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还君明珠（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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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只看了一眼乾隆脸上按捺不住的跃跃欲试，就已经知道，他对这个老道已然是十分信服。
她猜测的果然没错。
下一刻，老道对上了小燕子的脸，又皱了皱眉头，但什么都没说，关心着老道士的乾隆，正好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他不由得心生疑问，到底是为什么，这么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第一眼见到小燕子，就会皱眉头。
迁坟的事情正式由老道士开始主持，乾隆也不过是好奇来看一眼。
而老道士要过去了小燕子的生辰八字，掐指对算，又皱了皱眉头，这一次更是咦了一声。
乾隆立刻问出声来：“怎么？”
老道士又掐算了一遍：“不对劲，这个生辰八字，不该对上这人的面相。”
这话其中的含义，可就深得多了。
小燕子闻言也是一惊，她素来是怒了便叫骂的性子：“你这个臭牛鼻子道士，你到底想说什么？欺负姑奶奶不懂是不是？”
她这么一边说着一边欺身到了老道士的身前，一伸手就要拔掉他的白胡子，可这老道士也不是好惹的主，一个拂尘打过来，敲在了小燕子的胳膊上。
小燕子大叫一声：“皇阿玛，他打痛我啦!”
乾隆刚想要说些什么，倒是那老道士哼了一声，再也不给好脸色：“便是天潢贵胄，老道也吃不消了，恕难从命。告辞。”
他这么一走，苏白看着还在追着上去骂的小燕子，冷冷说了句：“陛下，臣妾本是好意，这样对自己死去娘亲尚且不知容忍的，说她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也不算太重。”
这件事就这么不欢而散，但万事不关心的乾隆，却记住了这位拂袖而去的老道士，拉着苏白打听，这位老道士到底是何方山头高人。
苏白笑了笑，便把山门都告诉了乾隆。
乾隆亲自带着苏白去寻。
这位老道士，的确是有几分道行的。清风宫上，入夜也并没的安生，立刻便被请到了大明湖畔的行宫内。
这老道士一见到乾隆也面无惧色，一本正经在椅子上闭眼睛打坐。
苏白知趣地掩上了门出去，只知道乾隆卧房内，那一盏灯，亮了半宿。
天亮了，乾隆一个人坐在那里：“高人，果真是高人。”
苏白端了杯茶奉上：“陛下问了什么？”
乾隆打了些马虎眼，不过苏白心头跟明镜似得，那老道后面的高人，其实是她。她早就把乾隆要问的东西，教给老道士了。
无非是大清国运，他自己寿命几何之类……
一个皇帝的一生，总会期待这样那样的高人。
而她，正好利用了这一点。
跟乾隆敷衍了几句之后，乾隆终于说了一句她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从他那里听到的话。
“小燕子这件事，确实太蹊跷了。派人好好去查查。”
她惊讶地抬起头来：“陛下？”
“从前我说这话，令妃跟您，可都是从来不听呢。”她虽然是有一点假装，但到底也没想到，乾隆真的是一步步按照她的想法来思考了。
“是朕太自负，龙子凤孙，还是马虎不得。”
“难道那老道士又跟您提了什么？”不会吧，那老道士不可能不按剧本走的，如果那样，他那家道馆三清金身，她一个字儿也不会出。
乾隆却闭了闭眼睛，脑子里回想起那老道士吟的一句司空见惯的诗句：“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从那道士见到小燕子的不喜，再到他说小燕子生辰八字和面相不合，再到最后的那一句诗，多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再也不会停止生长。
只要乾隆想查，事情很快就渐渐摊开了。
