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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花开无声 ...

  •   爸爸连夜赶回家,破门而入,将韩小狼和我双双擒获。
      此可谓:抓奸在床。
      什么,什么?!
      我晃了晃脑袋,撇开了这乱七八糟的想法。
      此时此刻,韩小狼已经安然无恙地遣送回国(就是他的狼窝)。他也是时来运转,韩叔叔正巧接了个case,赶去了花开烂漫的普罗旺斯。不过从我爸爸对韩叔叔电话里的语气揣摩,我笃定韩小狼逃不了一顿恶打,至于是重伤还是致残呢,只能喊着“哈里路亚”祈祷耶和华保佑一下他了。
      现在的关键是,我爸怎么处置我。
      凌晨的客厅,灯光前所未有的苍白无力。
      爸爸第二十五次放下了他空空如也的茶杯,以一种痛惜万分的目光看向我。
      我打了个哆嗦,赔笑道:“爸爸,我给你倒水。”
      “不用。”他扶了扶黑框眼睛,口气强硬。爸爸大概有着近一千度的近视,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遗传到他的近视。我很好奇,他怎么才能在黑黝黝的楼道口,认出韩小狼的?
      “爸爸,我困了。”
      撒娇的招数百试不厌。我绕着桌子走到了他的身侧,揉了揉眼睛,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也确实困了,都给韩小狼搅的,夜不能寐。
      爸爸很沉重地:“莫莉,这个问题很严重,你态度端正一点!”
      我一个激灵:“什么问题?”
      “韩哲风怎么会出现在我们家里?而且还是凌晨一点!莫莉,你是女孩子,就算交往也不该和男孩子独处到那么晚!更何况,爸爸不允许你在读书的时候谈情说爱!”
      爸爸一口气说完,第二十六次举起空杯,察觉到杯里滴水未剩,他抿了抿干涩的唇,起身,去了厨房。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
      是啊,怎么解释韩小狼半夜出现在我家里、甚至是我房里的事实?
      韩小狼行为诡异,我总不能跟着一起发神经吧!
      可是,似乎也没有那么严重嘛,不就是两个人聊聊天,沟通沟通感情的嘛,至于爸爸发那么大的火气吗?
      爸爸抱着大杯的水走了回来。
      他重重地拖开椅子,坐下,疲惫掩不去他眼底的怒意,他喝了口水,再度开口道:“莫莉,你才只有十七岁,还在读书,和这种男孩子交往会耽误你前途的。”
      “什么这种男孩子……”在爸爸目光的凌迟下,我越说越小声,“韩哲风不是我们邻居嘛,好说歹说,都算我的……呃,青梅竹马吧!”
      “什么青梅竹马!”爸爸摔下了杯子,桌子上“铿”一声大响,“爸爸以前和你说的话都忘记了吗?他小时候是怎么欺负你的?”
      “小时候……小时候的事怎么能当真呢?”
      爸爸蹙眉:“莫莉,韩哲风他爸爸现在是我的顶头上司,整天有事没事地就找我麻烦。他儿子跟他也是一个德行!纯粹见你好欺负才来招惹你,十七岁的男孩子,晓得什么爱情?不过是玩玩而已,你不要给骗了。”
      呼吸,呼吸,深呼吸,我实在忍无可忍,对爸爸发火道:“我没有那么没用好不好?我自己会判断是非曲直,我也不会因为这个而耽误学业的!”
      爸爸怔了一下,“莫莉……”
      “我要睡了!你刚回家,也去休息吧!”我跑回房门,“砰”一声摔上了门。
      说不清楚这突如其来的火气缘何而至,我想我是沉默了太久了,什么都依照大人喜欢的标准去做,常常遗忘了自己也是个有需求有依托的人。
      恋爱在我们这个岁数,多多少少,有些禁忌的神秘色彩。
      然,就因为我们只有十七岁,就因为父母辈的社会地位,我们的感情才得不到认可吗?

