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
“是，后悔了，后悔了！”三番四次，穷追不舍，姜未然已经近乎崩溃了，与其再和对方玩猫捉老鼠一样的游戏，还不如来个痛快。横竖都是死，那不如死的有意义些。否则自己死了不打紧，还连累全家人，更是不值。有了这样的觉悟，姜未然突然无所畏惧了，她干脆连自己语气里的厌烦和自暴自弃都不加掩饰了。
“怎么样都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姜未然一口气说完，一时没忍住，竟然呜呜哭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怎么就这么惨呢？亲生爹娘不知道在哪里，养母又毒若蛇蝎，从小到大没给过自己好脸色。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恩人，教自己功夫，让自己做起了闯荡江湖的美梦，结果还没摸到江湖的边，又来了这么一个挣不脱、打不过的母夜叉！
“早说嘛。”蓝衣女子甩了甩阔袖，用抱怨天气不好一般的口吻说道，“不过也怪我，太抬举你们了，早点先把你们一人卸条胳膊腿来，也便没那么多事。”
说完，她朝姜秀才和余氏那儿一扫，两人更是吓得噤若寒蝉。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画手印？想看着你儿子断气么？”她疑惑道。
姜秀才一只手抖得跟个筛子似的，简直要拿不住那轻飘飘的两张纸。余氏到底想着要救儿子，壮着胆子在一旁催促道：“对对，快画吧。”
“没有红泥.......”姜秀才颤抖着说，不敢抬眼去看姜未然。
“要什么红泥，”蓝衣女子不耐烦地说，伸手一甩，匕首再次飞出，不偏不倚，顷刻间就削掉了余氏两根手指。伴随着余氏杀猪般的嚎叫，鲜血一下子喷涌而出。
“赶紧的，”她再次催促道，末了像是夸耀自己的机智一般得意地加了一句，“母血父印，真是再好不过了。”
姜秀才吓得魂飞魄散，生怕再不下印，自己这一只手也周全难保，赶紧就着妻子喷涌出的鲜血，蘸满了手掌，往那两张纸上依次印去。
姜未然面如土色，呆滞地将轻如鸿毛却能决定她命运的卖身契接过来，再递给蓝衣女子。虽然之前已经有了一死的觉悟，但亲眼看着余氏被剁掉两根手指，还是给她造成了极大的恐惧。
“很好，”蓝衣女子满意地点点头，“从此以后，你们便没有这个女儿了。世上也不再有姜未然这个人。我言而有信，现在就帮这个娃娃驱除寒毒。你们有什么话，赶快说了。若是这丫头今天出了这个门，再让我发现你们有任何来往，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姜秀才浑身一震，此刻才切实地意识到自己亲手卖了女儿，根本无颜再面对姜未然。倒是余氏，见蓝衣女子要为自己儿子治病，姜未然这个扫把星也要就此滚蛋，真是一辈子都没这么激动过，她用罩衣捂着还在往外冒血的断指，心道：救了阿鸿，这两根手指断得也值了。
姜未然走到姜秀才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姜秀才连忙扶她起来，涕泗横流道：“是阿爹对不起你！是阿爹没用！”
姜未然摇摇头，强忍着泪水说道：“此事都是因我而起，又怎么能怪阿爹？若不是阿爹，未然六年前就已经命丧荒山了。阿爹养我、育我、教我，这份恩情，只有......只有来世再报了。我和她走，也未必就是，就是坏事，阿爹千万不要自责。”
姜闻雁虽然年幼，但也知道阿姐马上要被坏人带走了，坏人太坏了，还切断了娘亲的手指，这种坏蛋一定也会欺负阿姐的，可她什么也不能做，她只会哭，想到这里，姜闻雁哭得更伤心了。
姜未然摸摸妹妹的头，哽咽着说：“你别哭了。我走了以后，你要更听话才是........”她本想安慰父亲和妹妹，说一些“各自珍重，日后相会”之类的话，可她到底没说出口，一来自己也不信，更重要的是，那坏女人刚刚的警告可不像是开玩笑。
“好了。”蓝衣女子再次发话时，姜鸿至已经睁开眼睛“哇哇”地哭了起来，蓝衣女子不耐烦地起身，不理会余氏的千恩万谢。
“病根已除，日后只按照体寒气虚的法子来治。”她冷冷地抛下一句，快步走到姜未然身边。
姜未然抿着嘴看她，力图让自己的畏惧不那么明显。不过她意外地发现，蓝衣女子好像确实耗费了太多精力，她步伐有些虚浮，完全没有初见时那种轻盈之感，行动之间还强行点了自己几处大穴。
姜未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我武功再高一些，也许这时候就能......趁她病，要她命！
然而这也只能是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而已——即便是放手一搏，也需要一定的实力支撑，否则只是毫无意义的自取灭亡。
“还不走？”蓝衣女子催促道。
姜未然看着被对方拿在手里的剜星，敢怒不敢言。
她再回头看了一眼父亲妹妹，就要跨门而出。
“阿姐！”姜闻雁怯怯地叫住了她。
姜未然回头看她，以为妹妹还是不舍，于是温柔地摆摆手，以示安慰。
姜闻雁小跑过来，将手上的桃核摘下来递给姜未然：“阿姐戴上这个吧。”
姜未然怎么会拒绝呢，她接过去直接系在自己手上，刚要开口说她的那个还在枕头底下，就听姜未然说道：“阿姐的那个留给我吧，等我们都长大了，也能认出来。”
姜未然一听，立刻觉得不妙，连忙朝蓝衣女子望去，对方果然神色阴沉，于是姜未然赶紧说：“我走了，走了。”
