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令》大cici

3、二

　　湛蓝的晴空已经隐约可以看到日月交替，张小凡背着已经捆好的竹子准备回去，现今他已九岁，长高了许多也壮实了不少，可要对付后山的泪竹还是有些吃力，他只能捡些比较细的或者有点枯的进行砍伐，可即便这样，一天到晚也只能砍上两到三根。
　　但他不着急，也不气馁。
　　他不需要强健的体魄，也不需要无上的仙法。
　　他有陆师姐，这就够了。

　　起初，陆雪琪是不赞同他这么叫的，师傅若无收徒意愿，张小凡叫她师姐其实是不合规矩的，可她老人家一别几年杳无音讯，她实在抵不住张小凡一口一个漂亮姐姐的叫自己，终是同意了陆师姐这个称谓。
　　这一叫，就是好些年，也许余生，也都会这么度过吧，九岁的张小凡想着余生，想着陆雪琪，嘴角便不自觉的噙上一抹笑。

　　下山归来的陆雪琪途径后山，看到了极远处在跟自己挥手的张小凡，他背着竹子非常卖力的往这边赶，陆雪琪停下动作看了一会，就飞身来到了张小凡的身旁。
　　气喘吁吁的张小凡撑着自己的膝盖大喘气，好一会才说清一句话：“师姐你站到那别动就行，我会很快跑过去的，你这返回来又要走回去，好大一段路呢。”
　　“我看你很是吃力呢，还走得动么。”
　　“走不动了，我得歇一会。”张小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竹子外到了一边，幸亏提前绑好了，要不然这一下就全散开了。
　　“刚才不还在逞能么。”陆雪琪走近些，拿衣袖给他擦汗，但那机灵鬼往后一倒躲过了陆雪琪伸过来的手。
　　“嘿嘿，我今天在竹林一天，灰头土脸的，别再把你衣裳弄脏了。”张小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也知道脏，却为何不先洗洗再来见我。”陆雪琪再靠近一步，将他满头汗水擦了个干净，末了还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白色衣衫果然黑了一片，但她不甚在意只是望着张小凡问：“休息好了，我们就走吧。”
　　“嗯，好。”张小凡重新背上竹子，很自然的握上了陆雪琪伸过来的手，她的手有些冰凉却异常温柔，像极了小时候梦中那只的触感。
　　他有点想问陆雪琪，当初那只手是不是她的，可堂堂男子汉，因为做饭这点小事就哭的稀里哗啦着实有些丢人...
　　羞耻感大于好奇感，他决定作罢。

　　陆雪琪自然不知道张小凡心中所想，她一手捏着法决一手牵着张小凡腾空而起，飞出后山。
　　强劲的风被陆雪琪挡住大半，张小凡在她身后不由在想，衣襟飘然的陆师姐想必是非常好看的，不对不对，平日里的陆师姐也是非常好看的，张小凡闻着前面飘来的淡淡幽香再次想起了余生这个词。
　　真希望余生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啊。

　　两人回到竹舍，张小凡放下竹子就开始准备晚饭，但被陆雪琪勒令去先洗澡，可是洗完澡再做饭又是一身汗啊...
　　他不敢明说只能乖乖去洗，往常这种时候，他总是在后山药池先洗完才回家的，可今天碰巧遇到了陆雪琪也就没在洗了。
　　关于在药池洗澡这个问题，陆雪琪倒没说什么，某次被文敏看到追着他骂了两天，‘药池那水可是圣药，你小子居然拿它洗澡，雪琪你怎么也不管管。’
　　‘没人用的圣药再灵，也是没用的药，小凡身子弱，多泡泡有好处。’
　　当时陆雪琪如是说，张小凡听完就更肆无忌惮的洗了...
　　山上日子清苦，小孩天性爱闹，如若不是特别出格，陆雪琪总会对他纵容些，而张小凡也特别懂得分寸，他知道陆雪琪的底线，也从来没想过去跨越它。

　　日落月明，小竹峰也终于燃起了油灯，一张不大的桌子上摆放着两菜一汤，卖相很是不错，显然，这是洗完澡又累出一身汗的张小凡准备的。
　　他还在长身体，比不上陆雪琪他们五谷不进，可一人用餐实在有些凄凉，张小凡总会拉着陆雪琪一起，起初她只是看着，后来也会尝上一些，她没有吃过其他人做的饭菜，觉得世间烹煮大抵都如此。
　　陆雪琪饭量极小也基本没有饱饿的概念，总是吃上几口就停下，有时会想些修习上的事，有时也会想想失踪已久的师傅，水月不是第一次失踪，但却是第一次这般杳无音信，她想事情的时候极其专注，张小凡也从不打扰。
　　但今天的张小凡有些不同，看到陆雪琪放下筷子后立马也放下了。