      “咚、咚”。玻璃窗被轻叩的声音。
      我转过身,看到韩哲风跟只壁虎似的,张牙舞爪地趴在了窗口。
      他不要命了吗?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窗,他扶着窗框大口喘气,“吓死我了,差点掉下去。”
      我作了个“嘘”的手势,“你轻点,我爸爸会听见的。”
      “我还要问你呢,你爸爸没把你怎么样吧?”
      “还能怎样,他是我爸,是这个家的老大。”我沮丧地,耸肩,然后跳起身,坐上了书桌,“都是你,白天不好说话吗,非要挑这种敏感时段来我屋里行窃。”
      “怎么能叫行窃呢?”他申辩道,“我顶多是算探访,我什么都没拿我能算行窃吗?”
      “你还想拿什么?”我警觉地反问道,他的脸微微变了色。
      我睇了眼床上的小匣子,再看向韩哲风因为爬窗台而满头大汗的脸,“你要找这个,我还给你就是了。以后不要爬窗了,万一掉下去,摔残了就麻烦了。”
      “我不是要我的信。”他松开一只手,挠挠脑袋。
      我吓得赶紧抓牢了他的另一只手。
      他咯咯笑起来,眼底似是无限温柔在隐隐波动,“我只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给我回信。”
      “直接问我不就成了?非要自己来看?”我质疑地。
      “好吧,我承认,我对你的房间很好奇,你爸爸从来都不肯让我进……我想着最近你家没人,你房里没灯,于是就……”
      他朝我伸出手,轻轻摩娑着我的下颚。我几乎因为这个动作,而停顿了呼吸。
      “你爸爸为难你了么?”
      “嗯。”
      “他说什么了?”
      “不许和你在一起。”我依言复述道。
      “放屁!”他板下脸,“你的事,他凭什么插嘴?”
      “喂,那是我爸,你嘴巴干净点。”
      “天王老子我都不管,莫莉,你得听我的,我们……”他忽然停下。
      “我们怎么?”我不解地望向他。
      他正用一种复杂难解的目光盯着我的脸。夜风吹乱了他的发,我感觉搁我下颚的手以一种暧昧的速度渐渐移上了我的唇。
      “让我亲亲你。”说完,他靠了过来。

      ◎◎◎

      之后韩叔叔回国,和我爸爸进行了一场冷峻异常的会谈。
      我躲在门内,一字不漏地将大人的谈话灌进了耳里。
      不觉有些失望。
      先早以为的还算开明的至多就有些暴力倾向的韩父,也不支持我和韩哲风。他甚至极度赞同我爸爸的观点,觉得彻底隔绝我们两个能够碰面的所有场所,去和班主任商议,将我们的座位调开,杜绝一切有可能发展早恋的条件。
      韩哲风恼怒地敲着我的窗。
      我没敢开。
      会谈是在我家客厅进行的,这个时候如果还放他进屋,若是教两位父亲大人见了,少不了一顿毒打。
      他呵了口气在玻璃窗上,手潦草地写着:到底怎么样了?
      “没戏。”我摊手,“你快回去吧。”
      他低咒了几句,讪讪地跳回了窗台。
      面对这种小型的家庭会议,我感觉跟打仗似的,时刻警惕着,触雷。
      爸爸隔着房门唤道我的名字,让我给韩叔叔韩阿姨倒茶。
      而他正在详细地跟两位大人规划着我和韩小狼的时刻表,严丝密缝、一丝不苟地错开我们所有可能碰头的机会。
      我将茉莉绿茶端上了桌,韩阿姨见我时微微一怔:“莫莉都长那么大了啊?”
      “真没看出来,莫莉,你有多久没去阿姨那里吃东西了?怪想念的,呵呵。”

      “是啊。”爸爸应道,“女大十八变,这个时候不把握好心理关,容易学坏。”
      韩叔叔则更直白:“我就想着,那小兔崽子怎么会突然回国的!你看看,好好的德国大学不念,跑回来玩早恋,成何体统!”
      爸爸不悦地:“你意思是说,我们家莫莉耽误你孩子前程了?”
      “难道不是吗?”
      “你儿子的腿长在我们家小孩身上的吗?”
      韩叔叔拍案,手里的杯子水溅了一桌,“我儿子的心挂你女儿身上的。哼,我看你们是早有蓄谋。难怪那个时候让他出国他死活不肯,要不是我跟他说要搬家,他根本不搭理我这个爸爸的意愿!”
      韩阿姨露出迷惑的神情,“搬家,我怎么不知道?”
      韩叔叔理直气壮:“你当然不知道了!骗他的能让你知道?孩子就是让你给宠坏了!”
      “……”我无语。反正也插不进话。一群大人,自说自话地,主导着自己孩子的生活。爸爸一向是宽容的,可是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例如所谓的青少年青春期教育问题上,他从不让步。
      爸爸瞥了眼桌上纵横的茶水,不自觉地皱眉,“反正,我女儿是决不会主动和你儿子讲话的,从小就是你们家的小孩纠缠我们莫莉,莫莉都是被强迫的,她这个孩子性子懦弱,也好欺负。”
      韩叔叔挑眉:“我儿子也不会再去招惹你们家女儿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他要是再敢来找你们家莫莉,我就打断他的腿!”
      然后,两家大人像模像样地签字盖章。我看到韩阿姨无限同情地深深望了我一眼。

