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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温锐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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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温锐篇13
1.
我每天早上去找他的时候,都会刻意不吃饭,如果运气好的时候肚子叫两声,他就会带着我去吃东西。
再到后来,他习惯了每天带着我去吃东西。以前都是我哄着他,现在变成他哄着我了,这让我很高兴。
有时候装一个疯子,也挺好的嘛。
我在家里的柜子里装满了糖,冰箱里堆积各种果汁,在每个角落都堆积零食,期待着他来的时候。
但是他来的少,每周能来这里呆一个小时我就很高兴,我总想多喂他点吃的,不管是饭食也好零食也好,只要他能吃下去,我就觉得他会稍微长点肉。
有时候我伸手去掐他的脸,有时间我觉得他便德稍微胖一点就会很得意,仿佛他身上那有限的几块肉都是我喂他垃圾食品喂出来的一样。
我一连得意了好几周,直到我发现他其实是故意鼓起脸颊来假装自己长胖了之后。
我看着他鼓起脸颊的样子,最后还是无奈地笑了出来。
“长肉了吗?”他问。
“嗯,又长肉了。”我无奈的回答。
反正,他自从挨了那一刀之后就再也无法痊愈,脸色依旧苍白,而身子照旧消瘦,我总想着让他脸色红润一点,但是始终做不到。
2.
我最近经常在他身上发现新的东西,这让我很不安。
“耳机是哪儿来的?”
“丑八怪送的。”
“我送你的那个呢?不用了吗?”
他只好从兜里掏出来给我看:“也在用,行了吧?”
没过几天,又要为了这个闹得不开心。
“怎么换新鞋了?”
“我妈买的。”
“那我给你的那双呢,不穿了吗?”
他沉默地看着我,很无奈的样子:“温锐,我知道你是装的,不要得寸进尺。”
我不说话。我不喜欢他换新衣服,就算是他母亲买给他的我也会感到嫉妒。
于是,我又抓起他的袖子:“校服……校服也不是上次那件了。”
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把我袖子缝起来了,我还怎么穿?你知道那样子有多傻吗?”
“缝起来就不会掉下来,你胳膊好细。”
“……不穿。”
“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帮你把线拆开,但是袖子又会掉下来了。”
“……不行,也不给你拆。”
我们两个就谁也不说话了 ,沉默地看着彼此。
冷战还没超过三分钟,他就又开始发脾气:“你……你不许低头!”
我没理他。
半晌之后,他抓狂地站起来冲着我吼:“我穿,我穿还不行吗!你不许装可怜!”
好吧,算是达到目的,我便抬起头来对着他笑。
他干瞪着我半天,又抓住我的肩膀继续发脾气:“笑、笑也不许!”
……
好过分。
于是我无事可做,只能乖乖地坐在哪里看着他,等着他消气。
他无奈地看着我,直接伸出一只手来捂住我的脸,无力地说:“……撅嘴也不行。你太过分了。”
我透过他的指间去看他,发现他别过了脸,苍白的脸上仿佛着了火,一路燃烧下去,血一般鲜艳的颜色令人目眩。
2.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在一起多久。
他的父母避我如蛇蝎,就连他家那个原先对我善意温柔的姐姐,见到我都会用打量罪犯的眼神看我。每当我和他一起独处的时候,我总想紧紧地抱着他,然而他却总是很嫌弃我,我想尽一切办法靠近他,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笑嘻嘻地躲开我,每当他如猫般灵活地脱身之时,我怀中猛然变得空荡,那不安就会在瞬间袭来。
我们独处的时候,他或看书,或听听音乐,只将肩膀倚在我身上。
我抓紧每一分钟看着他,我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把他从我身边带走,如果所有人都信誓旦旦地说我就是凶手,我并不奢望他能违背所有人的意愿来相信我。
这两天他总送我东西。
一开始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或是小公仔,或是钥匙扣,瑞士军刀,马克杯,再后来,送了我一个最新出来的手机——那手机的价格至少六千多,我开始不安起来。
我拿着那个手机问:“这是你哪儿来的?”
他还是以前那副漫不经心地样子看着书:“呵,捡来的。不捡还不行。”
我已经受够了他这样敷衍我,那么昂贵的东西,他现在只是个高中生,根本没有钱买这些东西。而且我上次查了那把瑞士军刀的价格,贵得令我都咋舌。
我夺了他的书,逼着他正视我并回答问题。
他皱起眉来,不耐烦地看我:“不想要就扔了,书给我。”
我不说话,等着他回答。
他盯着我看了半晌之后,忽然伸出手,戳了戳我的头发,算是哄我。
我问:“从谁那里捡的?”
