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章 ...
-
“啊？”姜未然没想到对方竟然找她说话了，不明所以的情况下略显紧张地问道。不过，随即她就明白了——这女子也是贩卖东西的。她右肩上也扛着一根粗粗的杆子，不过杆头处放的却不是糖葫芦，而是一个个色彩艳丽、栩栩如生的小人偶。
“好漂亮的人偶！”姜未然看得清楚，不禁赞叹了一声。那些小人偶和自己以前在集市上见过的大不一样，这些不是简单地用泥巴捏的、木头刻出来的人偶，它们要精致得多。每个人偶都有清晰而迥异的五官、不知道用何种丝线或者毛发做成的光泽秀发、甚至发髻上还有各式金光闪闪的头饰。它们包裹在精致漂亮的小小衣服里，真像是微缩的真人儿。
“这是“摩喉罗”，是我们西辽的木偶，很漂亮吧？买一个吧，小娘子！”外邦女郎见姜未然有兴趣，热情地介绍、兜售起来。
姜闻雁也被吸引过来，她隔着姜未然，直勾勾地伸长脖子往那些人偶上看。
“不，不。”姜未然连连摇头，她哪里有钱买这些东西呢。再漂亮，也只能看看。
姜未然的拒绝并没有让这位女郎灰心，她用更加热情的语气兜售道：“这个好玩的，买一个吧，你看！”说着，她还伸手在横杆上解下一个用丝线串挂着的人偶，轻轻转动着人偶的脑袋、胳膊，“他们可以动的！”
姜未然有些尴尬，心道：便是她们能笑能跳也没用，我不是不想要，是没银子啊……
好在突然扩大的喧闹叫嚷之声为她解了围，众人都探着头朝道路北面望去，感叹声、称赞声此起彼伏。姜未然感到身后人群往前挤压的力量陡然增大，身前官差们用来阻隔人群的长梃同样加大了往后推的力量。卖人偶的女郎也被吸引，暂时忘记了身边的姜未然，探首向北望去。
不得不说，梁夫人的“情报”还是有些准确的。当一顶四人抬着的银顶琉璃身彩轿出现在道路一端时，围观群众多时的拥挤与苦候瞬间有了价值。
这时候日头已高，融融日光普照着世间万物，当这千万缕光辉中的一束集中于眼前这顶轿子时，立刻产生了流光溢彩的夺目效果。姜未然被这件巧夺天工、华美绚丽的艺术品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她像那日观看蓝衣女子与姓楚的门主切磋一般专注。
眼前的这顶轿子比寻常轿子更要宽大，然而这却丝毫无损于它的精致。四面轿身皆用或大或小、颜色形状各异的琉璃光片拼接镶嵌而成。随着观察角度的变化，在日光下呈现出不同的画卷。在轿子离姜未然还有一段距离时，她最先看到了正对大道前侧的那面轿身，上面宛然是一副贵气逼人的国色牡丹图；等轿子渐行渐近，她才发现靠着她所在路边那一侧的轿身上，又是一幅琉璃拼接成的“风露清荷”，意境淡雅而清新。
“莫不是四面轿身分别对应四时名花？倒也和今日“百花宴”的由头相应。”姜未然这样想着，并且对制造这顶轿子的工匠产生了极大的敬意——他不仅手艺好，颜色配使得也很好嘞！哪里像王大宝家的花园那样，红红紫紫的乱摆一气，让人目眩。
在这半人高的四面琉璃轿身之上，分别立着四根由极细的银丝一根根、一条条拧结缠绕而成的银柱，银丝在层层向上缠绕之时形成了繁复又精妙的纹路，巧妙地扫去了柱子本身的粗重之感。四柱之上，乃是一方镶贴着镌花银箔的轿顶，四角形如飞檐，各自垂下一串透明琉璃珠穿引的银铃，随着轿子的移动和春风的缱绻爱抚而“叮当”作响，宛若仙音。
而在由四根银柱支撑出来的、银顶与琉璃轿身之间，只垂下一道薄薄的细纱，堪堪围住轿子四周。轿外的百姓们可以透过这道象征性的屏障，隐约瞻仰到轿内天之骄女们的玉容。同样的，轿内之人也可以透过它来接受夹道的百姓歆羡、爱慕的目光。
就当姜未然也沉浸在与众人一样的羡慕与赞赏之中时，她的耳边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响。
“嘶~~嘶~~嘶~~”
这声音太过熟悉，唤醒了姜未然并不久远的回忆。
“有蛇！”她浑身一颤，条件反射般地就想抄起镰刀，然而此刻她身上并未带着镰刀，匕首倒是有一把，可右手上拿着的糖葫芦阻碍了她去怀里掏匕首，不过也让她冷静了下来——我现在可是在京城的大街上，不是在江堰村的山上采药，怎么会有蛇呢？
姜未然有些僵硬地低头，又往自己身边四处巡视，只看见灰青色石板上各人的鞋靴，一切如常。
“兴许是我听错了，一定是我听错了，怎么会有蛇呢？呵呵......”姜未然自我安慰道，然而——
“嘶~~嘶~~嘶~~”
姜未然头皮发麻，再次传入耳中的长蛇吐信声让她想忽略都不能。她四下张望，又是担心有蛇会突然跳出来伤人，又是焦躁：到底哪里来的声音？
“遇事儿别慌，头掉下来不过碗口大的疤，慌什么？”罗汉临别前的一句话此刻又在耳边响起，姜未然觉得他说得真对，干脆闭上眼睛细细听那声音的来源。
虽然轻微到众人都不曾察觉，然而姜未然还是寻得了它的方向。再次响起的吐信声以及蛇腹摩擦声证明了姜未然的判断，她猛地睁开眼睛，转头往自己左后方看去。
然而那边并没有什么蛇，也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不会错的......”姜未然还是相信自己耳力的，只是.......