      COS秀的表演如期展开。
      这次的演出,关系到社内申请的年底的校晚会参选权。大家都很有自信,因为社长陈枫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管理兼表演人才。
      暑假闲期,起初来观望COS的人不过是冲着着华丽的衣服和与演员的合影而来。零零散散的几十个人,寥落的表演大厅,害得众人一度在失望和沮丧中度过。
      我和韩哲风则不然。
      因为韩哲风未曾向他的母亲大人汇报过COS的演出。所以,这是我们目前唯一正当的、父母未有所觉的会面机会。
      “感觉跟罗米欧和朱丽叶似的,”他趴在厚实的长桌上,桌上堆满了各色的仿真菜肴,是道具桌,“莫莉,你爸爸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我也不喜欢你啊。”我说着,继续摆弄身上五颜六色的锻带,不知哪个朝代的服侍,竟然如此复杂。美朱这个角色,除了蠢一点,贪吃一点,自打穿越后,穿着竟也变得那么考究——真是一无是处。
      见韩小狼白了脸,似是要爆发的趋势,我微笑着补充道:“剧本里,剧本里。”
      他努努嘴,“我被我爸压迫了那么多年,早就想革命了。”
      “任重道远。”我微笑着,抱着剧本走到他的跟前。掀开长桌上一个粉红色的塑料盒,里面放了六只热气腾腾的蛋塔。香气扑鼻而来,我看到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正当韩哲风狼吞虎咽着奶香味十足的蛋塔时,我看到陈枫和罗伊双双走了过来。
      “开演了,”陈枫挥起银色细剑,直指着满脸口水的韩哲风,“今天演第十九回『我爱你』,我跟美朱告白那段。”
      “这场不是删了嘛?”韩哲风漫不经心地回道,丝毫没有站起热身的意向。
      陈枫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定格在韩哲风身上,“你以为撕了剧本,就等于删了节目吗?”
      “什么,他撕剧本?”我瞪大了眼,韩哲风颇无辜地冲我咧嘴笑。
      “不止撕剧本,还篡改剧本,戏目,包括场次。”罗伊面无表情地说着,“你只顾着排练,根本没有注意他底下多少小动作吧?”
      我不敢置信地望向韩小狼:“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幼稚了?”
      韩小狼囫囵吞枣塞进最后一口蛋塔,接过罗伊递给的矿泉水瓶,忙灌了一口水,这才慢悠悠地道:“还不是陈社长默许的?若不是他的准许,就算我改了剧本又如何?你们还不是一样要排练?”
      我们齐齐把目光转向陈枫。
      他尴尬地,微微一笑。
      我顿时了然。
      原剧中,小唯(罗伊饰)也有不少和心宿(一个长得对不起祖国万里锦绣江山的家伙饰)的亲热戏。改就改了吧,还顺带撇清自己,陈枫这个家伙,腹黑得厉害。

      底下稀稀落落的掌声。
      我们暂时将第十九回『我爱你』一幕改为由鬼宿跟星宿的对抗戏。至于告白、KISS一幕,暂且搁浅,搁浅……反正没有排练过……
      层层叠叠幔帐婆娑、星光烂灼金裱银砌的皇宫内,皇帝星宿(韩小狼饰)正在批阅奏章。
      小四客串的小侍卫:“殿下,朱雀巫女回来了!”
      星宿闻言,顿下笔,目光悠远。
      我欢欢乐乐地跳上台:“我回来了,星宿!太一君送回来的!”
      星宿怔忪:“美朱……”很快,他从皇椅上站了起身,朝我扑了过来,“美朱!太好了,平安回来就好!”他将我搂得死紧,害得我差点透不过气!这个家伙,上台都不忘揩油!
      美朱:“嗯!井宿带我们到太一君那里去……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得寸进尺的家伙将我的脑袋扣在了他的胸口。
      不用看我也能晓得,舞台上他与鬼宿扮演者的目光正在激烈地碰撞,摩擦出“滋滋”的火花。
      柳宿(不动声色地分开了我和韩哲风):“美朱累了,该回房去了。”
      美朱:“啊,柳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不男不女!”
      柳宿满脸雀跃:“是啊,美朱你也是,和以前一样,又蠢又馋!”

      台下不期然传来细碎的笑声。
      我们得到鼓舞,我将小个子的井宿拎到台前:“对了,我来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刚找到的朱雀七星之一,井宿!”
      言毕,井宿便在台上表演起了个人的身体特技,时而扭转十个指头,做出不可能的角度,时而翻跟头,在台上生龙活虎。
      台下掌声渐次响亮起来。
      于是,垂幕,换景。
      眨眼间,来到了美朱的在红南国古色古香的卧室一角。
      鬼宿正眼神灼灼地质问道:“为什么避开我?”
      陈枫说这话的时候,恍惚间,我竟把自己认做了罗伊。
      两年无声的守候,纵容,让时间无声无息地淌过指缝。也许他一直想问罗伊这句:为什么避开我?为什么漠视我的情感?
      美朱:“鬼宿,我明天就要开始去找朱雀七星了。”
      鬼宿:“这和那有什么关系?”
      美朱:“我是朱雀巫女,我有义务拯救红南国……而你是朱雀七星,我们必须撇清关系。所以,从今以后,不要随便进入我的房间。还有……”
      话音未落,原本应该冲上来将我搂紧的鬼宿,被一截银亮的细剑挡下。剑尖直指着他的脖颈,以着迫人的凛冽气势。
      韩哲风这个家伙!
      竟然自说自话上台了——
      星宿:“如果要解释的话,就说——不过无论你怎么解释,我都不会原谅你。”
      鬼宿负手而立,并未畏惧他的剑:“我没有借口。只有一件事,请让我说……我喜欢美朱,所以,我决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一个人。”
      剑尖微颤,直逼着他的头颈。
      “美朱不是物品,她有自己的喜好,就算喜欢,你也不能替她决定一切。”
      台词之外的话。
      我看着韩哲风,他的笑容有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
      “也许她还没有长大,不适合接受你的感情,也许,你们,我们,都不曾长大。”他说着,渐渐放下了剑,“我不会杀你,你是朱雀七星嘛,我们还有冗长的任务要完成。”
      说罢,他潇洒退场。
      剑被丢掷一边,银色的反光刺伤了我的眼。
      鬼宿不住地捶地:“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台下掌声轰鸣。
      绛红色的帐幕渐次下垂,我却呆怔在原地。
      韩哲风……他竟然把星宿告白的台词给掐掉了。
      这是为什么?
      他不喜欢我了么?
      他放弃我了么?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头一窒。

