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级妖怪服务中心》歪脖铁树

3、赤壁战之农夫与小鳄鱼

　　原本云然不打算再接待阿草和阿良，但因为外面有一条小鳄鱼求助，他们俩又紧跟小鳄鱼，以至于云然不得不再次接待了他们。不过暂时没有他们俩说话的机会，毕竟这次小鳄鱼才是主角。

　　“名字、籍贯、性别、住址。”云然拿出一张表格开始填写。

　　“小颚、赤壁怀古那儿、性别应该是男、我就住在赤壁怀古那儿。”小鳄鱼直立着身体坐在板凳上，两只前爪搭在桌子前面，一双黑豆眼眨巴眨巴的看着云然，肚子又软又圆，这显然是一条胖鳄鱼。

　　“来妖怪服务中心什么事？”云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仿佛预感到自己会听到一个相当不靠谱的故事，反正跟服务中心的服务宗旨、业绩考核、营业项目等等都没有关系，他索性往椅子上一靠，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

　　果然，小颚咽了口唾沫开口了。

　　**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冬天的风特别大，气温特别低，天气特别阴冷，有那么一条小鳄鱼却在地底温暖的淤泥中醒过来，懵懂的爬上岸。很快他身体里储存的那些热量就被寒风吹走，冻的硬邦邦的，慢慢的全身都结了冰，身上甚至覆盖了一层冰碴。

　　安田家徒四壁，上面有病重的母亲和双腿行动不便的父亲需要照顾，所以不管寒冬还是酷暑，他每天都必须出门，争取找到一些吃的，否则他们全家都得饿肚子。

　　对于安田来说，冬天虽然冷，但也并不是没有活不下去的法子，至少把河面的冰弄出一个口子，就很容易钓到跑出来呼吸的鱼，很简单并且充满希望的事情。

　　融化冰就要生火，好在河岸边有许多安田提前屯起来的枯枝树木，他现在岸边生好火，等火燃的差不多了再挪到河里他早就选好的地方，等下面的冰融化的差不多，把柴火撤回岸边就可以钓鱼了。

　　这天安田的运气好的出奇，平时每天也就钓三四条半大不小的鱼，但今天那些鱼就跟不要命似的一条一条往外扑，还有的自己从水面跳出来，在冰面上扑腾几下就不动了。安田见鱼实在是太多，就把一部分转移到岸边，然后继续兴冲冲的钓鱼，或者说捉鱼。

　　转移、捉鱼、转移、捉鱼。咦？为什么岸边的鱼仿佛没怎么增加的样子？安田以为有贼，当即火冒三丈的找了一圈，结果人没找到，却找到一条肚子吃的圆滚滚，趴在火堆旁边打哈欠的小鳄鱼。

　　冬天里跑出来的古里古怪的小鳄鱼，还吃了他那么多鱼，安田想也没想的把自己捉到的鱼和小鳄鱼一起给带回家了。

　　安田的村子并不富裕，一到冬天就有许多人家吃不饱饭，这天安田带回去那么多鱼，被有心人看到，于是就有人既羡慕又嫉妒，心中很快滋生出邪恶的念头，等月黑风高夜便伙同一群人闯入安田家中。

　　反正两个老的都不能动，安田自己又瘦巴巴的风吹就倒，干农活都没多少力气的废物而已，根本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也确实，安田家里总共三个人，是没有能力守住那么多鱼的，即便是他们已经把鱼妥帖的藏了起来。

　　但是，当贼人闯进茅草屋里时，看到的却是一条八尺长，肚子滚圆，嘴巴大张能一口啃掉人头的庞大嘴巴，借着月光看，还能看到一颗颗锋利仿佛冒着寒光的牙齿。

　　“怪物！”贼人自己吓破胆，屁滚尿流的跑了。

　　打完哈欠，原地翻了个身，肚皮朝上，慢慢恢复手臂大小的小鳄鱼疑惑的看了眼发出声音的方向，然后努力往安田那边靠了靠，继续睡着了。

　　**

　　“安田救了我，我当然要报恩，我可不像农夫与蛇里的那条蛇那么无耻！”小颚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小短腿有点艰难的抱起前面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后来我就一直住在安田家里，看到安田快要老死的时候，我只能把自己的内丹每天放到他嘴里含一含，让他活下来，直到现在。”

　　几乎可以想象家里养了一条非要报恩的小鳄鱼，安田是不可能正常娶妻生子的，不过他是否乐在其中就不得而知了。

　　感觉还没怎么说到重点的样子，云然问，“现在出事了？”

　　“对！”小颚重重的点了点他的鳄鱼头，“安田不想让我报恩了，他要放我自由，我不肯。但是他说他已经没有能力养活我……我、我……吃的太多了……而且他还生病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大人，求求你帮帮我，我一定会感谢你的！”

　　无奈的摸了摸鼻尖，云然有一种自己仿佛是无偿服务中心办公主任的错觉。“把你家安田带来我看看，还有记住你现在这幅模样不要被人类看到。”

　　“我懂！”小颚放下水杯，道了声谢就狂奔着离开办公室。几乎是几个呼吸的功夫，这家伙就又跑回来，背上驮着个面容苍老，但依旧俊美，气质有些冷清的老帅哥。

　　惊讶于小颚的效率，但云然更惊讶小颚的办事能力，他看了眼俊美的老帅哥，又看了眼一本正经重新坐下开始喝水的小颚问：“你确定这就是安田？”

　　再次重重的点头，小颚说：“就是他，错不了，我们每天朝夕相处呢。”

