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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赴考(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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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赴考
主屋里,景行和妻子杨芝兰正忙着清点出门要带的行李,五个多月的儿子吃饱喝足已是被哄睡了,景湉期作息一直很规律,小儿的身体也是贪睡的,如今也去会周公了。
“怎的要带这么多?”景行看着妻子准备的行李,有些吃惊,虽然他已经预料到了行李会比平日出门多一些,但是看到床铺上堆起的那一堆小山,觉得妻子是不是太夸张了,以前他去考秀才,也没带那么多行李,这个布老虎是什么意思?女儿都七岁了,还要带玩具?
“你们这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路途又远,还没个换洗地方,自然要多带些,反正这一路上也是有马车的。”杨芝兰最后点了点衣服鞋袜的数量,将它们一套套分好,各自打了包袱。“绢花我就不带了,你们还要去哥哥家,嫂嫂肯定又扎了一堆!”
“倒也没那么远,明日去镇上歇歇,后日就能到了,倒是你们娘俩在家要好好的,我已是托了族长帮忙照应着些。”景行将包袱拎到主厅,边走边说道。
“放心去吧!虽说嫂嫂如今有了身子不能来,但她说了让赵家娘子过来帮衬,赵家娘子厉害着呢!”杨芝兰又拎了个小包袱过来,笑道,“我好好待在家中,能出些什么事?”
景行摸了摸妻子散下的秀发,欲言又止,那一年女儿病重,他急急忙忙出门去请大夫,这娘俩不是险些葬身火场了吗?
景行家住南山村,妻子杨芝兰原是康业镇人,杨芝兰的兄长杨玉树是他的同窗好友,自十岁起景行就在岳父杨成化处求学。
杨成化是康业镇的第一个秀才,虽然他终其一生未能中举,却也没折了他的威望和名声。只因得他开馆教学,也交出了几个学生,其子杨玉树和学生景行,于同一年参加乡试,彼时杨玉树十九、景行十七,杨玉树一考便得了案首,而景行得了第七名,两个青年才俊可谓名动一时。
杨成化膝下一子一女,他早有将女儿许配给景行的打算,景行与其女杨芝兰早已情投意合,得了功名之后亦向他求娶。这一段姻缘也倒是圆满,只是他们这幢婚事办得很急,却是因为杨成化已经察觉到自己行将就木,长子已是娶亲,也有了长孙,他倒是不牵挂,却是这十六岁小女儿,若是他去了就要守孝三年,没了他,谁知三年之中会发生怎样的变故,他不是不放心景行,只是景行那几位兄弟和那位母亲,却不是省油的灯,于是也不顾自己病着,半逼半催,让他们成了婚 。
了却了这一桩心事,小女儿成婚不到三个月,这位老先生便溘然长逝了,他过世的第二日,老妻也随他而去,杨家一时间过世了两位长者,可谓大哀。杨玉树料理了父母的丧事,认认真真在家中守了父孝和母孝,期间错过了一次会试,景行从小到大得到恩师多番照拂感念其恩,也陪着娘子守了一年的孝。
景行的身世比起杨芝兰来说要曲折许多,他的父亲景海福年轻时也曾走南闯北,倒卖货品谋利。家中长辈做主娶了隔壁王家村的王翠芳为妻。景海福脑子活络,也能吃苦,一来二去也赚得些银钱,给家中购置了不少土地,王翠芳也给他添了二子一女。然而这二女一子中却不包括景行,他的生母另有其人,姓陈,名婉娘。
陈婉娘的父亲原是做官的,获罪被举家流放至西北,那时陈婉娘还未曾出嫁,自然也没有逃脱,西北苦寒,陈婉娘的母亲和弟弟相继病逝,父亲挣扎了一年有余也去了。景海福在三十八岁那年为了倒卖皮货到了西北一带,恰好遇到陈婉娘卖身葬父,他也生的一副侠义心肠,陈婉娘是官家小姐,哪怕是落了难风流仪态与一般女子自然不同,但是景海福救下陈婉娘之时却没有别的念想,只当自己做了一件善事,毕竟那时陈婉娘也只得二十来岁,比起他的长子也就稍大一些。
只是人有旦夕福祸,西北严寒,景海福不甚冻了脚,险些瘫痪。是陈婉娘精心照料才让他免于一劫,景海福生的并不差,虽然行商却也不见奸猾之气,一来二去两人也情愫暗生,有了个儿子,陈婉娘给他取名景行。只可惜陈婉娘也是红颜薄命的,儿子才六个来月时也一病去了。
景海福带着陈婉娘的骨灰,抱了景行,风尘仆仆回到南山村时,没喝上一口热水,只见妻子王翠芳大哭大闹,扑上来就要将景行掐死,好在他力气大,把孩子抢了过来。
纳妾在当时并不罕见,有些家产的人家都会纳上个把妾室,且在村民眼中景海福一直是极为顾家的,为人也不差,这些年走南闯北得了钱都攒起来家用,每次回来都会给妻子儿女买上大包小包,也没听得他去找粉头喝花酒,比起村中的男人们都要强上许多。
在外面私生有子,确实不算光彩,族长听景海福说了原委,倒也没有苛责,找了王翠芳来好生劝解。不料这王翠芳却开始蹬鼻子上脸,非要将这孩子溺死才罢。
大家心里门清,若是这王翠芳对景海福有多大情义而心生妒忌,这理由太过牵强,这景海福外出两年没有音讯,连不熟的亲戚都会念叨几句,可不见身为妻子的王翠芳牵挂半分,她只是不想这小儿分一份属于她两个儿子儿子家产罢了!
