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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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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万物皆有灵性,但有灵之物却终有一死,花草如此,人亦如此,世人常道长命百岁,即百岁便是人之极限。
但生于乱世,这百岁寿命却是个奢念。
如今天下一分为六,纷争不断战火连绵,多少百姓抛家妻室背井离乡却终难逃一死横尸街头,而在这种不再奢求长命,只求活命的时候,修仙这个概念横空出世,似乎给了绝望的人们带来一线生机,只要修仙便能活命,只要修仙或能窥的天机自此长命,带着这种美好的愿望,修仙门派如雨后春笋般兴盛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门派之间的冲突日渐明显,理念相悖的两个派系分崩离合,强健体魄为先修习道法为辅的门派以正道自居,修习道法为主不顾人体极限的门派自称圣教。
而圣教一门因激进的修炼方式导致多数门徒身不由已,成为了术法的容器,即为容器可还会有人情?
没有人情可还会顾及他人死活?
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以人血为祭以阴灵为食的邪术逐渐取代了先人传承下来的道法,不成魔不成活成了圣教一门的现状,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修仙的初衷只不过是为了活着。
自此饱受战乱之苦的寻常百姓,还要躲避圣教血祭更是雪上加霜,人间仿佛成了无间地狱。
然不管修仙与否,无人不知青云所在。
青云一脉人丁稀薄,加上掌门不过七人,可即便只有七人,也从未有人赶欺上山门,只因这掌教真人据传乃是九天之上的散仙,他坐下六位弟子也无一不是飞升成仙的根骨,没有人妄图与天争斗,好在青云众人也无暇与旁人争斗,真真是活在红尘之外,眼下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不知这青云是否能劫渡众生,救人出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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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大物博向来是寻常百姓喜欢居住的地方,而青云一脉不仅占地甚广,更是住着几位仙人,在命如草芥的乱世,若能得仙人护佑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青云门开派至今,已逾百年,虽不理红尘俗世可周边村落确也没有受到战火波及,过的很是安稳。
但天有不测,人有祸福,青云脚下,竟有村子一夕之间被屠抹干净,经久不散的魂魄似乎还在疑惑,他们为何无法下地耕田,为何不能下厨炊煮...
夹杂着淡淡金色的玄光从天而降,笼上了整个村子,光至灵灭魂归他处,想来是哪位大师在作法超度。
而一草屋旁,却有妇人迟迟不肯离去,她跪在门前不停的对着虚空磕头,可她阴灵之身飘忽不定,又如何能将这跪拜之礼行的周全。
施法之人似有不忍,抬手一挥便将那妇人提至身前。
“如此执念,是有何事不能释怀。”清脆悦耳又不失温柔的话语从施法者口中缓缓道出,晨起的露水沾湿了她的白色衣裳,缓缓升起的骄阳正逐步带走那丝丝水气,原来是位女菩萨,原来菩萨竟是这般模样。
跪拜的妇人立起身子开口诉求,却发现无法发声,身前的女菩萨似是明了她的心意微微点头。
“你,在等你的孩子。”
那妇人再次跪了下来慌忙点头。
“可他尚在人间,你等不到的,进入轮回尚有机缘来世相见,入得魔道,就永无再见之缘。”
妇人的面目已经有些扭曲,若非阴灵之身怕是会留下两行清泪吧,女菩萨着实不忍,她并指如剑点向妇人额间说:“你且先去吧,我代你去看看他。”
惊鸿白衣飘然若仙,这位女菩萨便是青云门水月大师坐下第六位弟子,陆雪琪,只见她素手捏诀竟是未凭借任何兵器便御空而行,不过瞬间便寻到了那间草屋。
多少修仙人士,拿御剑飞行作为终生梦想,若让人瞧见她这般手段,怕是要急红了眼。
陆雪琪自然无从得知他人想法,草屋近在眼前,她没有犹豫寻着气息走了进去,破旧的床榻上躺着一四五岁的男童,他的脸上已呈现死气,身上也布满了青斑,却仍旧倔强的呼吸着。
陆雪琪近身探看脉象,尸毒已入五脏,这分明已是死人之相......