先是查到了乾隆走后白家负责照顾白莲的一个老仆人，老仆偷偷见了小燕子，只说小姐长大了，跟小时候长得不一样了。
还是苏白在旁边提了一句，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记认。
那老仆便说哦，那小姐天生背上便有一朵梅花印记，所以当年白莲给起了个乳名叫做银霜的。
此言一出，乾隆手上的杯子立刻被丢掉了地上，满地碎片。
苏白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叫云清格格身边伺候的丫头进来。”
小燕子进宫来，一直是有令妃拨给她的宫女伺候的，因为这个宫女同时伺候着小燕子和胡答应，这一次也带着过来了。
那宫女进来后，见到乾隆脸色铁青，一地的碎瓷片，已然是心惊肉跳，但听苏白问她，她便全都回答了。
“云清格格身上并未有什么胎记，更别说是什么梅花形了，若是奴婢见过，一定一早就知道了。”
她是一口否认。
第二个花瓶砰然碎掉，是乾隆扔掉的。
许久，当四下无人，乾隆也出够了火气之后，她才慢慢悠悠地问了一句：“陛下，这事，还是悄悄地问吧。”
终究乾隆长叹口气：“这事儿，是朕当初没听皇后你的话。”
两人正沉默着，小燕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她还是那么兴高采烈：“皇阿玛，皇阿玛！咱们去放纸鸢怎么样？”
她手中果真有一只纸鸢，轻飘飘地尾巴在空气中飘动着，苏白也只是闭了口，扫了她一眼便不再作声。
小燕子还在拉着乾隆说动扯西，她说话清脆大声，眼睛灵动有神，自然是一派天真，不解世事的模样。
若是从前，乾隆自然只会珍重，喜欢，开怀，可到了如今，他看了小燕子的眼睛，便想起白莲，白莲那时候的眼睛，并不曾像这样又大又圆。
这么一想，小燕子当时入宫说的那番话，疑点就越来越多了。白莲那样一个知书达理的女子，怎么会教养出这样一个女儿。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盯着小燕子，脸色阴晴不定了几轮。
终究，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不发一言，挥了挥手。还是苏白送了客：“云清格格，陛下他头疼得很，你这样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他就更难受了。”
形势比人强，小燕子也知道最近，最好不能多惹苏白。她哼了一声，也就离开了这里。
躺在床上，揉了揉额头的乾隆终究下定了决心：“既然来了这大明湖边，查，朕真正的女儿，到底去了哪里。”
苏白耸耸肩，也不知乾隆这种，跟白莲露水姻缘后一定会有女儿的自信是哪里来的。
这一趟大明湖之行，总算不负所望。
因为乾隆态度的变化，最先感受到的，不是别人，竟是敏感的胡芝草。
她自己找到了苏白，一脸泪光闪烁，想来是在乾隆这里吃了闭门羹。胡芝草是替乾隆挡茶叶蛋的女人，竟也一同被嫌弃，苏白也想不通，这么爱江山，也更爱美人的乾隆，怎么会突然转变地这么彻底。
不过这几天他的确像是大受打击的样子，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还比较像是一个正常人，而非从前那样高高在上的模样，有了几分烟火气。
许是因为这样，胡芝草才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皇后娘娘，我——我和云清格格民间便认识了，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格格……”
“娘娘……”
胡芝草是来探口风的，但是苏白自然不会透露任何事情，但是趁着胡芝草来诉衷肠，苏白还是旁敲侧击了不少事情。
原来胡芝草和小燕子的确是民间就认识了，而且是从小的好朋友，可以说，小燕子一个孤女，唯一的朋友就是胡芝草。而胡芝草，也是全靠着小燕子，才能从难民堆里爬出来，活下来，并且挣得这么好的前程。