　　感觉自己仿佛遇到了一件很迷糊的事情，云然决定跟安田单独谈谈，于是他从安田嘴里听到另外一个相同但是又不相同的故事。

　　同样是很久很久以前，有那么一棵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树，他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把树根钻到淤泥里，偷偷摸摸的看看那条每天只知道睡觉不懂修炼的小鳄鱼究竟又在做什么，是不小心踩了谁家的鳄鱼蛋，还是无聊的追着其他鱼玩，还是对着太阳翻出自己的白肚皮，晒太阳呢……

　　冬天来临，安田的乐趣就少了许多，因为小鳄鱼每天都趴在淤泥里睡觉，连清醒的时间都特别少。每天看着同样的景色，看着一动不动的小鳄鱼，虽然知道他依旧是健康的，但安田还是忍不住的担心，于是他就偷偷用树枝戳小鳄鱼，不停的戳，直到他醒来。

　　醒来的小鳄鱼爬了出来，爬到了岸边，很快被冻僵，冻成冰块。

　　这时有个叫村里出来碰运气的青年正巧看到趴在岸边的小鳄鱼，于是他喜不自胜的准备好柴火，准备把小鳄鱼烤熟。

　　就算是有了道行的小鳄鱼也还是没有克服天性，这时候就算是他醒过来，在寒冷的气温中，他也是没有多少反抗之力的，更何况修行的小鳄鱼几乎不能杀生，尤其是杀人，否则将来的雷劫会十分厉害，他就算再皮糙肉厚也抗不下。

　　躲起来的安田着急的看着那些凡火炙烤着小鳄鱼，他非常懊悔，情急之下挣断自己的树根，偷偷摸摸的把青年手里的柴火掉了个个。树根里散发出来的柔和灵气滋润着小鳄鱼，火焰变成安田幻化的虚无的存在，慢慢的，小鳄鱼快要醒了。

　　那青年却担心小鳄鱼醒过来攻击他，竟然四处寻找石头想要砸死小鳄鱼，但他命不好，脚踩到光滑的冰面上，后脑勺磕在一块大石头尖锐的地方，直接一命呜呼了。

　　眼瞅着青年断了气，安田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偷偷摸摸的看着小鳄鱼，这次不用再暗中喜欢，现身的机会来了。于是他用树根把青年拖走，自己把泥土里所有的树根都拔-出来，然后幻化成青年的样子出现在小鳄鱼旁边，摸了摸他热乎乎的身体，走去河中的冰面上打鱼。

　　“我那年为了救小鳄，用了几乎所有的树根和树枝，树干也砍去一些，这些年就算含着小鳄的内丹也没能恢复元气。现在……约莫是大限到了……”安田脸上的表情非常安详，他眼睛里有一种让人感觉很舒服的东西，好像是一种只有树木才拥有的气息。

　　不得不说，云然本来没打算帮那条一看智商就欠费厉害的小鳄鱼，但是面对安田，他却又忍不住动摇自己的决定。

　　他们大约是相爱的吧，云然觉得。

　　也没有不想爱的人还能相守这么多年，还都心心念的想着对方的了。

　　就算有，那大概也只是口是心非的别扭鬼而已。

　　然而，这俩人该怎么办呢？

　　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法子，云然只能用处终极召唤大绝招：“顾向哲！！！”

　　以为恰巧快到吃饭时间，顾向哲是和超大号的食盒一起出现的。阿草、阿良还有安田都跟着一起吃，至于小颚，因为他到现在还没学会变成人，吃饭基本是张大嘴巴端着盆往嘴里倒，吃相十分凶残，云然给了他一分钟吃饭，然后撵到一旁蹲着画圈圈去了。

　　手臂大小的小鳄鱼十分委屈，他感觉自己还有点没吃饱，但是看着其他人都小口小口的吃，用筷子夹菜，尤其是安田，手指修长又漂亮，小鳄鱼更加委屈了，因为他还没学会变成人，更别说用筷子。

　　吃完饭，顾向哲迅速收拾好桌子，顺便听完云然概括的故事，温柔的看着云然，含情脉脉的说：“不如我们去赤壁看看？”

　　这个提议显然很诱人，但妖怪物服中心是不能关门的，这毕竟是国家级机构，必须常年开门保证至少有一个人值班，至少要让全国的妖怪感受到国家的温暖关怀。而！这是业绩考核标准之一！而！国家级妖怪服务中心也只有这么一个标准可以执行，所以哪怕是再想去，云然也还是果断摇头。

　　眼角余光瞥了眼一脸生无可恋，仿佛人生都失去存在价值的阿良，还有他身边坐着的一动不动的稻草人，顾向哲十分不要脸的说：“让他俩留下不就行了。咱们暂时外聘他们俩！一纸合同就好。”

　　“我可以配合，但必须帮我换回来。”阿良眼眸暗淡，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十分好看，可惜他心爱的稻草人此时没有眼睛，根本看不到。

　　“这个条件等我们回来再履行。”抢在顾向哲开口之前，云然赶忙说。至于他为什么这么说，那是因为他刚刚掐指略微一算，知道阿良的命就是这样的，已经不能再有改变，否则对谁都不好。

　　顺应天命，远凶近福才是正道。

　　……虽然这两次遇到的妖怪都跟赤壁有关，但大都是风马牛不相及，不过一想到即将亲自去那地方体验体验，云然还是忍不住胸中豪情勃发，仿佛看到苏轼诗句里的场景，“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希望至少能看到个古人，别是千古鳄鱼、千古树、千古稻草人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