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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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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阳巷的杨氏铁铺,在这繁华的京都就如大海中的一滴水般寻常普通,人来人往的淮阳巷聚集了南来北往的苦力,这里四处都弥漫着属于穷苦人的气息,但也同样有着战乱后人们对于未来的美好向往。
一文钱就能吃饱的大馒头,一文钱就能喝足的茶水,光着膀子的男子三五成群,相互吆喝着打招呼。
茶铺的小二得了一文钱,笑咪咪的说了好久:“…...那个铺子呀,在这里好久了,据说新朝成立的时候就已经在了,以前是个老头子在打铁,过了五六年就成了如今的小杨铁匠,他为人豪爽,亲人并没有怎么见过,只不过是些三教九流的朋友。”
刘妈妈对自己所打探到的消息很不满意,整了整头上的粗布头巾站了起来,径直去了对面的杨氏铁铺。
魁梧的汉子背对着刘妈妈站着,颀长又充满力量的手臂舒展着一下一下砸着手里的铁器,刘妈妈都站到了跟前,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刘妈妈乘着这点时间又四处看了看,透不见光的地方只觉得黑沉沉的散发着属于铁器的气味,一张黑乎乎的门帘子后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天地,刘妈妈悄悄走了过去,想掀起帘子看看。
身后陡然响起炸雷般的声音:“做什么?”
刘妈妈觉得心差点吓出来,她拍着胸脯堆着一脸笑转过了身,见个皮肤黝黑满脸大胡子的汉子凶神恶煞的看着她,她悄悄舒了一口气,笑着道:“老人家都喜欢东看西看,冒犯你了!”
杨铁匠却不吃刘妈妈这一套,一双眼从茂盛的胡子中透出冷峻的光:“若不是要铁具就快点走人!”
刘妈妈吓的连退了两步:“唉哟,你这年轻人,怎的这样?我是北街那边的媒婆,听说你还没有媳妇,想过来给你说亲,我们那边猪肉张家的小闺女说看上了你,叫我过来打听打听,天大的好事,你怎么还这副模样?!”
杨铁匠冷冷的看着刘妈妈,那一双眼睛里有着太多复杂的东西,刘妈妈觉得心里害怕的不行,但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嘴里道:“说说你家里呗!”
出乎刘妈妈意料的是,杨铁匠沉默了半响,竟然也说了一句话:“我是个孤儿,是我姑婆抚养我长大,如今更是孤身一人,没有什么家。”
刘妈妈的话说不下去了,战乱中多少人家破人亡,对于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来说,她实在也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打听,刘妈妈歉疚的一笑,一面往外退,一面道:“你若不同意就算了,何必这么说话。”
她退出了杨氏铁铺,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又害怕从茶铺小二那里得来的消息不太准确便又去了周围打探了一遍,基本都是一个说法,在问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
刘妈妈走后没多久从那黑乎乎的门帘后竟然出来了一个妙龄的少女,皱眉向外看着道:“什么人打听到了这里?”
杨铁匠奋力的击打着手里的一柄已经成型的剑,声音里没有什么起伏:“叫人去跟风叔说,又有活了。”
少女看他连看也不看自己,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咬着红润的嘴唇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直到少女走,杨铁匠才抬起了头,看着少女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
苏运出了齐王府,就径直往万花街上去了,那一条街全是京都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们最爱的地方,喝花酒,堵马球,斗鸡斗蛐蛐,听戏听曲,应有尽有,果然在街上才走两步就碰见了志同道合的人,司马贵妃的娘家平阳伯家的小儿子司马如提着一笼子的蛐蛐卖力的向苏运挥手,这让苏运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他下了马快步向司马如走去:“小如儿,你今天怎么也出来了,你姐姐不是叫管着你不出门吗?”
司马如嘿嘿一笑:“他们不叫我出门难道我就不出门,真是搞笑,老子多的是办法!走,今天借给你一只蛐蛐,叫你也尽兴尽兴!”
蛐味斋为了迎合这些贵公子们的喜好装扮的富丽堂皇,若不是堂下小小的高台上鸣叫的蛐蛐几乎看不出来这里是专门斗蛐蛐的地方。
司马如最爱这一行,手上有斗蛐蛐届的同僚们人人羡慕的大将军,每只蛐蛐都是精品。
苏运得了司马如的东西果然无往不利,每场都赢,手边很快就赢了几百两的银子,他想着萧蔷说了叫他好好表现,结果他却偷偷跑了出来,要是不想个办法讨好萧蔷,谁知道回去要怎么收拾他。
苏运看见那活蹦乱跳的蛐蛐,忽的灵机一动,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转的,当即就决定要把司马如的东西弄到手,拿回去叫萧蔷也高兴高兴。
他一把把自己跟前的银子都推给司马如,司马如还正高兴苏运的大方,结果苏运却道:“银子给你,蛐蛐给我。”
司马如一听,立刻就急了,去抢自己的蛐蛐:“我说运老二,你脸皮怎么这么厚,我的蛐蛐那是千金难求,就你这么点银子也想换我的蛐蛐,太不要脸了吧!”
