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千岁（GL）》灵河岸上

25、第二十五章

　　只可惜上官嫣并没有以同等的殷勤回馈元朔，她只是冷淡地点点头，以作回应。
　　“奇怪，我怎么觉得神仙姐姐很不喜欢这位郡王大人呢？”姜未然捂着还在渗血的额头，脑子里却已经开始想这些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了。
　　“全赖这位小女侠相救，”上官嫣终于开口了，没想到却是为了姜未然，“这位小女侠身手不凡，仗义出手，先前因为些小误会和妤姐有了些冲突，不过她并没有任何不敬之意”上官嫣故意顿了顿，让元朔有时间看到姜未然身上的伤，然后接着说道：“护送车队本是东平郡王之职，郡王现在该好好感谢她才是。妤姐姐一向仰慕郡王，不若由郡王做主，让姐姐饶了这孩子的无心之失，何必再动干戈将人押回府上呢？”
　　上官嫣和元朔近几年虽鲜有交集，但也是幼年相识，年幼时曾有过一段朝夕相处的时日，在元朔的印象中，这是上官嫣对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因而，他不得不重视起来，细细地打量起姜未然来。他见姜未然一张小脸肿得老高，血污也不能掩盖深深的巴掌印，不由地皱起眉头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上官妤。
　　上官妤慌乱地辩解道：“这是，这是她娘亲打的，不关我的事！她，她弄坏了我的玉佩和香囊，香囊可是太后御赐的，呆会儿宴会上便只我没有。”上官妤越说越委屈，眼圈都红了，哪里还有刚刚欺负姜未然时的猖狂。
　　上官嫣冷眼瞧着她，干脆摘下自己腰间的香囊：“一个香囊而已，左右都是一样的，姐姐不嫌弃就戴上我这个，何必为了这么个东西在大庭广众下失了身份？”
　　上官妤恶狠狠地看了自己堂妹一眼，根本不想伸手去接。无奈元朔在一旁帮腔道：“嫣妹说得极是，妤妹何苦为难一个小孩？”
　　上官妤听了，只好故作大度地接过上官嫣的香囊，但面上还是有不平之色。
　　元朔虽然顺着上官嫣的意思帮腔，但他吃一堑长一智，并没有对姜未然这个小孩子放松警惕和怀疑。他先找了个说辞，握住姜未然手腕一番试探，发现对方确有一些功夫但很有限，又弯下腰仔细查看地上的蛇尸。
　　“大人，这是，这是那个一.......”一旁的元磬似乎辨认出了这怪蛇的品类，但又不能完全记清楚。
　　元朔神情凝重，点点头道：“不错，这应该就是传闻中的“一线红”了。”
　　得到上司肯定的回复，元磬的神情也严肃起来：““一线红”产自西域，是黑教至宝，中原难得一见，此事莫非是他们计划？”
　　“这还未定，总之此事大不简单。我要先上报圣上太后，再做彻查。”元朔起身，转向上官姐妹二人说道：“两位妹妹还是不要再逗留，快快和卫小姐一道去醴泉宫赴宴吧，剩下的事情我来处置。”
　　“可是.......”
　　见二人虽然心思各异，但都盯着姜未然，元朔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说道：“她与此事关联甚大，我要带她回禁军府司盘问。”
　　“啊？我只是......”姜未然眼前一黑，心道这又关我什么事呢，真是流年不利。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位郡王虽然轻浮殷情了些（对上官嫣），但还算一身正气，和他走总比落到上官妤手上强，于是她立刻改口道：“小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未然如此淡定，毫无惊惧之意，元朔倒是省了许多功夫，也不由地对这小丫头生出一些好感来。只是他很纳罕：今日是怎个运势，怎么竟遇上些小丫头？还都是些不一般的小丫头。
　　华美绮丽的琉璃轿愈行愈远，姜未然手里握着那一方素帕，恍惚中有种怅然若失之感。一切归于平静，元朔焦急的呼喊声也一声比一声遥远缥缈，姜未然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倒过去。

