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游戏》执灯夜行

9、捉迷藏08

　　“余洲，你怎么下来了？”

　　听见程继的问话，余洲只觉说不出来的奇怪。
　　怎么……合着照他的意思，自己还不该下来了？

　　余洲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停在了距离六楼平台只剩几级台阶的地方，没敢往下走去。
　　尽管他猜测楼梯间应该是被排除在楼层数之外，但毕竟没有得到过证实，所以他也不敢托大。

　　“程老师，看不出来……你还抽烟啊？”
　　程继审视的目光仍在余洲身上来回逡巡，这令他隐隐生出一些不安，原先准备好的话不知为何刚到嘴边就哑火了，尴尬地对视了几秒，他只好没话找话，干巴巴地问了这么一句。

　　程继鞋尖一扫，就将被他踩灭的烟头踢进楼梯间里，淡淡回答:“这不是我的，下午去找这里的居民问话时，别人塞给我的。”

　　余洲噎了一下:“这里的东西……你也敢要？”
　　程继倚在门框上，斜睨了他一眼:“我不会抽烟，只是点着解闷的。”

　　还真是好别致的解闷方法……

　　余洲挠了挠头发，生硬地跳过这个话题，转而问:“对了老师，我刚刚从徐然那边过来，他的情况还好，就是有点被吓到了，老师你没进房间吧？”

　　余洲问完这句话后，忽然觉得程继看他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如果说之前那是在看珍稀大熊猫，现在完全是拿他当史前大恐龙了。

　　余洲被他盯得发憷，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点，试图在有限的空间里尽量避开他这比探照灯还厉害的目光扫射。
　　“程老师，我又哪里不妥吗？”余洲委婉地问。

　　“你……”
　　程继的视线又越过余洲的肩膀，往他身后的楼梯瞄了好一会，接着视线往下移，又看了看六楼往下的楼梯——因为下层的声控灯没有被激活，楼下大半的阶梯都淹没在黑暗中，站在上边的人看不真切，哪怕现在有人站在楼下朝上窥伺，也是没法发觉的。

　　“你……见过徐然了？”

　　“那当然，我第一个见的就是他，他就在我上层，我肯定先去找他呀。”余洲觉得程继这话问得莫名其妙的，“之前通讯的时候，我不是跟你们说了，我会去你们所在的楼层确认安全么？”

　　程继缓慢地点了下头，但他这动作做得很不顺畅，似乎是有人按着他的脑袋逼他承认一样，所以他的同意的话语也极有限度。
　　“我知道……我收到讯息了。”

　　程继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牢牢地钉住余洲的眼睛，仿佛这样做就能让他脸上开出一朵花。

　　“你认为房间里有危险，但其实你真正能确认的只有你差点进去的那一间，对吧？”程继伸手扶了扶眼镜，他的冷静状态似乎又找回来了，说话的腔调总算不再令余洲觉得浑身不对劲。
　　“其他的房间，既没有'人'来开门哄骗你——我不好形容你遇到的到底是什么，姑且称呼它们为夜晚居民吧，你也没有将其他房门撬开，去看看那些居民是否也产生了异变，所以，你就这么下定结论，认为'所有房间都是危险的'，是不是有点草率呢？”

　　余洲双眼睁大了点，看着程继侃侃而谈，好像他如今所处的不是一栋老旧诡异的居民楼，而是教室的讲堂之上。
　　他用一种特别教科书式的操作方法，将自己的疑问掰开来，摊在余洲面前，好叫他能看个清清楚楚。

　　“不，不是……可我的破妄之眼看到……”

　　“你的破妄之眼，”程继打断他，“只看到了一间房的异状，这点你没法否认吧？”
　　余洲愣愣地站在原地，被程继这么一问，忽然之间连手脚的摆放都觉得不对劲了。

　　程继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你的技能本来应该成为我们破局的关键，因为只有你能看破本质，如果你反应够快，不说把你那层楼全部过一遍，起码是能多观察几间房，这样才好做个对比，能最大限度地丰富我们的情报。可是你，你现在……”

　　他叹了口气:“技能只有一次使用机会，你这不是浪费了吗？”

　　余洲小声地辩解:“你们光听我说，没有亲眼看到过那个怪物，我还有力气逃跑就不错了，哪里顾得上观察其他房间？”

　　程继看了看他。
　　眼前的人虽然说早就成年了，但看着却仍像个大男孩。他面容清隽，眉目不似一般男子那样硬朗，尤其是像现在这样落了下风的时候，脸庞仿佛被加了一层滤镜，望上去跟没有棱角似的。

　　但程继却已经不敢相信眼睛所看见的东西了。

　　“这栋楼，是这一局的游戏场所，那些房间是居民楼的一部分，我不相信它们毫无用处。如果按照你说的，到了夜晚，居民会发生异变，但他们又无法离开房间，只要我们不走进去，那些东西就对我们毫无威胁，那夜晚的这个设置岂不是没多大意义了？”
　　程继接着以这种冷静的口吻分析道。

　　“没有……意义？”余洲重复了一遍，猛地提高了音量，“怎么就没有意义了！夜晚一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否则那个神不会将白天和黑夜分割开来，并且还要求我们必须分开。房间里那些东西只是其一，或许走道上、电梯间、连同我们现在所在的楼梯间都是有危险的，整栋楼到了晚上就没有安全的地方，我能做的就是找到一处不对劲，就告诉你们所有人。”

　　余洲总觉得程继隐隐在针对自己，但留意着程继的面色，却发现他总是淡然的，又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程老师，你既然有那么多想法，干嘛不告诉其他人呢？”

　　程继好像轻嗤了声:“这些只是我个人的猜想，留到明天再讨论也不迟，没必要浪费一次宝贵的通讯机会。”

　　余洲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程继却倏地推后几步，脱离了门口的范围。
　　——直到这时，余洲才猛地发现，在方才他们谈话的过程里，程继早已悄无声息地直起腰板，与他拉开了不短的距离。

　　此刻，程继已经完全缩回了六楼电梯间，他一手扶着门，看样子好像打算把门给掩上。

　　“程老师……？”余洲长腿一迈，就要跳到六楼平台上，谁知程继摇了摇头，制止了他。

　　“别，等我把门关上，你再下去。”程继当着余洲的面，把门合上，等只剩一条缝时，他微微顿了顿，一双淬着锐光的眼睛隐于缝隙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余洲脸上。
　　“余洲，你要当心，夜晚不一定都是真实的。”

　　……

　　程继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余洲一边思考着，一边还要分心去数楼层数——没有楼层标示牌的坏处，在这个夜晚淋漓尽致地凸显出来了。

　　他总感觉程继似乎想透露些什么，而且奇怪的是……他自己还隐约有些共鸣。
　　就好像是，他的潜意识已经搜集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但却缺乏一根线把它们给串联起来。

　　余洲的脑袋快速转动着，试图从茫茫大海中找出那一根“线”，然而，当他的双脚踏上陈梦恬所在的三楼平台后，所有的思考行为都戛然而止。

　　三楼的消防门是关着的。

　　这栋居民楼的消防门，只能从楼梯间上锁，一旦锁上，里面的人就推不开门了。

　　现在，余洲的眼前，这扇消防门赫然被插上了门闩。

　　而从这扇紧锁的门后，余洲听到了“咚”“咚”“咚”——有节奏的，不容忽视的敲门声。

　　程老师年轻时绝对是个学霸呀2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