蓝衣女子听了不再计较，朝院子外微微抬了抬下巴，姜未然一咬牙，率先大步走了，一次都没有回头。
驾车的人头戴竹笠，姜未然并没有看清他的模样，他并没有询问为何蓝衣女子出来时多了一个小女孩，甚至一丝惊讶好奇的表示都没有。姜未然知道这人必然也是蓝衣女子的同伙了。
蓝衣女子上车后便盘腿而坐，双目紧闭，调息运气起来。深夜的城郊这样寂静，一时只有马蹄飞奔的“哒哒”声、车轮滚过不平处的“轰隆”声，以及偶尔响起的，驾车人的马鞭抽打在马匹后背的声音。
姜未然从上车开始，就处于一种极度警备的状态。她知道自己与这恶毒的坏女人在实力上有些云泥之别，逃脱是不可能的，况且就算她真的侥幸逃脱了，怕是自己的家人还要遭殃。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就要坐以待毙，该挣扎还是要挣扎，就算不能保全性命，能少受些折磨也是好的，姜未然是这么想的。
然而蓝衣女子一直视姜未然为无物，既没有向姜未然发话，也没有为难她。甚至在姜未然盯着她怒目而视时，还幽幽地说了一句：“这张老脸很好看吗？”吓得姜未然一个哆嗦，心道：这女人太可怕了，闭着眼都知道我在干什么！于是，连忙转开视线，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怨恨的眼神惹恼了对方。
马车里重新陷入寂静，因为蓝衣女子迟迟没有露出任何明显的恶意与企图，与家人生离（甚至可能是死别）的痛苦与不舍逐渐压倒了姜未然心中对蓝衣女子的畏惧和对自己命运的担忧。她鼻子酸酸，眼泪又忍不住哗哗地留下来，在京城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她留的眼泪比以往近十年加起来都要多。
姜未然很想忍住不哭，一来她不喜欢在敌人面前示弱，这样毫无意义，只会长对手威风。二来她怕以蓝衣女子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性子，说不准就嫌哭声烦，一巴掌拍死她了。可是这种悲哀委屈的情绪一旦起了个苗头，就似星星之火立成燎原之势，根本止不住。姜未然一边吸鼻子想忍住不哭，一边眼泪又似潮水决堤，冲得她无可奈何，这样一弄，动静反而更大了。
正在闭目运功的蓝衣女子嘴角抽了抽，终于忍不住睁眼，嫌弃道：“有什么好哭的？我让你离了又毒又蠢的继母，你不该谢天谢地才是？又不是三岁小孩，真是白瞎了一副好身骨！”
果然被嘲笑了，姜未然就知道。
被敌人打败不是最难接受的，被敌人打败还哭哭啼啼自取其辱，这才不能接受。姜未然揉着已经红肿的眼睛，打肿脸充胖子一样嘴硬道：“我就爱哭，我高兴了我就哭，你管天管地怎么还要管别人流眼泪！”
蓝衣女子听了，不仅没生气，反而哈哈一笑：“看在你还有胆子呛我的份上，今次任你哭个够，不过”，她语气转寒，“日后再敢哭闹，又或变成在姜家时的耸包样，我保证你哭都哭不出来。”
“哭都哭不出来”是怎样一个情形，姜未然一时想不出来，但她有过被蓝衣女子定住全身，寻死都不能的经历，想来差得不会太多。蓝衣女子说到做到（限于在折磨别人时），姜未然深信这一点，于是刚刚止都止不住的眼泪现在真的被活生生地吓了回去。
不过，从坏女人的话中，姜未然听出来对方并不打算取她性命，至少是现下、短时间内不会取她性命。这让她一直绷得太紧几乎要断裂的神经有了稍稍松弛缓和的机会，但她知道留自己一条命，不意味着善待自己，因此还要处处小心，时时注意。
马车依旧在跑着，但马车外渐渐有了人声、车马声，姜未然推测她们是往内城走了，只是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马车四围都是坚硬的隔板，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挂着厚厚的窗帷，而且还在蓝衣女子的后方，姜未然可没胆子伸手去掀，因而她只能靠自己敏锐的听力，试图从马车外的喧闹声中分辨出一些信息来。
一边吸着鼻涕泡泡，一边仔细听了一会儿，姜未然确定她们现在已经到了州桥附近，这里是京城最繁华的地带，在这样的深夜时分，马车尚且因为拥挤几次停停走走，此处的热闹程度可见一斑。
“这是要去哪呢？”姜未然心中疑问，不过马车没有往郊外跑而是往人多的地方跑，多少让她得到一点安慰——毕竟在这样热闹的地方，坏女人杀人抛尸的几率要小得多。
“难不成真如她说的，逼我离家是因为缺一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姜未然这么一想，自己也觉得好笑，“这就是骗傻子都不信。”
不过，姜未然虽然依旧一头雾水，但总算可以冷静思考了。“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几次三番为难我，说跟我没仇是不可能的，回回都让我疲于应对。但细细想来，又好像不是一定要取我的性命，否则以她的本事，了结我不就是一刀的事吗？”
“既然现在我一家人的命都在她手上，除了跟她走也别无他法了。之前只觉得她是个狠毒的女疯子，但现在看来，她并不疯，只是仗着自己武功高强而为所欲为。”姜未然努力抛除“成见”，试图更客观地分析一下敌人，毕竟知己知彼才有胜利的可能性。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第三十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