该是有多执着才能将一口气吊到现在,陆雪琪输些真气先替他护住心脉,随即将他带回了青云山。
青云一山七脉,水月坐下每位弟子都各有行宫,唯有陆雪琪随师傅水月住在小竹峰,小竹峰后山有一药池,池水常年冰冷彻骨,却是解毒圣药。
陆雪琪先是将男童放入池中才去向水月复命,因池水颇深,她还施了仙障以防男童溺水而亡。
但当陆雪琪赶来静竹轩复命时,水月早已不在,石桌上的茶水也有些凉了,她四下寻找无果便又回了后山。
在药池的帮助下,男童身上的青斑已逐渐消散,未免池水伤他根本,三天一过陆雪琪便将他捞了出来放到床上,而那男童竟在床上又躺了四天仍不见醒。
闻讯而来的文敏很是担忧,生怕这孩子就这么睡过去了。
可她们尚且不知,这孩子转醒之日,才是麻烦到来之时。
因为陆雪琪何曾养过四五岁的孩童,那孩子萎着张脸说‘饿’的时候,陆雪琪觉得天都要塌了,饿了要怎么办?是要先吃东西吧,吃什么呢?
山上好像只有竹子,竹子是不能吃的吧...
那要不然先抓个活物,然后...怎么吃,是就这么活着吃么?还是需要煮来吃?
煮东西是不是需要什么容器?
......
陆雪琪折腾半日也没能喂饱那孩童,他倒是坚强,饿着肚子也没挤眼泪,只是有些无精打采的靠在那里不说话,也许他不是坚强只是没有力气说话吧。
陆雪琪实在没招只能找来文敏商量对策,可文敏也是打小就住山上,哪里会懂人间的茶饭之事。
两人商议无果,随即带着他飞至山下,找个餐馆叫来些不知名的饭菜摆给他吃。
开始进食的孩童终于有了人气,也终于有些力气说话了,文敏甚是欣慰,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聊着。
“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么?”
“唔,张...小凡。”
“那小凡那,知道自己几岁了么?”
“四岁半了”
......
这画面看起来甚是温馨,可陆雪琪却犯了难,过了这一餐,他还是会饿吧,饿了怎么办还要下山来么?
虽然她久居山上不理俗世,可基本的道理常识还是懂的,添置新衣需要用银钱,吃饭喝茶也需要银钱,她们没有外来收入,平日里的用度都是师兄们贩卖仙草得来的,虽然此时张小凡的饭量极小,可总有养不起的一天。
想到这里陆雪琪开口问:“你会做饭么?”
“唔,不会”
“那就学吧。”
“好”张小凡答的很快,漂亮姐姐说他需要学,那定然是必须要学的,他握着小小的拳头给自己打气,姐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虽然小但却明白,救命的恩情是需要拿命来还的,别说是做饭了,就是把自己做成饭也是应当的。
只是四岁的孩童学做饭是何等的艰难,他砍不了柴,轮不起菜刀,够不着案板,还宰不了活物,小小的世界到处都是灾难,他时常觉得沮丧,自己这么笨完成不了漂亮姐姐交给的任务,她是不是会不开心。
是不是会赶他走。
可他已经没有去处了啊,如果被赶走,他就只能坐在那个破旧的床榻上慢慢等死了吧,每至深夜,这种恐惧都会拢上心头,让他泣不成声。
直到有一天,睡梦中开始出现一只手,他就不再哭泣了,那手有些冰凉却异常温柔,它总会附上他的额头,有时候会替他擦掉冷汗,但更多的时候是无节奏的拍打着,像是在哄他睡觉?
可母亲尚在的时候,哄他睡觉总会拍打他的背啊,像这种拍打额头是要叫醒他吧......
就这样,张小凡努力并沮丧着还时常把自己吓个半死的在临时搭建的厨房里磕磕碰碰许多年后,才明白一个道理,陆雪琪让他学习做饭,并不是什么考验,也不会赶他走,仅仅是因为,青云山上只有他一个人需要吃饭。
想通这点时,他已经九岁,再不会因为无法做好一顿饭而沮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