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游戏》执灯夜行

10、捉迷藏09

　　余洲屏着息，大气也不敢喘。

　　他的视线就黏在了被插上的门闩上，心里骤然升起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
　　陈梦恬不可能自己把门锁上，但是在这黑夜中，难道除了他，还有别的人游荡在楼梯间里，曾经下到这一层楼，锁上了消防门？

　　这个念头一升起，余洲立马觉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那会是谁？……不，不对，不一定是“人”，这栋楼里还有别的东西……可问题是，为什么唯独把陈梦恬所在的三楼给锁上了？
　　余洲回忆了一下：他离开八楼之后，先是上去九楼见到徐然，然后就一直往下走到这里，期间除了遇见两个同伴，并没有看见别的人。而且每经过一层楼的平台，他都会扫一眼紧闭的消防门，在他的印象里，没有一扇像眼前这扇门一样，是被锁上了的。

　　想着想着，他又感觉不对。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无法得知这扇门是什么时候被锁上的——夜晚降临之后，他在八楼待了相当长一段时间，而余洲并不觉得在他用手表通知同伴们房间有异前，他们会随便离开楼层乱走。
　　所以在这段空白的时间中，楼梯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没有人能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

　　“咚”——“咚”——

　　沉闷而缓慢的敲击声截断了余洲的思绪。
　　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如今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道不知为什么上了锁的门，还有门后传来的声响。

　　谁在敲门？

　　假如余洲没有经历过810房的诡异一幕，他会觉得这个问题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待在三楼的只有陈梦恬，敲门的人除了她之外，好像没有另外的可能了。
　　但现在他根本不敢打包票，与他只有一门之隔的，还会是陈梦恬。

　　这样一想，门被锁上了这件事，对他来说似乎不是坏事，起码他不用担心里面的东西会忽然冲出来。

　　余洲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停地相互摩挲着——这是他焦虑的时候习惯性的小动作，但这对缓解紧张情绪一点用都没有，他紧抿着唇，呼吸声压到最低，脊背绷得笔直，努力把自己想象成一尊不会动的雕像，生怕发出点动静，惊扰了门后的东西。

　　往上和往下的两段楼梯安静地蛰伏在他身旁，他的呼吸声慢慢渐弱，敲门的声音却好像无形中扩大了不少，一圈一圈地拍打在他的鼓膜上，让他恨不得捂住双耳，将这阵声响隔绝在外。

　　余洲经历了有史以来最漫长的一分钟，在这期间，他差点以为偌大的居民楼里，只剩下他一人，独自站立在这里，朝上走也不是，往下走也不是。
　　那阵折磨人的敲门声宛如跗骨之俎，在他耳边阴魂不散，在这个奇异的背景声中，一分钟后，三楼的声控灯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眼前的视野猛地坠入黑暗，哪怕知道面前的门锁上了，余洲却还是下意识地弓起身子，大脑神经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蛰了一下，头皮层倏地掠过一丝寒意。

　　余洲任由黑暗笼罩了自己，他不敢发出声音打开声控灯，但四周黑漆漆的感觉很不好受，他犹疑了一会，正想着要不要主动出击，敲门声却突然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细细的女声。
　　“有人吗？……帮我开开门，有人在外面吗？”

　　或许是隔了一层门的缘故，这个声音听上去有点陌生，余洲花了一点时间，才从记忆中分辨出这个声音应该是属于谁的。
　　——是陈梦恬。

　　里面人的喊话停了一瞬，音量提高了一些：“有人在的话，帮我把门打开呀。”

　　余洲站着没动。

　　陈梦恬的声音中透着一点急切，她锲而不舍地喊了好几声，却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似乎极为失望。
　　余洲听到“砰”地一声，她好像把后背靠在了门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余洲终于决定不再等下去了，他尽力保持着冷静的语调，忽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发现门被锁上的？”

　　门里面接连传来好几下杂乱的响声，陈梦恬好像是被突如其来的人声给吓到了，甚至小小地惊呼了一声，但这声惊叫转眼又被堵住了——余洲猜想她应该是捂住了嘴巴。

　　“谁……谁在外面！”

　　过了好一会，陈梦恬才颤颤巍巍地问道。

　　余洲说：“你听不出来我的声音吗？”
　　“你——你不会是……余洲吧？”陈梦恬小心翼翼地问。
　　余洲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可能是我？”