景家族人见这泼妇一闹再闹,欺人太甚,景行好歹也是景家的血脉,老族长原只是想给在族谱上景行记个庶子,心一横就把他记在了王翠芳名下,做了嫡子。放出话来,若是王翠芳再闹,就将她休弃。王翠芳偷鸡不成蚀把米,景行成了嫡子,分掉的家产更多,但想到会被休,也只能咬牙忍了。
景海福葬了陈婉娘,自己一人将儿子拉扯大,而与妻子王翠芳则是貌不和合,神也离。
······
······
“咱们去瞧瞧孩子,也歇了吧!”杨芝兰晓得景行的心病,她回握住丈夫的手,冲他笑了笑。
“唉!”景行答应着,一手掌了灯照亮,一手扶了妻子,进到女儿卧房里。
杨芝兰给熟睡女儿掖了掖被角,检查了一下帐子是否拉好,夫妻二人这才回房歇下,一夜无话。
舅舅家的马车是在早食之后到的,从镇上到南山村也要近三个来时辰,来人大约是天刚亮就上路了。
“见过姑奶奶,姑老爷!”赵家娘子下了车,见礼之后就大包小包开始往下搬东西。
“老姐姐你快来帮帮忙!”赵家娘子将手中的包袱递给王婆婆,又把头探进车厢开始拎东西,“我们家夫人有喜之后,林家那边送来好些补品,可济世阁的先生瞧了脉象,说夫人好着呢!不宜大补,这些补品白放着也是浪费了,就让带了来。对了,夫人收拾了些小郎君们小时候的衣物,这次也一同带了来。”
赵家娘子手头忙着,嘴上也一刻不歇。
“哥哥和嫂嫂可好,瞻儿和浚儿可好?”杨芝兰抱着儿子跟在赵家娘子身后进了屋。
“好着呢!晓得今日要来接人,那两兄弟公鸡刚刚打鸣就来闹我了!哎呀!哥儿也是越长越俊了,瞧瞧这小模样,不过和小娘子小时候倒是不怎么像!”赵家娘子放下手头的东西。
“女儿随爹,儿子随娘,自然是不怎么像的。”王婆婆跟在后面,也将手里的包袱卸了接话到。
“也是,家里那两个小郎君不就是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赵家娘子哈哈一笑,“夫人如今正求着能生个闺女呢!这次小娘子要去县里考试,夫人特意给她做了几身新衣呢!”
“嫂嫂怎么又给湉湉做衣服了!”杨芝兰汗颜道,这么些年来,她这个娘亲给女儿做的衣服都不及嫂嫂做的多。
赵家娘子招呼着王婆婆,两个干活好手三下五除二就将东西各处归置得井井有条。
景湉期早就听到有人来了,但是手头的那篇大字还没写完,沉下心来写完了这篇字才出了书房,赵家娘子见了自然又是一顿夸。王婆婆晓得他们忙着赶路只能啃些干粮,给赵家娘子和赶路而来的汪伯下了碗面,二人吃过歇了一会儿,汪伯赶了车载着景行父女匆匆往康业镇去了。
行至康业镇已然薄暮,父女俩自然是得到了很好的招待。杨玉树和杨林氏待外甥女极好,再加上那一年他们的疏忽让外甥女染了天花险些丢了性命,此事之后愈发疼爱了几分,再加上小丫头又贴心,一来二去自家那两个小子反而要退一射之地。只是想到明日还要赶路到县城,大家都早早歇了,如今杨林氏已怀胎已有五月余,也不干向平日那样领着外甥女睡,只让自己贴身丫鬟方儿给景湉期陪床。
次日景湉期早早起了,舅母杨林氏进来时方儿正在给她梳头。
“舅母肚子里有小宝宝,怎么不多歇会儿?”见怀着身子的舅母起的那么早,景湉期关怀到。
“不怕,舅母平日里也是这个点起,习惯了。”杨林氏一进屋就接了方儿的手,亲自给外甥女梳头,想到一去半个来月,景湉期无人照管,不由得喃喃道,“这一去都是一群大老爷们,谁给我家湉湉梳头?”
“不妨事,我自己会梳。”舅母杨林氏向来就是个爱操心的,想到她还怀着孩子,景湉期连忙宽慰。
“我原想着让方儿跟着你去的,可是你舅舅说怕连累你得了个娇生惯养的名声。”杨林氏给景湉期总好了角,带上两朵绢花,郁郁道,她自家的姑娘自家愿意娇惯着,带个丫鬟又怎么了?可想想夫君说得也在理,且杨玉树表示到了县里一定会安排好,她也只能妥协了。
一家子用过早食,杨林氏挺着肚子送到门外,如今五个来月的身子已是显怀了。
“备的糕点蜜水,记得路上吃,如今天还早,记得路上歇一歇,我怕孩子们吃不消。”杨林氏瞧着阶下妹夫正一个个将孩子扶上马车,又嘱咐了丈夫一遍。
“娘子且安心,为夫会安排好的。”这话杨玉树听了许多遍了,可还是耐心安抚身怀有孕的妻子,毕竟他们一去家中只得她一人了。
杨林氏又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瞧着自家夫君也坐上另一辆马车,待车子远远去了才由丫鬟扶着回转。
从康业镇到岑南县城要四个来时辰,饶是途中歇了四五次,但是这古时的官道不比现代的高速公路那么平整,待夕阳斜坠,景行杨玉树一行两辆马车到达县城之时,景湉期觉得自己快要被颠散架了,和她同乘的大表哥杨博瞻,二表哥杨博浚也没好到哪儿去。
大表哥年方十二,现在舅舅也常常带这个儿子出门行走,见见世面,到过县城几次,而景湉期和二表哥则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开始三人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到了后程一个个都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