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该就寝了》一箭射天山

56、第 56 章

　　宵王从雁翎关逃跑的第二日夜里。
　　北元宫里，原本已经准备歇下休息的白妃被探子带来的消息惊的睡意全无。
　　“宵王独自一人从雁翎关跑了回来？”
　　她披着雪白色的外衣，站在殿中央，因为怀孕而有些丰腴的身子此刻却在微微颤抖：“这个蠢货！他知不知道这样做就是彻底毁了自己！”

　　能让宵王不顾一切从雁翎关回来的理由，她只能想到一个，那就是他中了皇甫钰的圈套。
　　“陛下那边可还好？”
　　宫女答道：“不好。娘娘，刚刚宫人来报，陛下恐是已经得到了宵王殿下逃离雁翎关的消息了。“

　　白梦娥听到这个消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定是皇甫钰使计令他以为自己勾结外国的事情败露在了皇上面前，这才逼得他不得不试图回京一搏。
　　她着急地在殿中央来回踱着步。
　　宵王这一回来，她与凤玄国的这步棋算是彻底败了，即便今日攻下了出云，这功劳也算不到宵王的身上。而且他这一逃，便是直接将他们谋逆的证据送到了皇上面前。他二人，恐也难逃一死了。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凄白的面孔染上了一丝决然。她本就是无牵无挂的人，既已被逼到了这一步，不若如他所想拼死搏上一搏，若赢了，成者王败者寇，弑君的罪名自有史书为他们剖白。若是败了，也无牵无挂无悔。

　　想到此，她快步走到床头，自床板下摸出一块令牌交到侍女手上，吩咐道：“你立刻去常德门，此时宫门已经落锁了，若是看见宵王带着亲兵来，拿这块令牌，放他进宫。”
　　宫女看着手中镶龙纹的令牌，吓得腿软：“娘娘，这……这是谋逆……”
　　“别废话！”
　　她厉声吼道：“只能这样了，不这样做，我们都要死！”

　　她没得选择了，她本以为皇甫钰会念及夫妻情谊不愿对出云出手，可没曾想他这般心狠，对待发妻无一丝心软。既然扳不倒他，他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只能是将那人从高位上拉下来，率兵勤王。
　　谋逆又如何？
　　如今只有宫中禁卫军在京都，宵王如今已到京都，凭他训练多年的亲兵，必然能在天亮前拿下他们，掌控整个皇宫，届时，他们便可了了心愿了。

　　她坐在床边，猛然间想到了什么，立刻去梳妆台下翻找。自一个紧锁着的小匣子里翻出一个药丸。
　　看着那黑红色的药丸，她的眼睛明了又暗。唯恐生变故，她只能先下手为强了。
　　当即便穿好外衣披上披风，带着一个宫女快步向皇上的寝宫走去。

　　此时已是深夜，宫中除了巡夜的宫人没有旁人出没。她快步到了寝宫门口，殿内的灯还燃着。
　　她松了一口气，正想让人通报进去，寝宫的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一身锦服的贤妃气定神闲地站到了她的面前：“白妃妹妹？这么晚了，白妃妹妹不在宫中安心养胎，怎么跑到皇上的寝宫来了？”
　　白梦娥看了一眼她身旁跟着的宫女，定了定神，微微福了福身道：“臣妾刚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才想着来看看皇上是否休息了。既然贤妃姐姐在此，臣妾便回去了。”
　　贤妃也未挽留，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妹妹慢走。”

　　白梦娥盯着那紧闭的宫门，神色微微有些僵硬，忽而又笑了：“臣妾记得，今日陛下要处理政务，似乎并未召人侍寝，贤妃姐姐怎会在此？“
　　贤妃淡然自若地道：“本宫来给陛下送参汤，怎么，白妃也要给陛下送吃食么？”
　　两人盯着彼此，谁都不肯退一步。
　　白梦娥勾唇一笑：“娘娘深夜出现在此地，又不许臣妾见皇上，臣妾有理由怀疑皇上是不是在宫里。小夏子，开门！“

　　小夏子在白妃身边战战兢兢，听到主子的吩咐，正犹豫着想要上前，贤妃一声厉喝：“放肆！”
　　“陛下的寝殿，未有旨意岂容你随意出入！来人，将白妃拿下！”

　　“谁敢！”
　　白梦娥厉声一喝，身边蠢蠢欲动的侍卫纷纷住了手。

　　一边是皇上敬重有佳的四妃之一，一边是如今盛宠加身的白妃，他们踟蹰着不知到底该不该上前。
　　白梦娥其实无心硬闯，她只是觉得好奇，为何贤妃守在这里。如今她们已经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寝殿里都没人回应，怕是皇上已经被他们控制了吧。

