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千岁（GL）》灵河岸上

7、第七章

　　江堰镇在江南西路，车队往东北方向去，昼行夜歇，一天只赶四五个时辰的路，而且为避免遇上绿林强盗，宁愿绕写远路也要尽量走官道，终于在第三天到达了江南东路的陈州地界。
　　陈州又与一路所经的其他州县有所不同，它曾是陈朝的国都，繁华富庶可以说是诸国之首了。当然国都的繁华是建立在国家昌盛的基础之上的，当周朝的楼船顺江而下，大军压境，没想到号称“坚不可破”的陈州城不堪一击，此时她的富贵荣华便也告一尾声了。琼楼玉宇被烧得烧，拆得拆，其中的珍宝或被趁乱洗劫一空，或者成车的运往周朝的都城西京。富户北迁，百姓南逃。国都的富贵矜傲已然不再，只有伤痕累累的城墙碉堡在斜阳下追忆昔日的荣光。
　　日中十分，车队在一个叫“一苇渡”的地方歇脚，几个镖师头子挤在一张四方桌上，商量下午租船渡江的事宜。行客们和不参与商讨的几个镖师、马夫们则挤在旁边的桌子上。江南两省这一段，江面光阔，风高浪大，水流湍急，稍有不慎便要出事。而“一苇渡”是附近几十里内江水、地势最为平缓的一段，官府在此处修了数个渡口，与官道直接相连，十分方便，因而南北行人都集中在这里坐船渡江。小小的一块地方，却客栈茶馆云集，热闹非常。南来北往操着不同口音的行客们聚在一起说说笑笑，高谈阔论，也倒有意思。
　　经过几天的相处，姜未然同负责护送他们的壮汉镖师以及老伯马夫渐渐熟悉了，一得空便要央求罗汉指点她两招，或者让赶车的刘老伯给她讲讲新奇见闻。
　　这不，罗汉刚刚盘腿坐在茶桌旁的树荫下打盹，姜未然就过去唐僧念经一般地说：“罗镖师，罗好汉，罗大侠，罗真人，关公传人，秦琼再世，您就再指点我一下吧。我这匕首怎么就只能掷这么远了，再使力气也没用了呢？”
　　“唉哟，我的小姑奶奶欸，您可比我师姐妹们还烦人，我现在见到您那张小脸脑袋里都是绿豆苍蝇大花黄蜂在嗡嗡嗡嗡地叫！”罗汉揉了揉他胡子拉擦的粗糙大脸，痛苦又无奈地说。
　　“是么我话很多么？”姜未然第一次听见有人抱怨她话多烦人的，要知道她在村里可是有名的“闷葫芦”，一时感到十分新奇，还有点儿兴奋。心想，看来不是我嘴拙，只是没遇到说话投机的。
　　说到罗汉为何“指点”姜未然，除了第一次见面就被姜未然的“神力”震惊以外，还有一事。这要说到姜未然在江堰镇采药卖钱的事了，因她每次得了卖草药的钱总要留下几文“犒劳自己”，有时采到了名贵难得的药材时甚至要多留下几十文，时间一长，真的积攒下一小笔钱。之前一直藏在自己木床下放旧镰刀铲子之类的木箱子里，这次出远门，姜未然总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省吃俭用牺牲睡觉时间换来的钱放在家里不踏实，带在身上又怕被余氏发现。
　　于是干脆用钱偷偷去集市上买了一把心仪已久的小匕首随身戴上，并且打算好了，若是余氏问起，就说是山上捡的不值钱。这把小匕首不过一两银子的价钱，自然没有多精致多锋利，然而对姜未然来说意义自然不同，她经常趁大家不注意时拿出来把玩，甚至想象着说书里的人物用匕首的动作，自己来练习，或直刺或长劈。
　　这天，车队停在一小片树林前整歇，大中午的太阳照着，余氏和姜秀才都在马车里打瞌睡。马车又小又闷，余氏的呼噜又打得震天响，姜未然实在睡不着，干脆溜下马车，想在车队附近走走。她走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前，想到昨夜做梦梦到自己飞檐走壁，出手就是一排飞镖，好不神气，于是就掏出藏在袖筒里的小匕首来比划。她在树干上轻轻划了一个小圆圈，然后后退到约莫十步处，用力将匕首掷向树干上的标记。匕首的尖利在圆圈内留下了一个不规则的小坑，然后就“砰”地一声落在地上，并没有像姜未然想的那样直直地刺入树干，要花很大力气才能拔.出.来。
　　姜未然有些失落——果然梦里的东西不能当真。
　　她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匕首，就听身后有一个人笑道：“小丫头确实力大如牛，不过你这投掷的手法也太笨了，其笨如牛，哈哈哈哈。”
　　姜未然听这嗓音就知道是罗汉了，被这样嘲笑，她也只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
