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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六 ...

  •   公款吃喝,迁怒无辜,假公济私,我觉着,我这两天的做派很有昔日楚九王爷的影子。

      辰时刚过,我带着豆子一路鬼鬼祟祟溜到柳彦清房门口,前后左右看过一圈,确认安全后,与豆子对视一眼,撩袍,挽袖,扒着窗户就往屋里钻。

      我这厢动作很快,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却不想头顶忽的打下一根木杖,我顺着木杖往上看,见泥巴大侠正倒吊在房檐上,眯眼笑出一排白亮白亮的好牙口。

      泥巴大侠的木杖横在我面前,大有我若再往前一步,他绝不手下留情的意思。

      我哂笑两声,很没骨气的从窗户上跳了下来,灰溜溜逃了。

      回书房的路上,豆子跟在我身侧愤愤不平道:“殿下,您不管管那疯乞丐吗!您看他都嚣张成什么样了?依奴才看,他这厮八成是对柳公子图谋不轨!”

      我脚下顿了一顿,面皮抖了抖,冷笑道:“本王倒是想管,本王打得过他吗?你们有一个能打得过他的吗?有一个能在他手底下安然无恙过完三招的吗?”

      豆子被我这话噎了一下,站在原地撑着下巴思索片刻,少顷,忽然眼睛一亮:“奴才们打不过,殿下可以调衙役来,实在不成调兵来,咱们用人海战术耗死他!”

      不愧是从小跟在楚平身边长大的,竟能如此自然的说出“调兵打乞丐”这种混话,我冷眼望着一旁跃跃欲试的豆子,心底很有些绝望。

      沉默片刻,我在豆子满是期待的注视下,背着手,抬头对着月亮文艺了一把,我吟道:“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豆子在一旁咂咂嘴,少顷道:“……啥意思?”

      我道:“本王觉着,本王和彦清就如那传说里的牛郎和织女,这泥巴大侠好比那道法通天的王母娘娘,泥巴大侠手里的木杖,正是王母娘娘用来幻化银河的那根金钗!”

      豆子懵懵懂懂的望着我,不说话。

      我瞥了豆子一眼,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豆子啊,有空多读点书,不然要被这个时代淘汰的。”

      豆子五官扭曲了一下,呵呵笑着应道:“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咱,咱还调兵吗?”

      我嘴角一抽,叹道:“罢了,泥巴大侠也是为彦清着想,且放他逍遥一段时日罢!”

      我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身周已溢出名为怂包的丝丝黑气。

      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自从那日,我与柳彦清没脸没皮的表明心迹之后,柳彦清翻身农奴把歌唱,一朝逆袭做大爷。

      不不不,这么形容似乎不够贴切,应该说——柳大爷变本加厉端架子,从此升级做祖宗

      直白点讲,如今,柳彦清在人前都不肯给我留半点面子了。

      柳彦清的原话是: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多活动活动,底下的人才能知道你不摆架子,平易近人,肯与百姓同甘共苦。

      柳彦清说这话的时候,我正恭恭敬敬端着碗伺候他喝粥。

      ……罢了,往事不堪回首。

      说起来,也是该着田梓丰有心,真不知这厮都经历过什么,主意脑筋全是歪的,他见我与柳彦清之间起了争执,二话没说,自觉十分体贴的往我书房里塞了两个白白嫩嫩的兔宝宝。

      我回到书房的时候,正正望见两名并排站在书桌前等我,最多不过十四的娃娃,两人皆是把头垂的低低的,仔细看,左边那个正打着哆嗦。

      再一低头,见到书桌上摊开一半的小人书——乖乖,西江小客的《探春礼》,还是个全彩的孤本。

      我只觉额上青筋直跳。

      我勉强忍下怒意,合起《探春礼》的手略略发抖,我道:“田刺史吩咐你们来的?”

      右面胆子大些的接连点头,期期艾艾的看着我道:“大人,大人说,殿下近日肝火不平,要,要我和小秋过来,帮殿下疏解一二。”

      得,听了他的话,我的肝火似乎更旺了。

      我又道:“他叫小秋,你叫什么?”

      这孩子低下头,听声音有些发颤:“奴,奴才小春。”

      “小春,小秋。”我干笑几声,一手一个拍了拍他们俩肩膀。

      封建社会害死人,这俩人搁在几千年后,分明该是备受保护的花骨朵!

