐和师父您请客吗？”
　　月啸淡淡一笑，“进珍禽楼，是你先提议。所以，应该由你结账。”
　　“我没钱了。”秋长梦老实道：“之前一路上都是我付钱，把钱都花光了。”
　　你会没钱，山岳山的人会没钱。月啸不相信。
　　秋长梦认真道：“我的钱袋子，掉在灵霄城了。之前花的都是身上的碎银子。”所以我是真的没钱了，师父。
　　“没钱你还让我们进珍禽楼？”月啸气坏了。他让秋长梦找珍禽楼记账，就记在山岳山的账上。
　　秋长梦摇摇头，说：“我这次出来，我爹告诉我，他一个子也不会给我，让我自己欠的帐自己还。他说他已经通知全江湖，一文钱都不能赊账给我，赊了他也不认账。您要不信，您亲自去问，如果珍禽楼同意让我赊账，我高兴还来不及。我也愿意多孝敬师父您。”
　　“那你刚刚为何不，”月啸深深吸一口气，“不拦着她……”
　　秋长梦委屈道：“师父您都没有起身阻拦，做弟子的，怎么好意思阻拦。”再说吃个饭，让女人付账，怎么好意思。
　　月啸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对秋长梦道：“算了，我来想办法付钱。你就在这里等我。待会儿她回来了，你让她跟你一起等我回来。”
　　秋长梦马上站起来，扭捏道：“师父，您把我当三岁小孩哄呐。”想甩开我，把我当冤大头，没门。
　　秋长梦搭上月啸的胳膊，两人暗中过招，他拽着月啸的胳膊不放，朝小二招呼：“小二，过来，我师父喊你算账。”
　　看着账单，月啸肉痛半天，咬牙掏出一锭寒铁金元宝，用真气内力，捏成两块，两块大小相等，一块递给小二，小二很快找回几块碎银子交还给月啸。
　　月啸和秋长梦两人走出珍禽楼，林小雪坐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向他们招手。
　　月啸冷着一张脸，走过去，问：“你为何不逃？”
　　林小雪指指秋长梦，回答道：“有他在，我逃得掉吗。”她见月啸臭着一张脸，好奇道：“你们谁结的账？”她笑了，不会是……
　　秋长梦对林小雪道：“是师父结的帐。”他十分羡慕地说：“师父真土豪，一出手就是一锭寒铁金元宝。”比我山岳山还豪气。就是不知道师父究竟出自哪家门派，这么阔气，这师拜得一点也不亏。
　　这么犀利，林小雪瞪大了眼睛，忽然想起什么，随即，往自己怀里乱摸一通，连小青都忍不住钻出来爬上主人的肩头。
　　林小雪的脸，变得非常难看。她狠狠地瞪着月啸，牙齿咯咯响，“我的金元宝，你什么时候偷的？”反了天了。历来只有我偷别人的，何时轮到我被别人偷。这小子肯定不是白狼渊的人。传说中的神偷门？百分之一百一不可能。
　　师父偷女人的钱，还从人家怀里摸走。秋长梦装着什么也没听见，跑到水边看亭台楼阁的画舫从水上飘过。
　　月啸摸摸下巴，对林小雪解释道：“我是怕你不小心弄丢了，暂时帮你保管。”
　　就算帮我保管，为何要拿我的金元宝结账。林小雪眼睛都红了。
　　眼见林小雪要发飙，月啸对林小雪说：“不就一锭寒铁金元宝，我以后多还你一锭。说话算话。”他解释说：“我们接下来要查案，花费估计少不了。我没有盘缠了，你是知道的……”
　　他把秋长梦没钱了的事情告诉林小雪。表示为了后续的花费，剩下的半块寒铁金元宝也暂时不能还给她。总之到时候他一定会还给林小雪两锭寒铁金元宝。
　　见师父摆平了林小雪，秋长梦靠了过来，对月啸期期艾艾说：“师父，你摸了长孙小姐的胸怀，要不要对长孙小姐负责？”
　　月啸还没说话，林小雪冲秋长梦叫道：“你师父那么丑，谁要他负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嫌弃地看了月啸一眼。
　　到底谁是癞蛤蟆。秋长梦拿出一柄小圆镜，递到林小雪面前，示意她照照镜子。
　　林小雪一把夺过镜子，放进自己的包裹里，没收。
　　三人在城西找了一家普通客栈。客栈的客人很多，大厅里坐满了人。
　　秋长梦去找掌柜要房间，林小雪和月啸坐在大厅的长板凳上听客人们闲聊。
　　下杭城最近议论的最火的话题，莫过于水月观妙尘师太之死。
　　有客人说：“听说那水月观表面上玉洁冰清，不与男人接触。实际上，她们白天当道姑掩人耳目，晚上化完妆，偷偷溜到无花楼当伎子。有人睡过她们，啧啧，听说……”
　　有人打断他的话，扬声道：“一听，你就不是习武之人。水月观，以水月剑法闻名于世，非处子不能修炼，所以水月观都是由一帮女人组成的门派。说她们搔首弄姿，卖弄风骚，沽名钓誉，我信。但要说她们晚上出来做伎子与男人苟合，我是万万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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