　　接着，余洲就听见她长松了一口气，她这安心下来的情绪是如此明显，似乎能化为一串脑电波，透过门板传导进余洲的脑海中——于是不知不觉地，他自己紧绷的身子也微微松懈了一些。

　　“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陈梦恬扑到消防门上，砰砰砰地用力敲起了门，“快帮我把门打开！”

　　在那如鼓点般密集的敲击声下，余洲头顶的声控灯啪地重新亮起。

　　余洲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挑了另外一个问题问她：“你刚刚一直在敲门，为什么？”

　　陈梦恬理所当然地回答：“废话，门被人锁上了，我不敲怎么会有人来帮我？快开门，我要出去！”

　　余洲觉得，她的回答有哪里不太对劲。
　　“你敲门难道不是因为……”不是因为他在通讯中告诉大家，他要去每人所在的楼层确认安全，让他们隔门敲一下，好叫他知道人没事吗？

　　“因为什么？”陈梦恬似乎被他的磨叽弄得不耐烦了，又捶了一下门。

　　余洲下意识地觉得，他不应该把自己的疑惑问出来。
　　于是他转移话题：“没什么……你怎么想着出来，不是说好了待在各自的楼层，不要乱跑吗？”

　　提起这茬，陈梦恬立刻爆发出怒火，她气冲冲地说：“我得出去要个说法，凭什么背后阴了我一把，还把这里的门锁上，是不是想把我困在这层楼里啊……”

　　“等等，你知道是谁锁的门？”余洲打断了她怒气冲天的抱怨，艰难地插进一句话。

　　“当然知道——”

　　陈梦恬的话说了半截，余洲忽然压低声音“嘘”了声：“安静，先别出声！”
　　“你问了又不让人说，这是想干嘛？”陈梦恬被他的一惊一乍闹得烦躁不已，非但没有如他所愿闭上嘴，音量反而又提高了一个度。

　　“嘘，有人。”

　　陈梦恬在里面，所以她看不见的是，二楼的灯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余洲迈着极轻的步伐，慢慢地往楼下走去，而陈梦恬似乎终于感受到了他话里的严肃之意，总算不出声了。

　　在往下走的过程中，余洲的心神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而这种紧张感在他拐了个弯，到达二楼与三楼之间的平台上时突破了临界值，创造了新的高峰。

　　——垂着一头黑发的薛璃就站在二楼平台上，仰着头与他相望。
　　两个人的视线一接触，余洲就在想：四个人，他总算都找齐了。

　　余洲有心想问问薛璃的情况，但她却竖起食指，置于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在余洲不解的目光中，食指往顶上指了指，她也跟着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余洲不太理解薛璃的意图，这股茫然也随之表现在了脸上。
　　似乎是看见了余洲的不知所措，薛璃停了几秒，张开嘴，无声地冲着他比了个口型。

　　余洲没学过唇语，他专注地盯着薛璃嘴唇的一张一合，在薛璃重复了好几遍之后，才勉强读出了她想说的几个字：
　　不——要——开——门

　　不、要、开、门。

　　不要开门？
　　她指的是不要打开三楼的消防门？为什么！

　　余洲还没来得及问，刚刚安静下来的陈梦恬陡然开口了：“余洲，你还在外面吗？你说外面有人，到底是谁？余洲？……余洲，你别吓我，应一下啊。”

　　作为她发问的对象，余洲不晓得该不该回答，因为二楼的薛璃又对着他，摇了摇头。

　　但从始至终，薛璃都不曾发出声音，她静静地站在那儿，黑眸异常沉静，余洲隔了一段楼梯俯视着她，只觉得她身上仿佛有种不合时宜的、置身事外的冷静。

　　“余洲……”陈梦恬没有停下呼唤，但这一次，她在叫了余洲的名字后，停顿了好一会，才继续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见到了薛璃？”

　　见到了……又怎么样？
　　余洲正奇怪，陈梦恬马上就给出了解释。

　　她的语气变得低沉，说话时带着某种古怪的腔调，难以分辨这到底是怒意还是惧意。
　　“你别相信薛璃。”陈梦恬说，“就是她把我锁在了里面！”

　　哎嘿嘿，希望你们不会觉得我进度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