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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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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章临走前叮嘱过我,玉帝老儿虽肯开恩把情魄还我,却不愿放我提前回去,换句话说,我必须得在凡间夹着尾巴望眼欲穿的熬上几十年才行。
我的情魄是在一月前归位的,算下日子,与我春心开始荡漾的时间恰好相合。
原来我对柳彦清的那点旎旋心思,不是疼惜,而是真真正正的喜欢。
难为我以前还曾对脚踩两只船的上铺兄弟嗤之以鼻,如今我也变成这样的人了——虽说我踩的这两条船里,有一条算是自作多情。
我很不想承认自己是人渣的这个事实,可眼见着柳彦清在鬼门关里走过一遭,我是断断不敢再提放他离开的事儿了。
自责的功夫,田梓丰神色复杂的向我通报道:“殿下,柳公子那边叫您呢。”
我站在原地叹一口气,再叹一口气,挎着脸迈进柳彦清修养的屋里,行到床侧,未等我说话,柳彦清劈头便道:“刺伤我的人呢?”
我想起此刻正在东厢房急到上蹿下跳的泥巴,神色不免阴郁下来:“扣着呢,跑不出去。”
柳彦清甚是无奈的看了我一眼,道:“你以为我是想把他怎么着?我觉着那人是个能用的,留下他,还能给你添点仁义的名声。”
伤成这样,竟还在尽心竭力的为我打算。
“苏州的灾情算是稳住了,我这伤看着吓人,实际不重,估摸有个两三天便能走了,我们还是尽早动身离开的好,毕竟京城那边的情势,拖不得……”
我听着柳彦清有条不紊的分析利害,忽的感到一阵心浮气躁:“不急,咱们在苏州多呆上两天,等你的伤好彻底了再走。”
柳彦清神色狐疑的偏头看我,皱眉道:“怎么能不急,你不是做梦都想搏一个好名声么?再者,因着你前段日子有意放权的缘故,如今陛下安在朝中的心腹已越来越多了,靠太皇太后独自一个留在京中,怎么盯的住?你在南方耗得越久,陛下的爪牙便越利,到时名声来不及翻是小事,就怕连命都糊里糊涂的丢了……”
柳彦清一谈起正事来,总要这么滔滔不绝。
我忍了又忍,到底没能忍下心底那股子无名火,挽起袖子踏前一步,抢在柳彦清要和我长篇大论之前怒喝道:“我说不急就不急!你怎么不为你自己考虑一点儿?!”
柳彦清被我呵斥的楞了一楞,模样看着有些委屈:“我也不想急着走,毕竟回京以后,你我就得分别了,要按我的意思,我真希望一辈子都不回京。”
要按我的意思,我真希望一辈子都不回京。我听见柳彦清声若蚊蝇的后半句话,只觉心里那点被自己刻意埋起来的龌龊念想,忽的仿若喝饱了水的幼苗一般,疯长起来。
我哑声道:“彦清,别走了吧。”
柳彦清皱眉看过来,似是没有听清我的话,我被他这探寻的目光看的有些底气不足,只得又道:“别走了,以后也别走了,我,我知道自己这么说很不地道,但是,但是……彦清,我方才得知自己的情魄已经归位,我……我舍不下你。”
柳彦清的眼睛亮了亮,片刻又黯了些许,道:“我是谁?”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一字一顿道:“你是柳彦清。”
柳彦清又追问道:“那你能舍下摇光吗?”
我彻底犯了愁,索性眼一闭,十足没脸没皮的道:“暂且舍不下,但能分得清。”
柳彦清道:“你过来。”
我依言凑近了些,小心翼翼扶着他坐起来,模样乖巧的像是被班主任抓到考试作弊的小学生。
柳彦清笑了笑,又道:“你再说一遍我是谁?”
我嘿然笑道:“柳彦清,你是柳彦清,只有你不走,叫我说几遍都成。”
柳彦清听着我耍贫,半晌笑骂道:“你真不是个好东西。”
我延着笑脸点头应是:“你说的对,你说的有理。”
“罢了。”好半天以后,柳彦清在我怀里长舒一口气,阖眸道:“谁叫我看上的不是个人,我认栽,只有一点你记得,至少在我活着这些年里,你一定得是楚平,你得归我。”
我哂笑着连声答应,抬手抹一把额上冷汗。不得不承认,绕是我这练了几千年的厚脸皮,也被柳彦清的几句话臊到发烧,我道:“是是是,从今往后你就是大爷,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等等,方才柳彦清说我不是个人的那句话,怎么听着有些别扭?有些……像骂人?
