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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林亦篇 ...

  •   第24章林亦篇6

      1.

      林宁收拾整齐,又要出门了。

      我将手机揣进兜里,下意识站起来,要陪她一起出门。

      林宁低着头,鞋子穿了一半,站在门口不动了。

      像一个打扮精致的木偶娃娃,忽然失去牵引的线条,所以身子还僵硬地维持着原状,却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抬起手掌。

      于是我也不动了。我的鞋只穿了一半,她要是改变主意不去了,现在脱下来正好。

      她在那里站了很久——至少站了十分钟以上,我的目光从她精致的头发上挪到白皙的脖子,闲着无事,又去看她新买的鞋。黑色的高跟鞋显得很老气,所幸上面有一只振翅欲飞的蝶,闪烁着夺目的光芒。

      女孩子总是喜欢买更多的鞋子,家里的鞋柜都被她的新鞋占据了,就像一只又一只的小动物,在我的家里占据一个又一个方格子一般的空间。

      她垂着头,并不回头看我,终于出声说话了:“小亦,你不用跟着我去了。”

      声音里有一丝哽咽。

      我挠了挠闹,并不理解她忽然变化的情绪:“行啊。不过你哭什么?他欺负你了?”

      林宁没有回头来看我:“不是。你不要跟着我了。”

      说得好像我愿意跟着她似的。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去找温锐,我能在他身边坐着一下午。虽然他现在的状态总是让我很烦,但是我依旧喜欢呆在他旁边。

      我正走神,忽然发现林宁伸手擦了脸上的眼泪,手背上泪光一闪而过,立刻藏进了暗影里面。我在兜里掏了半天,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她:“啊啊,烦死了,不要哭了嘛……”

      她捂着脸回过头来,扑进我怀里,肩膀抖得像秋天里单薄的叶子,仿佛随时就会从树上落下了一样。

      没办法,她哭起来的样子太让我心疼了,所以我只好哄她,弯下腰来给她擦脸上的眼泪,笑话她哭花了的脸,可是我怎么哄都没用,她的眼泪依旧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下来。

      我都怀疑那酒鬼对她做了什么,打算亲自带了棍子去找那混蛋算账了。

      真是的,怎么最近我身边的人一个比一个麻烦?

      她终于不哭了。

      她这一哭,急出来我一身汗。

      手里那坨本来皱巴巴的纸现在更不成样子了,没办法,我只能伸了手,用袖子给她擦脸,她花了的腮红沾染在我的袖子上,仿佛晕开了一片桃花。

      林宁低着头,肿着眼睛看我,哽咽着说:“我最喜欢小亦了。”

      “从小到大,我最喜欢小亦了。”

      “所以如果是小亦的话,我才不会生你的气……是我太没用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麻蛋,好不容易哄消停了,又哭了。

      啊啊,女孩子要怎么哄啊?

      2.

      没办法,我只好把她整个抱起来,像小时候她哄我那样,将她举高了晃一晃,无奈道:“别哭了呗?”

      这刚一举起来,她的脑袋砰的一下磕在门框上,疼得她整个人就是一抽搐,立刻躬了腰捂住头。

      这可把我吓惨了。

      我赶紧把她放下来,抱着她让她坐在腿上,很小心地给她揉脑袋:“疼不疼?”

      她瞪着我看了好久,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疼死啦!”

      ……

      这是得寸进尺。

      一开始就不该哄她的。

      她哭了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里,我后背的汗从一开始湿了一小块,最终终于蔓延到整个后背,抓一把后背都能掐出水来。

      我不擅长哄女孩子,她哭的时候我就坐在那里,一会儿低头给她整整衣角,一会儿抬头玩儿会她的头发,我就心想她没准哭累了就不哭了,结果我都快被她哭死了,这丫头才好不容易停下。

      失恋了?

      还是考砸了?

      女孩子怎么这么麻烦?

      我说:“丑八怪,我腿快断了,真的快断了。”

      她不算重,但是就那么坐在上面一个多小时,我两条腿已经全部失去知觉。我想哄她都没力气了。

      那一瞬间我都怀疑,等会儿她哭够了,我就得去做截肢手术。

      我问她:“你妆都哭花了,这一哭哭出来一身汗,你还去不去上钢琴课了?”

      她不回答我,只低着头小声说:“小亦对我最好了,我喜欢的东西,你不会抢的,对不对?”

      ……

      “你又喜欢了什么?”

      她抬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我:“你不会和我抢的,对不对?”

      ……

      女孩子,好麻烦啊。

      没办法,她眼睛红了的样子又太过可怜,最后我还是只能向她妥协:“是是是,不和你抢,想要什么都让给你。”

      于是,她又高兴起来。

      我怀疑女人全都是骗子,她们明明上一秒哭得让你心碎,下一秒又能开开心心地蹦开走了,丝毫不管我被她吓出一身的汗,且两条腿差点被她压断的事实。

      我看着她站起身若无其事的走了,只能无可奈何地问:“你到底去不去上课?”

      她说:“不去了。”

      我没想错,女人果然都是骗子。

      她和我说完这句话不到十分钟,我还坐在地上揉腿的时候她就蹦了过来:“小亦,我们出发吧?”

      我一身臭汗地坐在地上,无力地抬头看着她,仿佛她在逗我。

      一个平时出门要三个小时的女人,竟然在十多分钟里面,冲了个澡,换好了衣服,脸上还画好了淡妆。

      我说:“你没看见我现在全身上下都湿透了?而且全是被你吓出来的?”

