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狗or狼》镜予

2、下界（二）

　　话一出口，就破坏了那股雍容华贵的气态，汉子没想到这公子还这么接地气，加之现在心情好得快要冲破云霄，“哈哈”笑起来，惯来是干粗活的直爽人，本来能叫出两声“公子”来已经是极限了。当下言语间也多了几分亲近：“我叫平信厚，就厚着脸皮让你叫我一声平大哥了！”

　　温玄连忙接话：“平大哥，不如我替你抬一桶水。”莫说只这两桶水，就是两座山，他要拎起来也是易如反掌。可平信厚瞧他那长身玉立的样子，虽然不孱弱，可贵家公子们大多就两下花架子，只看着好看，其实没有什么力气，想都没想就回绝了。

　　“诶不用不用，我这挑习惯了的，轻松得很。”平信厚还抬起手来摆了两下，“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大家伙肯定都高兴坏了！”

　　温玄一听，赶紧套套近乎，趁热打铁地问道：“我瞧着这土地皲裂、草木枯死，不知道是多少天没有雨水了？”

　　平信厚一愣，他以为这公子是跟那些皇商一起来的，再或许是柳老爷家的远亲，总之二者都不会不知道镇里闹旱的事情，可如今他这样子，倒像是初来乍到。

　　温玄见他疑惑，连忙说：“家遇变故，我背井离乡，独自一路向北走到这里，昨日又遭窃贼，盘缠一并被偷去了。连这是哪都不知道，平大哥可否告知一二？”

　　说着还偷偷把在衣服上施了点障眼法，让它看起来风尘仆仆，也多亏了现在雨大，全身都淋湿了，平信厚刚才只注意那身衣服料子挺好，没看是否干净整洁，否则定要怀疑他心怀叵测了。

　　平信厚一听他这样说，不由得脑补出好一番悲惨遭遇，本以为是富贵子弟，没想到却是落魄公子，莫非他方才在树下是想要一根绳子寻了短见？于是也多了两分同情：“我们这啊，叫安水镇。背靠大山，盛产茶叶；左右邻田，土地肥沃。老天爷给饭吃，我们镇世世代代做茶叶生意，最是受当今圣上青睐，大家伙几十年来都是和皇商往来！”平信厚虽然是个粗人，但对这段镇子里视为荣誉的话还是记得很牢，当下就搬出来用了。

　　“没想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触怒了老天爷，这三年来竟是一滴雨都没有。唉，现在镇周围的湖都干了，井水也打不上来了，庄稼旱死便罢，偏偏连茶树也多枯了，原来还能和皇商们换换粮食，现在可好，他们都慢慢地不来了！”

　　温玄大奇，没想到这一场大旱已经持续两年了，他以为若不是凶兽临世，意为天降责罚，寻常妖物断不会为非作歹这么久还没有因果相克。

　　“那为何平大哥你不搬出去呢？”他记着从前和人打交道的时候学到的——想问事，先关心关心人的至理。

　　“总归是有感情的，家在这里，哪能说走就走呢！可不光我没走，大家基本都还留着呢！”平信厚爽朗笑着，高兴地感受着周身沁凉的雨水，继续说，“也不用瞒你，咱们原来算个富庶的镇子，这一年来也靠着以前屯的一点陈茶，妇人家的做点布料生意，拿着布或者钱去跟其他镇子换粮食。这水也是，壮实的汉子一天去那边山的湖里挑个几趟回来，互相帮衬着，日子过得难看些，但总还能撑着。”

　　平信厚仰头看着飞速而落的雨点，大笑起来：“结果你瞧瞧！这不是老天爷宽恕了！这么大的雨，定是不会再旱了！哈哈哈，老天仁厚啊，咱们总算是熬出头了！”

　　温玄：……其实不是老天爷，是我。秽物未除，我要是一走，肯定还得旱，没跑的。

　　平信厚高兴完之后又想起他来，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便好心问道：“那你现在可有去处？不如先暂住我家吧。”

　　倒不是安水镇百姓朴素到没有丝毫防人之心了，而是因为他们镇子一贯非常团结，哪家出点事，吼一声大家伙就纷纷来帮忙了。

　　温玄正打算在人界光明正大地多待一段时间，听他这么一说，连客气一番都不会，脸皮忒厚的立马答应了：“如此可真是多谢平大哥了！您放心，我到镇上之后就找门活计，绝不叫您破费！”

　　莫说仙风道骨，他这做派连个少爷都够不上，要问温玄向谁学了，他大概会很苦恼地想很久，然后回答：“睡太久，记不起来了。”

　　不过倒让平信厚更加同情他了：这孩子定是一路吃了很多苦吧！

　　“好好！小伙子好好干——”雨稍稍小了些，路上已是泥泞不堪，平信厚转头说话的功夫，竟脚底一滑，身子一歪，眼见着就要摔下去了，两大桶水被晃荡着洒出来大半。

　　温玄身形微动，一只手稳定住平信厚趔趄的身子，另一只手握住扁担中央，将两桶水稳稳放到了地上，除了最开始倒出去的，竟没再漏出来一滴。

　　事情发生突然，不过两息之间，平信厚还没有反应过来，隐隐感觉奇怪，他走在温玄前面，只用余光瞥到他动作不急不缓，然而如行云流水，似乎轻松便兼顾了两头。

　　“没事吧平大哥？雨大路滑，还是我来帮你抬吧。”

　　“不碍事不碍事，哈哈，很久没走过雨路，都不习惯了！”平信厚可惜地看了看那少了小半的水，这才下了一场雨，他还需要这水晚上烧了给儿子洗个澡呢！

　　温玄笑着摇摇头，也不再强求一个壮实汉子放弃他的倔强，人类在某些方面的固执他早就见识过了。

　　待到了镇上，果然是一片欢天喜地之像，街上摆满了木桶或盆，大大小小都跑出来淋着雨撒欢。温玄破不赞同地挑眉，淋雨一时爽，之后几天只怕就会出现大批病人了。

　　“平阿伯！”

　　“信厚回来啦。”

　　“平大哥又抬了两桶水，现在终于下雨了，过几天说不定咱们就不用再走那么远去挑水了！”

　　“诶这是谁呀？”

　　镇子上的人看见平信厚，都兴奋地跟他打招呼，然后好奇地问他身后的温玄。

　　温玄听着唧唧喳喳夸他好看的声音，面上微笑和熙，端的是宠辱不惊，心里则疯狂摇旗得意呐喊：夸我了夸我了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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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厚脸皮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