柳彦清的弦外之音如此明显,我却不能发作,因为我真的不是个人。
我忽然很有些惆怅。
话说开了,脸皮也彻底丢没了,我索性褪了鞋袜爬上床去,小心翼翼扶着柳彦清躺下,吞吐问道:“彦清,我以后能睡床了吧?”
柳彦清转头看我,云淡风轻道:“以往是你自己要睡地板,干我何事?”
合着还是我的错。
罢了罢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看在这厮是个伤员的份上,暂且让他嚣张几天。
“哎哟哎哟,你这疯乞丐怎么还打人呢?唉——那屋你不能进!你听没听见啊!我说那屋不能……进。”
随着豆子一声由尖锐转为错愕的惊呼,木门应声碎成木渣,我怀抱着柳彦清窝在床上,被迎面灌进来的冷风吹的抖了三抖,门口,泥巴大侠拄着木杖,眉毛倒竖,气势汹汹。
豆子站在泥巴大侠身后,低着头不敢看我:“殿下,这人拦不住……”
我望着不远处被泥巴大侠碎尸万段的房门,将怀里的柳彦清搂紧一些,咂嘴道“本王有眼睛,看到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泥巴大侠瞪了我一会,几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拎起木杖照着我脑门敲打下来:“你装啊,你再装啊,你这人心黑透了,你骗小爷同情你!亏小爷为了有个帅气的出场,还特意去洗了个澡!结果呐!结果呐!小爷误伤了好人了!小爷就想行一遭侠义,现在全被你毁了!”
床上空间有限,还得顾及伤着的柳彦清,是以,我根本躲不开泥巴大侠这几下饱含愤怒的连环追命棍,只能缩着脖子被他打的连连点头,疼的很有节奏感。
我一直等到泥巴大侠松口,忽然想到他这木杖里其实藏着一柄长剑,脑门顿时更疼了。
我道:“大侠,你讲不讲道理?本王也是为方便做事才隐瞒身份,谁能猜到,你竟这般胆大包天,连皇亲国戚都敢杀!”
泥巴被我噎的反驳不出,抬手摸一摸鼻尖,冷哼道:“反正就是你不对,你这个人太坏了,太坏了!都这么晚了,你还赖在这儿干啥?他已经伤成这样,你还想把他怎么着?啊?”
我揉着脑门,委屈道:“本王没把他怎么着过,这刚起了点心思,还被你几棍子敲下去了……”
泥巴瞥一眼躺在床上的柳彦清,低头想了一会,不放心道:“不行,你出去,这两天有我照顾他,你……你不许进这个屋。”
对我放完狠话,泥巴又低头对柳彦清和颜悦色道:“对不住对不住,怪我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害你遭这等无妄之灾,我和你赔礼,我保证照顾你到痊愈,再帮你把身子骨调理好!”
我眼皮一跳:“你照顾他?你能怎么照顾他?他是本王的人,凭什么用你照顾?你一个乞丐,会照顾人?”
泥巴白眼一翻,嗤笑道:“我不会照顾人,你一个王爷就会照顾人?买个包子都不懂踹怀里暖暖。”
啧啧,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说我像习惯了伺候人的。
柳彦清在一旁安安静静看我和泥巴打嘴炮,直到我俩的战斗进入白热化,我蹲在床上撸起袖子,泥巴也把木杖捏的咯吱响,柳彦清忽然笑了一声,抬手一指泥巴;“看你赔礼的心挺诚,就照你说的办吧。”
我怒道:“不行!本王不同意!本王好不容易才睡到床!”
柳彦清躺在床上,从低处抬头看我,硬是看出了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味道:“你现在应该说什么?”
我僵了片刻,动作飞快穿好鞋袜,起身十足端方的朝柳彦清拱手道:“柳大爷您多保重,天色不早,小的回书房看书了。”
柳彦清含笑点头,泥巴在一旁站着,直看到目瞪口呆。
“唉——别急着走,先吩咐人把门修了。”
我脚下一个不稳,亏得豆子眼疾手快,及时出手将我扶住。
我在豆子搀扶下勉强定了心神,磨牙道:“修,这就修,田梓丰!田梓丰呢!限你半个时辰把门修好!修不好门,本王明儿抄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