“到底蛇在哪里呢？总不见得有人藏在身上吧？若是那样，兴许并不是毒蛇？只是有人有这样的癖好。”姜未然这样想着，一边打量着左后方站着的几个人，发现除却一个衣袍宽大的老妪，其他人皆穿着紧凑的春衫，若想在身上藏着一条蛇却不被发现似乎是不可能的。
“难道？”姜未然不由地把注意力放在那老妇人身上，她身形矮胖，背脊微驼，套着赭褐色粗布衣衫，手里还拄着一根粗头拐杖，袖口微微垂着。
姜未然使劲儿盯着她的袖子，里面果然有东西在不正常地蠕动着。姜未然咽了口唾沫，警惕地往边上挤了挤。
而就在此时，姜闻雁抓住姜未然的手直摇，又兴奋又羡慕地叫道：“阿姐你看！你看！轿子里坐的是位仙女菩萨吧！”
这会功夫，上官宰相府上的琉璃彩轿已经走到她们几步之遥的地方了。
“原来两位上官小姐坐的一顶轿子，难怪这轿子比寻常的宽大些。”姜未然隔着随风晃动的薄幕，望到轿内两个绰约的人影。
而此时的琉璃彩轿中，有人也在计较“挤”一张轿子的问题。
上官妤抬手轻撩帘幕，抛却她本身也没有多少的“矜持”，回首望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那人按“约定”策马而行、赶来伴驾的身影，不由有些失望。
她重新坐正，抚了抚还略有些心悸的胸口，心道：我还......我还未曾像今天这样心乱过呢，元朔哥哥竟然已经这样高大，这样英俊了。
陌生而奇妙的情愫在心口滋生，让这个还不足十四岁的少女有些怔忡，有些不知所错，一时忘了身边坐的人是她素来最厌恶的“贱蹄子”，她竟然主动开口了，没有一贯的轻蔑鄙视，而是像普通人家的姐妹谈心一般说道：“好久未见元朔哥哥了，原来他已经这样.....”她突然止住了，怕再说下去会泄露她隐秘的心情，转而说道：“皇上命他护驾，他怎么还没跟上来呢？”
沉默，无声的沉默。
坐在她身边，不过咫尺之距的上官嫣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一个表情也没有。事实上，从她坐上马车开始，她便是这样一副微微垂眸的安静模样。然而上官妤却不会被这个堂妹看似“温顺谦卑”的表演骗过，她知道这个人“一肚子腌臜心思”，只消微微抬起眼皮，就会露出讥诮狠毒的目光来。
上官妤被突然而至的少女情思扰乱了思绪，一时不察，向她平日里不屑一顾的“仇敌”搭起话来，而对方还不识趣的冷眼相对。意识到某种角度来说，自己是在“自讨没趣”的上官妤恼怒异常，于是她瞬间变回了那个正常的上官妤。
“你莫不是以为，让你那个丢人现眼的娘巴结来巴结去，把你塞上这顶轿子，就能和我平起平坐了吧？”她带着冷酷笑意的问句更显尖刻，放佛狠厉的一巴掌直往上官嫣脸上摔。
然而，上官嫣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除却微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倦怠的双腿，放佛已经辱及她生母的上官妤不过是一粒她看不到的灰尘一般。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激烈反应，上官妤不甘又愤恨地说道：“又装哑巴，舌头被割去了么？可希望你真能当哑巴！”
这时，上官嫣轻拢耳边碎发，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倒是学不会姐姐，只在太后考问时当哑巴。”
“你！”上官妤自然知道她指的什么，她是在挖苦自己学问不精，几个月前在太后和父亲大人面前丢了丑！
上官妤气到胸膛起伏，抬手指着上官嫣就要开骂，只是没想到上官嫣又慢悠悠地来了一句：“我要是姐姐，这会子就省些口舌，想一想呆会太后皇上会出个怎样的题对。若是在宗室大臣面前丢了脸，可不是在家里发发疯打打下人就能顺气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