      爸爸预定了去海南岛的机票,兴致勃勃地将行礼打包、压缩,一股脑儿塞进了迷你的小行礼箱内。
      我站在阳台若有所思。
      七月,天际被一片淡淡的绯红包裹,云卷云舒,变幻莫测的各种形状在天空翩跹。
      也许,你们,我们,都不曾长大。
      韩哲风在台上说的话,反复地在我脑海里盘旋不去。
      不曾长大,我们都是孩子……
      那又意味着什么呢?
      “莫莉啊,来看看爸爸还漏带了什么……”
      爸爸在身后唤道。我转过身,看着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各种大包小包,不禁有些踟蹰,“爸爸,真的要去海南岛?”
      “是啊,爸爸机票都定了。”
      “可是,你的工作呢?上次爷爷的事,不是已经请了长假了吗?”
      “管他!爸爸要带你出去散心,吹了一吹这近日来的晦气。”
      我走了过去,轻轻解开行礼箱的锁,翻开箱盖,里面俱是五花八门的小点心和饼干,不由皱眉:“带这些做什么?”
      “吃啊,莫莉你不是最喜欢吃的吗,以前一吃东西,你的心情就变得很好了。我的小莫莉,应该是时刻兴高采烈、蹦蹦跳跳的才对。看看,爸爸去了西安才几天,家里就大变样了,唉,都是爸爸的疏忽。”
      我沉默了。
      爸爸满是期许的目光。

      爸爸,我不可能永远做你的宝宝。我会长大,会有自己的想法,自己……喜欢的人。
      可是爸爸,我不舍见你伤心。

      ◎◎◎

      是夜,星空明朗,看来,这几日都将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我关掉了屋内所有的灯,倚靠在窗口,静静观望着窗外斜月银勾。
      父亲整装待发,我却还在原地踌躇。

      COS秀的表演很成功,从第一天的寥寥数人,演变到今日的一票难求,全亏得大家的齐心协力。尤记得闭幕那日,蜂拥而上的鲜花和掌声,将我们一行数十人统统淹没。陈枫不由苦笑感慨:“平时我是最怕粉丝的,但是此时此刻,我竟也有些自豪。”
      罗伊则显得有些失魂落魄。大抵是因为节目散场了,曲终人散,她再难寻得可以接近韩哲风的机会。
      庆功会上,我带了不少亲手制作的小点心,曲奇饼干,水果蛋塔,蔬菜沙拉……琳琅满目,堆满了一桌。导演和剧务一扫往日的严谨死板,纷纷争先恐后扑上了餐桌,惹得众人嘻笑连连,又在欢愉之中感叹时光飞逝,期待下次合作。
      然后,这一日里,我们重要的第二男主却没有到场。
      我发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沉入大海,杳无音讯。
      陈枫给他打电话,也是服务台小姐友好的声音:“对不起,对方已关机……”
      他像人间蒸发一般,一时之间,竟无处可觅。
      “你们怎么了?”收拾场地的空隙,陈枫来找了我。
      我搬着布置皇宫的华丽细软,都是些金属制品,重得我举步维艰,“还能怎么,我们都十几年这样了,也没见他哪次消失不见。”
      “莫莉,你不觉得自己太被动了吗?”
      我不禁停下脚步,“怎么?”
      “邀请你来参加COS秀,听说是你朋友替你报的名吧!什么都要别人推一把,你才战战兢兢地迈开步子,什么时候你也自主一回,做一件自己许久想做而不曾去做过的事?”
      陈枫目光诚挚地说着,伸出手,接过了我手臂上沉重的负担。
      “你什么时候成哲学家了?”我有些好笑的感觉。
      他竟然对我说教,呵,难道说,我已经陈腐到自己都未有发觉的地步了?
      “失恋多了,谁都会成为哲学家。”陈枫扯起笑,迈开脚步走到我前头,“当然,我不是说我失恋。有的时候,没有回应,也会成为一种打击。”
      “你想,韩哲风那天在舞台上的话,分明是抗议你的后知后觉,埋怨你麻木迟钝,你还是没有反应。什么都要挑明了说,你们十几年的默契难道都泡了水吗?”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听见别人质疑我和韩哲风之间,我隐隐有些不舒坦的感觉。
      “呵呵,罗伊已经告辞了漫画社。她又去报名了体育社,为了谁我们心照不宣。我想,我是快要熬到尽头了,这样也好,纠结原本不属于自己的风景,总让我迷离失所,丢弃自我。”