　　“饱了？”这不像是张小凡平日里的饭量啊，陆雪琪看着还留下大半的饭菜开口问。
　　“嗯，师姐... 我能不能求你个事。”
　　“何事。”
　　“呃，就是明天不就中元节嘛，我想...下山看看。”张小凡说的吞吞吐吐，陆雪琪喜静自然是不会去凑热闹的，他之前小不懂事，可现在长大了，身为儿子无法让父母的尸骨入土为安，但总要放个河灯尽份孝心的。
　　“你想逛庙会？”陆雪琪听后果然簇起了双眉，显然对这个提议不太满意。
　　“不，不行么。”张小凡又开始沮丧了，如果他再强壮点再厉害点就可以自己下山了，现在还要麻烦师姐，师姐又不喜欢热闹，而且山下那些人也好没礼貌，每次跟师姐一起下山买米，总会被一群人围观，长的那么丑凭什么看我师姐...张小凡恨不得去抓瞎他们的狗眼，师姐肯定也不喜欢被人盯着看，而且庙会人多又挤，师姐还有洁癖...
　　张小凡不停在心里碎碎念，突然听到陆雪琪的声音，她这么说：“先吃饭吧，吃完准备一下，明天一早下山，早些回来便是。”
　　“嗯？嗯！”

　　庙会可真是热闹，虽然两人起了个大早，可还是没能避免人潮，整条街上几乎人挤人，再加上时不时来个杂耍表演，场面可谓是混乱不堪。
　　陆雪琪牵着张小凡在人群中举步艰难，眼看卖河灯的摊位已经越来越近可怎么都挤不过去...
　　要不是怕引起更大的混乱，想必她已经捏起法诀腾空而起了。
　　不过此刻的张小凡却不很着急，九岁的他已经长成半大小伙了，除去陆雪琪带她御空飞行时，已经很少有机会被她这么牵着走了。
　　陆师姐的手又凉又软，很好牵呢！

　　终于买到河灯的两人又原路返回重新挤了出去，行至河边倒是疏散不少，想来是时间太早，张小凡捧着灯有点为难，这大白天的放河灯闻所未闻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可他看着苍白着脸的陆雪琪还是把所有话都吞了进去。
　　他乖乖走到河边蹲下，伸进怀中的手尚未将火折子掏出，就整个人栽到了水里，他自小虽在药池中泡着长大，可这么措不及防的一栽还是灌了不少水下肚...
　　回过神来的张小凡开始调整姿势准备往上游，可脚踝处却传来一阵酥麻的触感，他慌忙低头看，水中的视线不太好，他觉得应该是一截褐色的水草缠住了自己，他微微拱起身子，想要去扒那水草，却不知自己是羊入虎口，自己的双手也瞬间被缠上，手脚都不能动弹，在水中简直是找死，他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沉越深，张小凡绝望的抬头看，水面上陆雪琪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他这是，又要死了吗？

　　一道璀璨蓝光从天而降，原本平静的水面豁然开朗，被人从中齐齐切开，陆雪琪迎风立于半空，手持一柄蓝色仙剑，剑身还有微光波动，似乎在宣告着那断开河水的凌绝一剑正是出于它手。
　　陆雪琪飞身而至，两边的河水迅速回笼，可却再无法近身半寸，那清澈剑芒看似微弱，却持久不散，张小凡此刻终于看清了河底景象，缠着他的并非水草，而是水母？
　　那水母大的惊人，恶心的触角正捆着张小凡，令他无法动弹。
　　“妖孽。”陆雪琪冷哼一声，手中仙剑横于身前随即松开，仙剑腾空而起光芒万丈，正当张小凡疑惑那白衣女子为何舍弃仙剑之时，便见那蓝光深处竟是生出无数金色气剑，横冲直撞的砍了过来，剑光所到之处，那触角竟变得真如水草般不堪一击，应声而断。
　　张小凡脱离触手控制后整个身子向后翻滚，陆雪琪一手捏诀将张小凡托起拉回身后，一手并指如剑，向虚空一挥，那仙剑竟有灵性一般，随着陆雪琪的动作，将那水母斩了个干净。

　　那是张小凡第一次见陆雪琪使剑，她说那剑名唤天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