      林宁歪了歪头,对我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小亦换一身衣服好不好?换一身不要这么帅的,就挑一件你衣柜里那些看上去很过时的好不好?”

      就那些温锐逼着我穿的死难看的衣服?

      我只听说过女孩子和闺蜜出去的时候要选一个比她胖的,没听说过带男生出去也要弄丑一点好衬托。

      她又跑到我屋子里去,挑了一件皱巴巴且松垮垮的衣服出来在我眼前晃。

      我记得那衣服还是温锐送我的。

      也就那个老大叔,能挑出来这么难看的衣服,黑得简直像是在服丧。

      我在她的恳求之下穿上那件衣服,发现那袖子宽得可以从我胳膊上一直掉到胳肢窝,整件过分宽大的衣服在我身上晃荡,怎么看都像个堕落少年,还是会吸毒的那种。

      她很耐心地伸出手,把我头上的头发搅和成一个鸡窝,这才心满意足地说:“我们出发吧!”

      我:“鬼才和你出去……自个儿玩去吧,呵呵。”

      最后我还是被她扯住头发硬揪出了门。

      3.

      那个钢琴教师开门的时候,我正精疲力尽地将下巴靠在她头顶休息,她一激动进了屋,我整个人就向前摔去,直接狼狈地跪在了地上。

      这女人到底有没有良心啊!

      好在她见我摔惨了,还知道颠颠地回来扶我。

      进去之后,还是那个空荡的屋子,但是难得的是上次看见的那些酒瓶子不见了,原本洒落了满地的撕碎的照片也清理了,至少走进去不用担心被玻璃碴子划伤脚心,可以找个地方坐下了。

      倾倒一地的碎渣子消失了,铺了满地的太阳影子,被扫走了。

      顾景站在屋子里,身上难得换了干净的衬衫和笔挺的裤子——不再穿那样松垮垮且露出腿毛的裤子来见女孩子,对他这种人来说还真是一大进步。

      真是的,林宁到底看上这人什么?

      似乎一个做了努力的孩子渴望得到夸奖一般,顾景站在屋子的中央,有些紧张地挠了挠头:“你们……你们上次说过这里很乱之后,我就收拾了一下……”

      他说着,抬起头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宁。

      原来并不是每一个老去的人都长大了。

      这时候,林宁忽然伸出手,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拍,用那种哄小孩子的语气说:“老师很棒呢……”

      啊啊,这两个人还真是……

      顾景怔了一下,别过头,看向别处。

      那张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面容难得地红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自己讨要别人的夸奖,为自己感到可耻。

      林宁这家伙或许天生就是要当妈的命,小时候她把自己拉扯大,稍微大了以后喜欢拉扯我,现在好了,遇见一个年逾四十还没成年的醉鬼大叔,仿佛又要当一次妈,把这个“童心未泯”的家伙拉扯大她才甘心。

      我没想到她不仅自己夸了人家,现在还要逼着我来夸他,只见那丫头转过头来,露出一个温柔又体贴的笑容来,问我道:“小亦,你也觉得这里很干净很漂亮,是不是?”

      我蹲在地上,环视一圈自己四周,见除了空荡荡的地板就是空荡荡的房顶,这里自然干净地很。

      我挠了挠头,并不想参与他们之间这种傻了吧唧的游戏。

      然而,这时候,那个顾景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来看我,那双永远都充斥着醉意的眼睛难得清醒,带着一点期待的神色,灼灼望着我。我才发现他今天竟然穿戴整齐,且难得地刮了胡子,配上那张略显害羞的脸,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他平时都很怕我,就跟怕鬼一样怕我,今天似乎是鼓起勇气来,转过脸来看我,仿佛是等着我也去夸夸他一样。

      我只能说:“挺好。”

      说完之后我就站了起来,盘算着他们上课的时候我找个地方坐下,好玩一会儿手机。

      然而,在我站起来的一瞬间,那双原本只是羞涩而又期待地看着我的眸子猛地睁大,仿佛见了鬼一般颤动了一下,整个人失去重心,向后倒去,重重地压在钢琴键上,发出一阵令人烦躁的杂乱琴声。

      琴声凌乱,吵得让人难受。

      我又干什么了?

      茫然地站在原地,我低头看着自己,发现自己手里一没拿凶器二没偷他东西,不过就是穿了那傻子送我的一身旧衣服而已。

      款式是十多年前的款式,颜色是单调的黑色,这衣服因为放得太久早就皱的不成样子,穿在我身上简直像块难看的塑料布。

      顾景挣扎了一下,想要从钢琴键上站起身来,然而他脚一滑,只打乱了更多的音符,在这安静而空荡的屋子里回响着。

      我实在是受够了,他那副样子就好像是我欺负他一样,为了让他眼不见心不烦,我干脆大踏步走向门口,一把开了门准备出去。

      林宁追出来,问我:“你又上哪儿去?你现在回家,我怎么跟爸妈交代?”

      “不回家。”

      “不回家你能去哪儿?你别在外面瞎晃悠……”

      我被她唠叨地有点烦,无奈地说:“从今往后,星期天我找我的情人,你找你的儿子,咱俩谁也别烦谁。”

      林宁愣了好久,站在原地直到我走远了才反应过来,气得跺脚大喊:“你……你别瞎说!还有,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喂?”

      我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那囚牢一般的巨大别墅,觉得有点可笑。

      故步自封,自守王国,四十多年来固执地将外面的世界全部拒之门外的,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林宁既然这么喜欢找个儿子谈恋爱,那她就去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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