      “社长,”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关于这次COS的报酬,我可不可以提个额外的要求?”
      陈枫顿足,笑:“别是让我以身相许就是了。”
      我大笑:“得了吧,您演什么都像,就是演不得流氓。这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质,哪里能和这种痞子调调搭上关系……”
      “说吧说吧,反正准没好事。”
      我撇撇嘴,“就是我的那些杂志啊,我家实在放不下,都堆阳台了,这刮风下雨的,太可怜了。”
      陈枫敛眉:“不行,公共财产不能挪为己用。”
      “班长……社长……陈枫同志……”
      “还是不行,抗议无效,贿赂严打。”陈枫正儿八经地一口回绝了我。
      我怒,转身欲走。
      只听得他漫不经心地道:“我记得,漫画社里倒是有个废弃的仓库,收拾收拾,倒也可以利用一下……”
      “社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我笑颜逐开,“财务在哪呢?我这就去付明年后年后后年的社费!”
      “你不毕业了么?”陈枫勾起笑,“真是,你还欠我好几份便当呢,还记得那个‘三十’之约么?”
      “哎呀,我好像有点急事,先走了,拜拜社长!”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只是,白天的雀跃到了夜里,瞬间偃旗息鼓。
      爸爸说了明天就走。
      明天,可是我已经快一个礼拜没见着韩哲风了。
      去海南岛游玩,不过是一个星期的事,又不是不回来,我在慌张些什么?
      他不出现,他搞隐居,他人间蒸发,那是他的事,关我什么事?
      我为什么寝食难安?
      我又为什么夜不能寐?
      手机调到了震动当,“突、突、突”地在桌上颤动起来。
      是短信。
      韩哲风:明天走?
      我:嗯,机票都订好了。
      韩哲风:哦……
      我望着忽明忽暗的手机屏幕,有些不安,又有些烦躁。
      直接拨了号码打过去,他又立即按了“挂断”,手机里一片冗长难耐的忙音。
      我忍不住,再度发了短信:你到底去了哪里,这些天?!
      本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兴许是给韩叔叔禁足了也说不定,却没想到,他知道我要走。他知道!虽说不是一去不复返,可是好歹,也得问候一下吧!
      过了约莫半个世纪那么长久,他才迟迟回了消息。
      韩哲风:办出国手续。
      我立即回复:什么出国?怎么又要出国?
      韩哲风:你在乎吗?
      我:我先问你的呢?!
      韩哲风:去德国复读,那里学校的教授联络了我爸爸,说只要我回去,路费照免,证书照发……
      我:……怎么那么突然?
      韩哲风:他们没收了我的护照,身份证,冻结了我的银行帐户。不走不行,不然只能等着饿死了。
      我:没志气。
      韩哲风:我靠,志气也要有力气生产好不好?
      我:那我怎么办?
      韩哲风:凉拌。
      我:你你你……好了,我睡觉了,你一路平安,最好永远别回来了!
      韩哲风:你咒我,莫莉,我心灵受伤了。
      我干脆关掉手机,拉下窗帘,乖乖躺回了床上。
      夜,静谧无声。
      手机“突、突、突”响个不停,我的手放在关机键上,犹疑了许久,还是没有按下去。
      最终,我颇有挫败感地再度点击了新的短信。
      韩哲风:莫莉,这回我必须得去。爸爸已经交了全额的学费,妈妈和我说这话的时候都差点落泪了。我以前不懂事,老是闹腾家长,小打小闹倒也罢了,可是几万的学费……我实在不忍心就这么竹篮子打水,一去不复返了。
      我:我又没不让你去。去吧,什么时候回来?
      韩哲风:明年!一毕业我就回国读大学!
      我:好吧,晚安。
      韩哲风:……