他没办法了,只能摊手,老老实实:“别人送的。”
他用别人给的东西让我觉得自己的领域受了侵犯,仿佛自家饲养的猫咪被别人沾上了气息一样。
我将他送我的全部东西都装起来,一股脑狠狠地丢到楼下垃圾桶里去,看着屋子里再也没有别人的痕迹,我这才算清理完毕——终于将那些沾着别人气息的肮脏东西都丢掉了。
他早就看书去了,根本不在乎我是不是丢了那些东西。
我坐在他身边以后,他低着头开始笑,起先是小声笑,后来变成了大声笑,我皱着眉看着他笑个不停——我明明那么担心失去他,他却毫不在乎这一切,多一件少一件对他都没有区别。
他说:“你呢,以前对着我装疯卖傻,还有点正常的时候;现在装得久了,越来越像个傻子了。”
我没有对他装疯卖傻。
他不明白我每天都有多担心。
他不知道产生在我身上所有的幻觉——就连我们现在在一起的时候,那个过去的他就站在墙角,沉默地看着我们。
黑色的衣服,苍白的面容,我为他扎上的一个傻气的蝴蝶结,都在。
如果现在安静下来,我即便是不去看他,也能听见那声音从墙角传过来:“幸福么?”
我不回头去看他,以免过于空洞的目光吓到林亦。
他又说:“你过去看着我死去,总有一天你也会看着他死去。在你身边近在咫尺的地方,干涸而死。”
我抓住林亦的手,试着看清上面所有的纹路,对他轻声道:“你想要什么,我送你。”
林亦漫不经心地看着书,此刻翻过一页,咕哝道:“我没有去见他,那些东西是他给丑八怪的。我要是说不要,他就说什么你身边有没有需要的?送给朋友好了。这不全送你了么?”
我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手指扯住他的头发,强迫着他抬头看我,一字一句地说:“我也不要。”
他随口答着:“是是是,记住了。”
我嗅着他的气息,感觉到他真实地存在于我的怀抱里。墙角的诅咒仍在继续,我尽量不去听。
这时候,林亦忽然开口:“你在抖。”他无奈地将手里的书放下,钻进我怀里,将脑袋在我怀里蹭了蹭道:“好啦,别生气了,我听话还不成么?”
我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听见墙角的声音传来:“温锐,他快死了,你看不出来吗?”
林亦皱眉看着我,伸手擦了擦我的脸:“你……你哭什么?”
那个声音太熟悉了,我不得不回头看向哪里——过去的他消失了,将之替代的是姐姐。她依旧穿着那天宽大的病号服,额角的纱布还在,看着我的眼睛里全是恶毒。
林亦生了气,将手在我面前晃着:“你成天盯着墙角看个什么劲?你家墙角有花?”
他站起身,仿佛想看看那墙角到底有什么东西吸引我的注意力,然而他在哪里看了半晌,什么都没看见,于是愤愤回头问我:“你就稀罕你家墙角是吧?”
在我的幻觉里,站在他身后的人笑了起来,忽然伸出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林亦好像更生气了:“你再这么哭我就生气了啊,哄你都不行吗?”
我赶忙跑过去,将他从对方手里一把夺下,紧紧地抱在怀里,道歉:“对不起……”
他叹了口气,很无奈地任由我抱着:“怎么了?”
我说:“我……我去趟医院,可能几年都见不到你了,但是我会回来找你的。”
他猛地推开我,沉默地去收拾他的东西,将书包背上肩转头就走,我试着去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了。
他用嫌弃地眼神看着我,冷漠地说:“你知道么?我真是受够了你现在软弱的样子,你要去医院你就去,反正等你出来之前我一定会结婚,你记好了。”
“和谁?”
我开口问了一句,发现嗓子已经哑了。
他在楼梯上猛地停住了脚,回头看我:“重要么?”
我笑起来:“我会祝福你的。你要幸福才可以。”
他皱了眉,头也不回地向下走。
然后,令我没想到的是,那句话最终还是冲口而出:“但是我会杀了她的,对不起。”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愕然抬起头,回头看向我。
我知道我现在哭着笑的样子一定很傻,他应该会讨厌我吧。
我从来没有想到,将那句话说出来能让我那么快乐,我几乎是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你忘了我是个疯子,杀人是不偿命的。”
没关系的,你不爱我也没关系的。
但是我绝对不会原谅那个抢走你的人。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