　　花神节那天，姜秀才终于找到了一处还算称心的房舍，当下租借下来，第二日就带着家眷辞别同窗梁雍一家，从梁府搬入租借的宅院中。算到今日，姜家一家五口已经在京郊这所小宅院住了一月有余了。
　　姜未然那日晕倒之后，元朔先找了大夫替她诊治，然后又和几个判官模样的人仔细询问了她几遍，又派人去姜家搜查了一番，一切都显示姜未然不过是个被意外卷入的普通百姓。既然如此，元朔也没有理由为难姜未然，他先是自掏腰包赏了姜未然一块金锭以示嘉奖，又派人护送姜未然和姜秀才回家。
　　其实姜未然并没有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比如，她只说注意到自己身后的老妪袖口里藏着会动的东西，并没有透露这个老妪是之前在官道上与楚门主交手的蓝衣女子。倒不是她有意包庇，这是不可能的，她巴不得蓝衣女子早点被抓住送进大牢，也省得她日日担惊受怕。只是她考虑到那日官道上劫囚，还得算上罗汉的一份子，而元朔问她为何随身带着匕首，匕首从何而来，她的父母都不会武功，她的武功又从何处习得这些问题时，她已经将罗汉交代出去了。若再提劫囚的事，难保元朔不会将两者联系起来，那可就大大不妙。
　　于是直至元朔让姜秀才接她回家，姜未然都没有提蓝衣女子的事，她自己回想起来也不免有些惴惴：若是捉不到这个坏女人，她再来找我秋后算账怎么办？不过她又自我安慰道：不会的，那女人虽疯，但她搞的不是什么门主就是什么宰相小姐，哪有功夫理会你这个三脚猫？这样想着，姜未然心里就好受许多，她宁愿被上官妤多揍几顿，都不想再回味蓝衣女子折磨人的手段。
　　另外一件让姜未然郁结的事，便是她和余氏高度紧张以至剑拔弩张的关系。自打那日在大庭广众之下遭到余氏的辱骂殴打，姜未然便对这个“娘亲”抛却了一切幻想，尽管姜未然不愿意承认，但她确确实实伤心了。只是万万没想到，余氏不仅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甚至变本加厉地仇恨起姜未然来。以往她还能在姜秀才面前做做慈母的样子，现在她已经连伪装的意思都没有了，有时候当着自己丈夫的面就可以咒骂起姜未然来。姜秀才对养女倒还算有感情，但他在维护姜未然的同时，并没有对妻子过分的行径有任何实质性的举措，他只是安慰姜未然：“你娘太担心阿鸿，才会这样失态，你要体谅她，不要和她一般计较。”姜未然抿抿嘴，没有回话，但是当她的目光与余氏相碰时，彼此的怨恨与仇视都是显而易见的。
　　正如姜秀才所言，在这一个月内，姜鸿至的病情愈发沉重，大夫看了不知多少，不是摇头叹息，就是开一些毫无效用而又烧钱的药材。余氏的眼睛布满血丝，嘴角下垂，两侧八字法令文日益凸显，她活像一只被人拔了一半毛的斗鸡，悲怆又疯狂，她怨天怨地，恨命运对自己不公，不仅让她由富贵到贫寒，连她的命根子——小儿子的性命也要夺走。然而她再怎样怨恨，天地神灵都是她不能窥见更不能报复的，她的一腔恨意只有发泄在姜未然身上，她觉得自己的命格就是从遇到这个小扫把星开始被改变的。“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舒服。”余氏的想法可以说是十分明确的。
　　姜未然的心也是肉长的，她年纪虽小，但却爱憎分明。余氏这样对她，她又何尝不气愤，但是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要她还留在姜家，余氏就是她名义上的娘亲，这点是无法改变的，姜秀才不会为了她而舍弃自己的结发之妻、两个孩子的生母。姜未然有时气急了，也想干脆狠揍余氏一顿算了，让她知道厉害，可是她看着愁容笼罩、日渐消瘦的姜秀才，又下不去手。
　　“这样的日子过下去有什么意思？”夜深人静、四下无人时，姜未然常常一个人盘腿坐在院中高大的桃树上思考着这些对她来说还没有答案的问题。
　　这天她掏出怀里的手帕，那上面滴溅着的蛇血虽然清洗了许多遍，但还是留下了淡红色的印迹，不过装点在这洁白的帕面上，倒想是几片飘飞的桃花花瓣，也不难看。“我该怎么办呢？”她对着手帕喃喃道，元朔给的金锭就藏在树下的瓦罐堆里，姜未然在隐瞒这份赏赐时，心中已经有一些不成形的想法了，不过这个想法还太模糊，不足以让她产生明确的打算。
　　更深露重，寒意渐浓，姜未然也有些疲惫，准备纵身跃下，回屋歇息。她仰头之时，但见一轮皓月高悬中天，圆圆满满，清辉照人。
　　“月圆人未圆，不知我的生身父母又在何方。”她叹了一口气，心道多想这些无益，有这个功夫，还是担心自己路在何方吧！于是不再感慨，轻盈一跃，稳当落地，回房睡觉去了。
　　此时的姜未然没有想到，她的人生即将一夕巨变，路在何方，也不再是她可以自己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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