　　“唉唉唉，说句玩笑呢。小姑娘脸皮恁样薄捏？”罗汉以为小孩生气了，所谓英雄不问年纪，他连忙收了嬉笑表情，不无歉意地说道。
　　姜未然本不想理他，但转念想了想，干脆把匕首递给他：“你不笨，那你投个试试。”
　　罗汉哈哈大笑，“这不是让和尚念个经么，小姑娘你可看好了哈。”
　　他接过姜未然的匕首，没用什么力气，随手一掷，那匕首就直直扎进树干之中。
　　姜未然不得不服了，她丧气地说：“你练过武功，所以力气这样大。”
　　罗汉遥遥头，拽出一句与他形象极其不符的文绉绉的话，“非也非也，你有所不知。”
　　“不知什么？”
　　“不知道投这类兵器，力气大只是其一，要想投的快准狠，怎么使力气也有名堂。”
　　“那投匕首时该怎样使力气呢？”姜未然急忙追问。
　　罗汉拿着匕首比划了一下：“你刚刚投掷时力气够大了，只不过所有力气都是手腕发出来的，也不够集中，整个臂膀曲折着架着，非但借不上力，还碍事。”
　　姜未然也跟着重复了一下动作，觉得有几分道理，于是虚心求教道：“那该怎么办呢？”
　　罗汉说了一些要领，但他口拙，又爱用些姜未然听不懂的词，所以效果并不好。
　　罗汉是个急性子，直想亲自上手教，拿着姜未然的胳膊手投掷了，但姜未然虽然还是个黄毛丫头，不必特别在意男女之防的概念，但毕竟不像他们一样是走江湖的，罗汉还是有点顾忌。
　　倒是一直不得要领的姜未然有点急了，学着戏说里女侠的口吻道：“镖师大叔，您不如上手教教我吧，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罗汉被小丫头的一句“江湖儿女，不拘小节”给逗乐，他很爽快地答应了，不仅纠正了姜未然的发力姿势，还教了她单手开匕首壳反刺的小招式，这招在一只手被人擒住而想脱离困境的情况下十分实用。
　　就是这段途中的小插曲，让姜未然和这位镖师大叔交流渐渐多了起来，连带着赶车老伯也愿意同她这个小丫头没事海侃一番，真真增长了只对江堰镇这一方小天地有所认知的姜未然的见识。
　　现在，姜未然已经把罗汉之前教她的几招练得很熟了。经过两天的突飞猛进后，现在遇到了瓶颈，她苦恼非常，想让罗汉再指点指点，谁知这人这样小心眼，竟然开始打马虎眼了。不过别看姜未然年纪小，韧性却很足，逮着机会就来罗汉旁边念叨，不信他不说。
　　罗汉见姜未然不依不挠的样子，心道：这丫头天资这样好，又有心，真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只可惜......唉，罢了，再这样推推拖拖她还当俺藏私，不愿教她呢，不如同她明说了。
　　“丫头。”罗汉喊了一声。
　　姜未然立刻振奋起来，响亮地应了一声，以为罗汉要发表高见了，因而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罗汉叹了口气，道：“把你的匕首拿来。”
　　姜未然赶紧双手奉上。
　　罗汉右手接过，利落地卸去短鞘，对姜未然说：“你之所以再怎样用力，匕首也不见飞得更远，是因为骨肉之躯，力道总是有限。你兀自用力，觉得力道改比以往大了，其实不然，人的力道都是有限的。”
　　“那.....那就只能这样了么？”姜未然有些失望。
　　罗汉摇摇头：“也不是，你看书上写的武林高手，有些还是老妪病猫嘞，她们本身哪有什么力气？不过是因习了武，天天修炼内功，外表上显不出，其实早已洗髓换骨，靠内力就可和我这样膀大腰圆的汉子争一高下了。”
　　“内功......内力？”姜未然默默念着，若有所思，这几个词儿她倒是书上见过，也听得集市上的说书人说过，只是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不错，”罗汉说道，“像我这样教你的，不过是靠抡起膀子来扔，讲多少诀窍，也不过能扔得远那么一点，准那么一点，走江湖时真正打起来，怕是不顶什么事的。”
　　“那我该怎么练内力呢？是不是练了内功就能飞起来呢”姜未然焦急地问道。
　　罗汉犹疑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你力气大，做起事来也专心，的确是个好苗子。可惜小时候一点底子都没打，我看你现在有十岁了吧，又是女娃，再练武恐怕有些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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