      次日一早,爸爸和我提着繁杂的行礼晃晃悠悠地下楼。
      经过底楼车棚的时候,我看到了韩哲风。
      他一脸的憔悴,就跟秋风卷黄花叶似的,我不禁有些心疼,“喂,你是怎么了?”
      爸爸见状,恨不得长出第三只手来拉我一把,只能抱着重重的行礼包,虎视眈眈地瞪着韩小狼。
      韩小狼根本无视我爸爸眼底的怒气冲冲,态度异常得好:“莫叔叔好!”
      我朝门口望去,“爸,爸,车来了!”
      爸爸闻言,狠狠瞪了我们一眼后,抱着包先跑了过去。
      “你给我快点跟上,旅游团可不等人!”
      爸爸走后,我走到韩哲风跟前。他约莫比我高出大半个脑袋,我仰着头看他,只见他头发凌乱,脸上俱是沮丧的神色。
      “你爸爸打你了?”我细细地扫视他全身,貌似没有什么显著的伤痕。
      “没有。他和我谈心了,这次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进化了。”我不由一笑。
      他仍是面容沉重:“没戏,你这会走了,我大概见不着你了。我是后天的飞机,怎么那么巧的?!”
      “啊,有这样的事?”
      “嗯,后天一早的飞机,过时不候,这次再逃的话,估计人家学校要彻底把我拖进黑名单了。你知道的,德国人是相当严谨的,乱了程序的事对他们而言,等于灾难。”
      我愣了愣,笑:“你从来都是灾难。”
      “莫莉,你个小没良心的。”他轻轻拍了下我的脑门,眼底化不去的宠溺。手上一轻,他拎起我手里的塑料提包,“走吧,你爸爸又在喊你了,我送你上车。再见不见了。”
      我快步跟了上去,“什么叫‘再见不见’?”
      “你这个家伙,”他停下了脚步,没好气地,“从来都是别人跟着你忙里忙乱的,都没有星点自己的主张,我也不知道我回来时你会变得如何了,反正,你能给我写信就写吧,将来的事谁也讲不定,明天的明天,谁知道呢?”
      他将塑料提包和我一并塞进了车厢,爸爸将我拉进车座里侧,透过光明几净的玻璃窗我看到了韩小狼恋恋难舍的目光。
      想来,他是特地一早赶来为我送行的。
      爸爸打开了随身的收音机,里面放着过时的古董流行乐。
      他一边闭目养神状,一边嘴里碎碎念着:“莫莉,爸爸都听说了,你韩叔叔要把这小子送回德国去进修。也好,省得我们两家大人跟着你们转,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哪有那么多闲心处理你们小孩的问题?”
      “你也不要怪爸爸,你们还只是小孩子,谈恋爱为时过早,而且影响学习。等到你进了大学,爸爸自会给你介绍好的对象……人啊,感情问题要认真对待,不然就会跟你妈妈一样,上了我的花轿临时又改了主意……”
      爸爸絮絮叨叨地说着,我的耳边却再也听不见一个字。
      走,离开,回不去。
      明天的明天,刮风还是下雨,谁知道呢?
      把握不了眼前的,又有什么资格期待将来?

      大巴士悠哉得驶过乡间小道。目的地是FD国际机场。
      青绿交接的水田,以及依依风情的垂柳在我眼前掠过。
      蓝天白云,风景明朗,空气清新。
      夏日的早晨,原是舒心而怡人的。
      浮生如梦,收音机里的戏子高歌着平生的遗憾和凄凉,咿呀乌拉的嗓音听到我耳里,席卷了我心底每个忐忑的因子。不安,却不是因为即将远行。
      爸爸坐在身侧,漫不经心地翻弄着过期杂志。
      他的鬓角生出一簇簇灰白的短发,皆是平日里操劳所致。而我也许是他所有的操劳中,最心甘情愿的一份负担。这样想着,心底的内疚又多了一分。
      “海南岛的长轴呈东北一西南向,长约300余公里,西北一东南向为短轴,长约180公里,面积32200平方公里,是我国仅次于台湾岛的第二大岛。海南岛北隔琼州海峡,与雷州半岛相望。琼州海峡宽约20公里,是海南岛和大陆间的海上‘走廊’……”导游小姐笑意盈盈地读着旅游指南,一边派发着新鲜的餐点和牛奶。
      我咬着买干干涩涩的面包,啜着冰凉冰凉的牛奶,食不知味,眼睛不由自主地定格在窗外。
      收音机被调了台,改放了殷悦的《爱多少早知道》,歌声略有些沙哑的忧郁:
      “我再也不会抱着你聊
      聊那些以前以为有的未来
      对你说的话
      现在想起来多可笑
      请你别太计较

      早知道我会爱得受不了
      就该随身带着一把剪刀
      把所有我不爱的画面都去掉是否我会更好

      早知道认识你像玩高空弹跳
      拉扯你我爱的距离忽大忽小
      也许认识我的时候你就知道
      你对我的爱有多少”

      巴士驶上通阔的高速公路,轻推车窗,晨风微微有些刺骨,吹乱了我的头发。
      “爸爸,这里是哪里?”
      “怎么?还没到机场呢,这里是公路啊。”爸爸将收银机的音量调低,转过头。
      “我……”我不知从何说起,将喝了一半的牛奶一饮而尽,啃了一半的面包塞到了爸爸手里,起身,“我有事,晚点和你在机场会合!”
      不敢等爸爸回应,我穿出了座位,冲到了驾驶座边上,“司机,停车!我东西忘记在家了!”