      考虑到田梓丰那异于常人的思维模式,我犹豫片刻,放轻声音哄道:“小春小秋,你们知道,本王现在放你们回去,田刺史断不会让你们好过,不过你们别怕,本王是个洁身自好的人,不会对你们做什么,你们权且在此将就一晚,明早再走不迟。”

      到底是小孩子,听了我的话,两个人都惊讶的抬了头,不敢置信的看向我。

      小春涨红了一张小脸,扭捏道:“殿下莫不是嫌,嫌我们……殿下放心,我们……我们还没被人碰过,也洗干净了。”

      我:“……”

      怪不得从前上学时总听思修老师强调,万事都要从娃娃抓起!

      我很怕这俩孩子在我房里提心吊胆站上一夜,吓出伤寒来,左右也是闲着,我低头想了一会,一拍桌子,对他二人道:“罢了,本王教你们玩个有趣的。”

      小春小秋齐齐往我按在桌子上的手掌看去,我咦了一声,干笑着扔掉压在手底下的《探春礼》。

      半个时辰后,我献宝一般将五十四张裁的整齐方正的小纸片挨个排开,耐着性子给小春小秋讲道:“你们看,这个红的小人儿是大王,那个黑人儿是小王,这张叫红桃四……”

      小春小秋双眼一亮,总算现出点少年人应有的朝气。

      我被他俩这副认真模样鼓舞,挽起袖子,更卖力解释道:“这些小纸片放在一块儿叫扑克牌,今晚上算你们走运,本王教你们斗地主……”

      打牌上瘾,我与小春小秋一直打到天将泛白,战况激烈。

      豆子进屋喊我用早饭的时候,正是我们三个玩到最兴起的功夫,彼时,我撸着袖子啪啪拍着桌子喊道:“小春!你这孩子懂规矩不?出手的牌不能悔!你怎么还带往回拿的!”

      小春仰着脸对我讨好道:“殿下,好殿下,我出错牌了,您昨儿晚上不是还教导我和小秋要尊老爱幼么?您就爱护爱护我和小秋呗,您看小秋多可怜,输了这么多回,脸上都没地儿下笔了……”

      小春话音刚落,旁边小秋满脸委屈的吸一下鼻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我不要在脸上画王八——”

      豆子被此等壮观场面吓住,在门口傻了半天,方才道:“殿下……”

      我闻声抬头看向他,豆子再楞了一楞,抽着嘴角问我道:“要么殿下先洗脸?”

      我啊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脸上画着的两撇八字胡,外带五条抬头纹,眉心还十分应景的点了个红点——全是小春的手笔。

      作为报复,小春被我在脸上点了麻子,小秋更惨,输了一夜,脸上几乎没一处好地方。

      大抵是被我们三个同时注视的感觉太过刺激,豆子揉一揉眼睛,抬手僵硬的带上房门,转身退下了:“……殿下继续玩着,有事儿喊奴才。”

      一直等到豆子离开,小春喊道:“再战!再战!”

      ……

      我带着两个小孩儿又胡闹一会,等到天色大亮,方才吩咐他们洗脸离开,临走前,小春慢吞吞的一步三回头,对我颇有些恋恋不舍:“殿下,以后还能和您玩儿斗地主么?”

      我哄道:“你俩只管好好读书,考上状元,到京城里找本王便是。”

      小春应了声是,小秋没说话,不过看模样也有些心动,两人朝我行过礼后,欢欢喜喜的走了。

      出了书房,迎面碰见田梓丰,这厮见了我,忙拱手作过揖,笑容猥琐道:“殿下的肝火可平了?”

      我摸摸下巴,意味深长的看过他一眼,道:“平了,你的眼光不错,回头给那两个孩子找位先生,教他们读书。”

      田梓丰拍马屁道:“还是殿下想得周道,下官代他二人谢过殿下了。”

      我自觉为大楚发掘出两个未来栋梁,尚未来得及高兴,哪知不出半日,齐王殿下旧态复萌,一言不合扯着两个十三四的孩子在书房“战了一夜”的闲话传遍大街小巷。

      头一回听说教人斗地主也天理不容的,我叹口气,忽然觉悟到,原来弃恶从善也是份十足艰巨的任务。

      我耳中听着行馆门口来往百姓的窃窃私语,有气无力道:“豆子啊,你可都看见了,本王这回清白的很,半点亏心事没做,实在冤枉。”

      豆子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奴才都明白,奴才知道殿下对柳公子的情意,那叫一个天地可鉴,至死不渝,居心不良!”

      我:“……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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