“好，本宫知道了。你且走吧，陛下这几天谁都不见。”
大明湖畔的行宫内，偶有白色莲花盛开，而乾隆便在那里看着那些粉白的荷花，一场细雨过后，也并未起身。
苏白坐在他身前，也没有说话。
他身前是一沓书信和口供纸张。
“把小燕子带上来。”他终于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都已经不是云清格格，而是小燕子，而且这种语气，十分沉痛,也是撇清关系的口气。苏白摸了摸手上的护甲，八九不离十了。
既然是小燕子带上来，那么小燕子身边的宫女丫头侍卫，都被乾隆给收了，是由乾隆的贴身侍卫押着过来的。
胡芝草站在边上，果然不出苏白所料，胡芝草既然能感觉到不安的气氛去找自己打听，自然也会向乾隆去投诚。
小燕子见到胡芝草站在乾隆边上，大眼睛里泛出了一丝怨毒：“是你，是你在皇阿玛面前胡说八道的是不是？”
乾隆将栏杆一拍：“满口胡言！你还敢喊我皇阿玛？我的亲生骨肉，到底去了哪里？”
小燕子大眼睛盯着他，叫了一声：“皇阿玛……”
无奈乾隆已经是对她厌恨不已，苏白往前一站，递了个纸条过来：“臣妾得来的消息。”
纸条上写的不是别的，正是查到济南万花楼内，有个花魁，身上有个梅花印记，对上生辰和年纪，正好是小燕子同样的年纪。
“叫什么名字？”
“说是叫白梅。”
想到自己真正的女儿所经历的种种不堪，而这个名字，却是一个花街柳巷妓女的，他不禁心头大痛，如果，如果他不曾这样自负，如果他听从皇后一回……
乾隆一把撕碎了纸条，简直咬牙切齿：“毒妇！”
这时，已经用不着苏白再多说什么，乾隆已经咬着后槽牙，狠道：“上刑！”
他自己的贴身侍卫，各个都是好功夫，拿了小燕子的双臂，分筋错骨，小燕子顿时嗷地一声叫了出来。
还没动用更多的刑具，小燕子已经招了，她一双大眼睛中，全是怨毒：“是，是我干的，是我偷走了她身上的信物，致使她无处可去，最后只能流落烟花。”
乾隆执意要听个仔细明白。
原来小燕子本就是三教九流出身，她刻意跟着白梅，得知白梅身世后，便把她身上的信物全部盗走。而后又使了手段，致使白梅流落花街柳巷。
而她，则在皇宫招摇撞骗，得了云清格格的头衔。
若非此次来到大明湖，又是苏白设计，使乾隆真正对小燕子生出疑心，她说不定可以骗乾隆一辈子。
“打入地牢，滚，给朕滚。”
小燕子还在哀嚎着：“皇阿玛，皇阿玛—”
可惜这一招已经不再管用，乾隆出了一大通怒气，浑身颤抖，脸色涨红，他站起来，往回走，可终究是脚步虚浮，踉跄了一下，苏白赶紧扶起他。
她已筑基，真正的世外高人根本不是那个老道士，而是苏白。
只是听到乾隆的气息，苏白便知道，他已经是有了心病，身子也大不如前。
既然如此，她便扶了乾隆一把。
乾隆只觉得自己脚踩在棉花上，耳边都是茫茫的一片皇阿玛的叫声，青楼女子他年轻时也去尝过那滋味，可如今，自己的亲骨肉，却成了青楼女子，那一声声皇阿玛，似乎是小燕子叫的，又似乎是那未曾谋面的“白梅”叫的。
万千虚幻，他只觉得胸中一阵阵刺痛，满头大汗淋漓，竟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东西。
终于搭住苏白递过来的手臂，乾隆眯了眼睛看她，迷迷糊糊竟叫了声富察，再看了眼，才道她的闺名：“是咏娴。”
那些茫茫的虚幻终究幻化成一片土地，而他，正搭住了咏娴的手臂，踽踽独行。
“只有你啦……”他一声叹息。
【三观修正中——】
【能量欠缺10%】
苏白并没有任何感触，她跳脱了乌拉那拉，只觉得眼前这个突然苍老了十岁的男人，有些可怜。
尽管此人身着黄袍，威加海内。
可——还是可怜。
识海中的一片鸿蒙忽而哄的一声，全都聚拢起来，像是化成一道彩虹，要跨过什么东西。
用修仙界的术语来说，难道是要提升境界么？
这也太快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还君明珠（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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