      ◎◎◎

      家里还是一片齐整。
      沙发,茶几,桌椅,都罩上了薄薄的塑料袋,防尘。
      阳台的门锁得死紧,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扭开。风吹来,不同于大巴上清新的青草气味,而是城市高空特有的□□压抑。这座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大楼,据爸爸说,当初购来还是花了一番功夫的,因为这里足够靠近他的办公楼,同样,也足够靠近我的幼儿园。
      当然,足够靠近的,还有韩哲风。
      以及我们一同长大的十几年的记忆。
      我想起他那次剪流流头发的事,他说他不管我谁管。思来想去,陪伴我最久、“管”我最多的人,除了父亲就是他了。如果习惯能衍生依恋之情,那我早已经不可自拔。
      关上阳台的门,我按响了韩家大门的门铃。
      韩阿姨开的门。
      “莫莉,你找……”
      “韩哲风。”我微笑道,“他还在吗,我有话跟他说。”
      “这孩子一早就出去啦,谁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对了,你爸爸不是带你今天出去旅游吗,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哦,临时忘记点东西了。”我低头看了看手表,飞机是十一点三刻起飞,现在是九点半,“阿姨,你知道他可能去了哪里么?”
      韩阿姨温婉一笑:“你这孩子,他去哪里你都不知道,阿姨怎么知道呢?”

      我在莲心小区里绕了整一圈,喷泉,彩色石子路,蘑菇亭,紫竹林,雨花石道,秋千架……但凡我们曾经玩耍过的地方,都没有见着韩哲风的身影。
      时间滴答流逝,手机被遗忘在了爸爸的行李包内,我也不知道他随身有没有带上手机。
      他会去哪里?
      草坪?
      我飞快地奔出小区门口,在保安诧异的目光下,冲到马路中央,拦下了一辆的士。
      “秋西立交桥!”
      车窗外流动的车水马龙,近十点,城市已然苏醒。
      而这个时候的立交桥下,是一片沉闷的静。
      我跳下的士,张望四顾,脚下轻轻碾过昨日的露珠,眼前却满目的空寂。
      长久一来,我从未感到过真正的孤寂是何物,总有那么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追逐着我。而这个人现下突然失去了踪迹,也许不过是我的自作多情,也许他正在某个小店里津津有味吃着香甜的早点……可是我找不到他,这种感觉轻而易举地在我的心门剜了一个口子,将一种名为空虚的东西徐徐填塞进去。

      “嘻……”
      这当我绝望地打算赶去机场时,一个男孩抱着足球欢欢乐乐地跑上了草坪。
      然后第二个男孩,第三个……
      很快,草坪成了男孩子们的乐园。
      我站在正中,多少有些突兀,于是挪动脚步,走到边上,静静观望他们热衷于挥洒汗水的足球竞技。
      “听好了,输的那队,要请我们吃冰淇淋!”
      一个矮胖的疑似队长的男孩中气十足地道。
      “为什么是请你们吃啊?我们又不一定会输!”
      立即有了抗议之声。
      “反正我们一定会赢!”
      “切!”
      孩子们一哄而上,还没开赛呢,倒开打了。
      为了一个冰淇淋,值得么?
      我笑。
      等等——
      冰淇淋?

      刻在记忆深处的冰淇淋店原来还尚在人世,粉色梦幻的门面换成了黑色的亮丽时尚,推着旋转门走进,漂亮的服务员踩着溜冰鞋一个比一个色如春花,粉扑扑的妆面上堆满了殷切的笑意。
      “欢迎光临!”
      我被招呼进了内堂,透明的落地窗前,一袭浅灰色的身影静坐着,眺望远处的目光沉静。
      我的心蓦地舒了口气。
      还真的在这里。
      走过去,我拿menu轻拍他的脑袋,“喂?”
      他愣了下,抬头,见是我时,更加呆怔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坐到了他的身侧,秋千椅,微微荡漾。
      我得意地咯咯笑,似是平生没有比让他惊讶更令我高兴的事了。
      他的脸色由惊愕转为惊喜:“你不去海南岛了?”
      说到这,我赶紧低头看时间,十点一刻,还好,还来得及。
      “我要去的,爸爸还在机场等我呢。”
      他垂下眼,“那你现在还来做什么?”
      “你不希望我来吗?”边说着,我招来了服务员,点了一份红豆沙冰。
      “没干嘛的,来了做什么,这里的东西很贵的。”
      “反正你请客。”
      “啊?”他讶异地抬起头,茫然的眼望进了我的眼。
      我微微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将他此刻的窘态深深印入眼底、心底。
      “你本来就欠我一次,不是吗?”
      服务员端上了红豆冰,我津津有味地用勺子挖着吃。
      韩哲风仍旧在石化中,似是有龟裂的趋势,傻愣愣的模样,平时难得几回见,我更是不愿错过了……
      半晌,他才若有所思地问道:“莫莉,让我亲亲你。”
      我摇摇头,嘴角溢出笑。
      他沮丧地:“你还来招惹我作何?我都已经绝望了,非要雪上添霜——”
      “让我亲亲你。”
      说完,在他惊诧到不行的脸上,我轻轻吻上了他的唇。
      淡淡的茉莉花香。
      原来他方才手里的杯子承载的是茉莉绿茶。
      “我会等你回来的,记得,要认真读书。”
      移开唇,我看到他木木地不住点头。
      不禁莞尔:“好了,我会给你回信的——如果你继续写信给我的话。安心去吧,我会缅怀你的。”
      他眨眨眼,很快,“莫莉,你咒我!”
      我哈哈大笑:“原来你还有知觉啊!”
      见他伸手要捏我的辫子,我赶紧躲开,笑道:“给你讲个笑话,听不?”
      “听!”
      “嗯,”我低头啜了口红豆糖水,抬起头,望着他好笑的脸,强压下笑意,正经地道:“有个男人,一时不小心潜进了食人族,还被族民抓到了。然后,族长大摇大摆地出场,对他说,今天我们斋戒,不吃荤。男人大喜。族长微笑道:来人,把他拖出去打成植物人。”
      韩哲风笑翻在桌,丝毫没察觉我话里他迟钝欠打的暗示。
      这个家伙,真得让人心里说不出的暖洋洋。

