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楼赋·凤妆天下》韫宁

38、第 38 章

　　清凉很快就得知了东楼所谓的秘密。

　　天一亮，宫里传了旨意过来，皇后命顾兰钦回来传话，让她入宫一趟。

　　木怡在前朝下马道等着清凉，将她带进了皇后的弘训宫，这弘训宫位于后朝的中轴线上，宫门外还有一道三进的牌楼，显得与别处不同。

　　清凉不敢大意，跟着木怡进了弘训宫，只见内里亭台楼宇错落有致，内里竟似有一个小小乾坤一般，清凉跟着木怡身后，问道：“木怡姐姐可知皇后娘娘找我何事？”

　　她这一声姐姐，叫得木怡一愣，忙道：“公主这是折煞奴婢了，夫人病故之时，让人送了书信到宫中，想是托付皇后照顾公主。”木怡指了指远处那两层高的塔楼，“娘娘就在上面等公主呢。”

　　木怡送她到塔楼下，清凉独自上去。看到皇后侧身坐在一开阔的阁楼上，阁楼四面设有墙，只设着围栏，栏柱上挂着淡紫色的帷幔，今日无风，倒显得有点死气沉沉。

　　皇后抬眼看了清凉一眼，示意她坐在对面。

　　“眼伤可曾好了些？”

　　“拖娘娘的福，已经好了。”

　　皇后点头，这才说起正事，“你娘亲生前可跟你说了什么？”

　　清凉抬头看她，皇后却没有看她，只顾着向白瓷盏中泡茶。清凉道：“皇后娘娘所指何事？”她说毕，皇后这才抬眼打量了她一眼，一眼从头到脚细细打量。

　　皇后道：“那日你娘倒是送了一封书信过来，不过……”皇后想了想，没有再说下去，那日晚风雨交加，她着人送了书信进宫，木怡呈上来，她正偏头痛得厉害，随意放在了榻边小几上，可是天亮时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这个妹妹，她还是了解的，想说的话，无非便是照顾到这个女儿罢了。

　　今日宣她进宫，见十六岁的清凉，懵懂不黯世事，但江山社稷容不下这样的无知，她是皇帝的女儿，早晚要为这个身份，作出牺牲。

　　皇后轻抿茶水，“清凉，姨母为你说一门亲事吧？”她意为询问，但语气却是不容质疑。

　　清凉没想到是说这件事，皇帝赐婚在前，皇后示意在后。清凉想到这里，笑道：“看来坊间传言果然不假，姨母甚爱兰钦。”

　　皇后被她这说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清凉反问：“姨母可知，坊间都说些什么？”

　　皇后挑眉。

　　清凉道：“不日天晋使臣便要来朝，一来陛下寿晨将至，二来商讨边界上金矿之事。据说大兴要与天晋和亲，而宫中并无公主，怎么办呢？”

　　清凉说到这里，看到皇后的脸色变得铁青，清凉却不惧怕，只道：“好在大兴国有个人人称道的皇后娘娘，从顾家出一个女儿封为公主，也算万权之策。”清凉端起茶杯向皇后致意，“本来呢这个人选最好是顾家长女顾兰钦，但十几年来宫中寂寞，只她陪在身边，想来皇后不舍……”

　　清凉的话只说到这里，茶杯被皇后重重地搁在案几之上，清凉以为那白瓷盏就要被皇后掀起坠落地上，没想到这怒气被她生生止住了。

　　一国之母，大约的确需要有这样的气度。

　　清凉看到一丝笑意爬上皇后的嘴角，“本宫在你心中，原来是这样不耻之人。也罢，你娘亲才刚去世，本朝也有守孝之礼，本宫说这些的确有些冒失。但是清凉，可知陛下为何要封你为公主？”

　　难道不是她说的这样？

　　只听得皇后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你是顾景灏与陛下的亲生骨肉，私生女儿。”

　　最后那四个字带着一种特别的音调，清凉一时懵住了。

　　但前尘旧世瞬间在她的脑海中串联起来，那个遍寻不着的羽林军副统领原来就并无此人。片段仿佛一段一段，那不知何来的烈火卷轴，娘亲死前欲说还休，仿佛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清凉只觉得如坠云雾中，只依稀记得，当日自己去赴小镜湖之宴时，顾夫人曾说：“陛下做事，总有因果，断不会无缘无故。清凉你要谨记。但以后你在宫中行走，一定要谨言慎行，宫中不比别处。”

　　这么说来，她这个公主封号，并非无故，也非有功。

　　冥冥之中竟有这样一个秘密。怪不得东楼说：“好大一个骗局。”

　　清凉思绪飞转，脑子里全是光怪陆离的画面。一时想到元欷，一时又想到东楼酒后所言——秘密若被拆穿，我就得不到我最想要的。

　　他所想是何物，她的身份若被拆穿，如何与他有关？

　　天地仿佛都置身在梦里，又似赤手踏入一个迷宫之中，自己走不出去，别人也走不进来。清凉突然觉得这一切并不真实，只打算要找人问问清楚，对二舅，二舅一定清楚。

　　清凉正欲起身告辞，没想才一站起来，只觉得头重脚轻，一头栽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自己睡在一张轻榻之上，天地间一片漆黑，这样的一种漆黑无星无月，无一丝明光，清凉意识到，眼睛，眼睛看不到了。

　　许是听到内里的响动，有人推门进来，“公主，你醒了？”一个陌生人的声音，随后，她听到一群人进来，她听到了木怡的声音。

　　清凉伸手去握木怡的手，木怡对下人惊道：“去禀告娘娘，去请太医。”

　　清凉没有想到这已经是她昏迷的第二天，太医过来看了诊，只道是黑睛色滞，但并无大碍，想是这几日神思疲倦所至。

　　皇后见太医说得不重，也就放下心来，对清凉道：“陛下早朝前来看过你，让本宫收拾了东侧的偏殿，你先在这里安心住下来了。”

　　清凉觉得这样不妥当，便想回顾府，皇后却道：“宫中，顾府，哪里不是一样。”清凉心里一窒息，可不是，哪里不是一样，哪里都不是家。

　　清凉便说要回去收抬些衣服，木怡却笑道：“公主真是说笑了，皇后娘娘宫里还会短少了您这些。”

　　其实清凉心里也明白了，眼疾来得太过巧合，实则是治病，也变相将她软禁在这深宫之中了。除了不能离宫，清凉也算得上是自由的。

　　她那日离开顾府，哪想到后面这些变故，陛下要留她在宫中，清凉少不得给李氏捎了句话去，回信当日就回来了，李氏让她好生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