苏运可不听这些,他想办到的事情还没有办不成的,不管不顾的和司马如打了起来,司马如也不是省油的灯,手底下一点也不慢,苏运深怕得不到东西,顺手提了个铁笼子拍在了司马如的脑门上。
拉架的人喊了一声见血啦,司马如软软的倒在了一边,苏运趁势抢了东西夺门而出,叫苏二扶着他上马跑路。
手里的蛐蛐迎风招展,不知道怎的,苏运手一软,东西就掉了下去,眼见要被马踩到,旁边斜刺里伸出一只修长的手,稳稳的接住了笼子。
苏运停下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接过东西,正眼去看站在马下的男子,披散着一头黑发,穿了一件黑袍,连周身也黑沉沉的,看那种沉稳的气势,大抵是到了三十多岁的年纪。
苏运大声道了谢。
男子摆手,看着苏运着急的离开,眼里翻涌着黑色的浪花。
宝珠和宝露把王嫣然一直带去了问雨亭,问雨亭外有牡丹,最近正是盛放的时候,而且主要也是因为距离苏熹的无味院最近。
宝珠笑着给王嫣然指点,指着花后的一处院落道:“那是我四哥的无味院,想不想去瞧瞧?”
王嫣然反应过来,立刻红了脸,她轻拍了一下宝珠:“怎么叫无味院?”
“因为我四哥说,人生百味,其实无味,便给自己住的院子起了这个名字,不过赵学森先生却夸哥哥起的好。”
王嫣然惊讶的道:“你哥哥一直在跟赵学森,赵先生做学问?鼎鼎大名的赵先生?”
宝露一张薄唇刻薄而矜持:“可不是,赵先生经常夸赞我哥哥学问好,他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教导的了。”
王嫣然忍不住赞赏道:“若连赵先生也这样说,那么四少爷确实是个人才。”
宝珠笑吟吟的道:“我四哥可不光是个人才呢,他还是个俊才!”
王嫣然红了脸,心里莫名的有些期待,目光在花地里掠过繁茂的牡丹花地,却看见个青衣的少年如这温暖的春日里一汪清泉,缓缓的流到了她的心里,王嫣然瞪大了眼。
宝露笑的前仰后合:“四哥闻着味来了!”
三个少女在亭子里笑的欢快,苏熹看见,大步走了过来,宝露争着介绍:“这位是王尚书家的小姐,王嫣然,这是我四哥苏熹。”
对面的少年温润如玉,散发着如璞玉般的光泽,柔和却又耀眼,王嫣然觉得心似乎多跳到了嗓子眼,忍不住垂了眸,声音也有些发颤:“见过四少爷。”
少女娇嫩的像是三月枝头的嫩芽,美好又清澈,苏熹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客气的打了招呼:“王小姐只管把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家,若是有哪里招呼不周就和我两个妹妹说。”
宝露却吃吃的笑起来,深觉自己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小声重复:“当作自己的家。”
王嫣然的面颊火烧一样,宝珠也笑起来,苏熹却自始至终都玉树临风,道了一声,转身离开。
宝珠推了推王嫣然:“怎么样?我四哥如何?”
王嫣然渐渐缓了过来,也没了刚才的拘谨,并不作答,笑了笑道:“我们去那边的水边看看。”
大概是因为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向往,所以齐王府的一切都看起来赏心悦目起来,王嫣然觉得心情非常好。
转了一会,和宝珠宝露道了一声,去了净房,又刻意叫丫头整理了一番仪容才出来,从盛放着兰花的小路上走,却见个穿着素净的女子在湖边轻轻啜泣。
王嫣然见是齐王府的三少夫人,有些尴尬的停了下来:“见过三少夫人。”
萧蔷也收了眼泪,她些微有些红肿的双眼让她看起来并不觉得丑陋,相反,在她绝美的容颜上似乎更添了一种让人倾倒的病态美,她沾着眼睛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样子:“叫王小姐看笑话了。”
王嫣然知道自己该转身就走的,可当她心里决定要嫁入齐王府的时候,眼前的事情似乎也就不是别人家的事情了,而变的更应该知道,她咬着下嘴唇,又看了一眼萧蔷:“少夫人这是怎么呢?”
萧蔷垂了眸:“无非就是大宅门里的那点事情。”
王嫣然瞪大了眼:“齐王妃难道对你不好么?”
萧蔷叹息了一声:“在你面前有些话我不该多说,可你也是大家子出来的小姐,有些事情光想想就能明白,何必来问?”
大家族里的龌龊事情太多,不想也知道,苏运是先前那位妻子的孩子,如今又这么纨绔,萧蔷家世不好,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似乎就能凭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王嫣然心里那个慈祥和蔼的长辈齐王妃,似乎渐渐的变成了一个模糊的让人抗拒的影子。
萧蔷叹息了一声,拍了拍王嫣然的手:“好了,我先走了。”
王嫣然在湖边站的有些久,宝珠和宝露找了过来,笑嘻嘻的把她拉走。
苏熹从一簇鲜绿的灌木后走了出来,萧蔷停下了脚步。
苏熹皱眉看她:“为什么?”
萧蔷微微一笑:“为什么?”
“刚才为什么那么和王小姐说?”
萧蔷用团扇掩了嘴,只露出她小半张精巧的脸,特地打扮过的她看起来人畜无害:“我说了什么?”
萧蔷什么也没有说,一切靠的都是别人的想象力。
苏熹沉默了片刻,萧蔷以为苏熹会说点什么,结果他竟然转身走了,萧蔷便无所谓的笑了笑,摇着团扇,慢慢的往建安院去,对一个人的初次映像是很重要的,单纯的女孩子总是厌恶那些心思不良的人,在王嫣然的心里埋下一根针,往后也方便她行事,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