      走出冰淇淋店,韩小狼一面哀悼他的钱包,一面故作不经心地问我:“我送你去机场吧,莫莉?”
      “不了,”我张手拦下了的士,“我们还会再见的,是不是?”
      他望着我,忽然,他一把将我拉出车门,在司机的低骂声中,将我拉到了冰淇淋店的门口。
      “又怎么了?”我不住地看手表,快十一点了,爸爸一定急坏了。
      “我,我请你吃冰淇淋!”他说话时,神色难掩一份慌乱。
      马路上车来人往,我将他拉到了人行道边。
      韩哲风疑似忐忑不安地望着我,眼睛眨巴眨巴。
      我只消一眼就看出了他话里的不怀好意,“喂,韩哲风,这种把戏你从小玩到大了,厌不厌啊?”
      他微微勾起嘴角:“反正有人请你吃,你都不肯?”
      我别开眼,嘴角不由自主跟着上扬。
      “喂!”
      他绕到我跟前,我旋过身,不去看他。
      “喂,喂!”
      他开始急了,手伸过来,扣紧了我的肩,“你就要走啦,就那么走啦?!”
      “不然还怎的?”
      我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他词穷了半天,终而,眼底精光一盛,跳到我面前,“刚才你占我便宜,我要亲回来!”
      呃?“什么?”
      “喂,你占了我便宜,就那么打算走了?”
      路边经过的行人微微侧目,投来道道令我尴尬的目光。
      我无奈地,“我要吃巧克力口味的。”
      他顿时喜笑逐开,“一个冰淇淋让我亲一口!”
      “拜托,你说话嗓门轻点会死啊!”
      “要是永远都长不大就好了……”他憨憨一笑,径自跑进了冰淇淋店。

      是啊,要是永远都长不大,也许就不会懂事,就不会懂得父母辈的辛苦,读书的不易,以及,这是是非非,总也理不清的复杂事故、恩怨情仇。
      两个孩子的感情,总比两个成年人的爱情来得纯粹、干净。
      小时候的莫莉会因为一根棒棒糖而哭泣。
      小时候的韩哲风会因为淘气而害得屁股遭殃。
      小时候的一切,存在眼前每一寸纷飞的街景,心底每一扇记忆的门扉。

      “莫莉!我买好了!”
      身后传来韩小狼兴奋不已的呼唤。
      我回过身,瞠目结舌地看着他抱着满满一箱巧克力冰淇淋。
      “一个冰淇淋让我亲一口!”
      这个家伙……
      我二话不说,拦了辆的士跳进车门,“你自己慢慢吃吧,大色狼!”
      “哎,莫莉!”
      “哎,别开车啊!我错了!”
      “……”

      机场熙熙攘攘,拥满了旅客。
      爸爸坐在一旁的塑料长椅上,双手抱胸,手上夹着两张机票,神情焦虑,等得颇不耐烦。
      我急急跑了过去,“爸爸!”
      “怎么搞的,跑去哪里了?”
      “丢东西了……”我无辜地摊手,接过他脚下沉重的行李袋,里面满载的是各式各样的点心饼干……跟他说了无数遍了,我自己会做,呵,还是不放心我。
      “丢什么了,突然那么跑回去?”
      “呃,冰淇淋?”我眨着无辜善良的眼睛,道。
      爸爸显然没有领会过来。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晚去了,就会化掉了。”
      化掉了,就不好吃了。呵,美妙的爱情啊。

      To be contin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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