　　想到此，她拢起了自己的披风，微微垂了头：“臣妾冒失了，娘娘莫怪。想来皇上如今安好，臣妾便先回宫了。”
　　她悄悄抬头观察着贤妃的神色，却见她面色倏然一松，似乎松了口气般。
　　微微笑了笑，她状似无意般地转身欲离开。

　　贤妃看见她欲离开的身影，松了口气，转身便想回殿里。

　　白梦娥微微扭头，面色一厉，猛地扑向贤妃，一柄弯刃倏地自袖口中亮了出来。贤妃还未回过神来，侍女的一声惊呼未落，她的眼前便闪过一道银光，一柄冰凉的利刃横在了她的脖颈上。
　　“你……放肆！”
　　她的手被扣在身后，脖子上横着一把刀，此刻是动弹不得。她万万没想到，白妃竟然胆大到这种地步，敢公然在宫中携带利刃。

　　白妃擒住贤妃，勾唇一笑，冷声命令道：“给我把门打开！”
　　侍卫仍踌躇着。白梦娥将贤妃面前的刀紧了紧：“还不命令他们开门？”
　　贤妃只得吩咐道：“开门！”

　　侍卫立刻上前打开了皇上寝宫的门，然后快速退下。

　　白梦娥擒着贤妃，倒退着一步步走向寝殿里，跨过门槛，她转过头来，寝殿里果然空无一人：“你把陛下怎么样了？”

　　“你在问谁？”
　　她话音刚落，一道弩箭凌空射来击中了她的手腕。一股剧痛袭来，她一时不察手中的弯刃应声落地，贤妃立刻便被人自她手中救了出去。
　　数以百计的禁卫军从寝殿的各处涌出来，瞬间便将她困在中央。

　　着明黄色寝衣的皇帝缓步自内殿走来，看着被围困在中央的白梦娥，神色冷凝：“朕竟不知，朕的爱妃不仅身怀武功，还私自携带兵刃在宫里。“
　　白梦娥的脸一瞬间没了血色，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冷血帝王，她的心头直发凉。
　　她太清楚这位皇上的性格了，宠她时什么都可以给她，可若是她一旦意图不轨威胁到他，那他定不会念及往日情分。当年皇后母家拼尽全力助他登基，结果不过一个怀疑外戚专权的折子，他便能对自己的结发之妻下手。狡兔死走狗烹，在他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白梦娥瘫坐在地上，冷眼看着自己的枕边人：“臣妾也不知，陛下原来早就在防备臣妾了。”

　　“你……”

　　“陛下！宵王率亲兵攻入宫门了！”
　　一声高呼陡然从外面传来，伴随着侍卫跌跌撞撞的跑步声，震耳欲聋的叫喊声呼救声传来过来。
　　白梦娥面色陡然一变，知道此次若是失败，也再无力回天了。眼神倏地锁定那着龙袍的人，素白色的长靴中又一柄弯刀飞到手中，迅速闪身到他身边，欲上前擒住他。

　　铛……
　　兵器被击落在地的声音响起，她还差不过两寸就挡在他面前的弯刀被一柄羽箭击落，与此同时，另一只羽箭刺中她的左肩。

　　皇上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昔日得盛宠的妃子此刻拿剑横在他面前，灏王的一张弓拉满，刺穿了她的左肩。
　　血自雪白的丝纱中漫出来，瞬间便浸红了一片衣衫，她本含着一丝狠厉的眼神倏地变得僵硬，又一柄无刃的短刀击中她的右膝，她被迫倒在地上，不甘地看着距自己不过两寸的人。

　　他闭了闭眼，叹了口气：“将她带下去吧。”
　　立刻便有侍卫拖着她带离此地。

　　灏王收起弓箭，上前拱手道：“父皇，三哥的亲兵已经闯入常德门了，是否派人拿下？”
　　皇帝仿若一瞬间失去了力气，向后两步找到椅子，才缓缓地坐下，扶额道：“将他押到肃云殿吧，朕想听听，他打算说些什么。”
　　灏王身躯一僵，余光看了一眼贤妃，贤妃微微点头。他便沉声道：“遵旨。”
　　转身时，却还是抑制不住唇角的一丝包含着无奈的冷笑，宵王母子，已经做到这般地步了，他却还要给他一个机会。
　　呵，若他当年肯给郭家一个机会，如今何至如此？

　　贤妃心头也是微微发凉，郭皇后乃是她的姐姐，虽不是亲生，但她待她从来便如亲生姐妹般，从小一同长大的情谊却是不能忘却。郭皇后待人何等和善，却终究换不来他的一丝垂怜。如今为了那被权势冲昏头脑的母子，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忍让。
　　帝王心，端的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