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修改版）》小庄

3、二。Tequila Sunrise

　　我平素不爱同人争执，可是那天在蜡染店里，却差点和店主吵起来。他坚持说门口那幅画不卖，我替乐笛不平，忍不住质问他既然不卖，为什么挂在那里骗我们进来。而那天的乐笛却象和我掉了个个，出奇地沉默，还反过来劝我说：“没事，他不卖就算了，我们再看看别的画吧。”我也只得住嘴。

　　第二天陈安同我照原定计划去泸沽湖，乐笛却笑说：“你们小两口自己去吧，我还想在古城里再逛逛呢。”我知道她想给我们一些单独相处的时间，而且对那幅画一定还不死心，要再去店里看看，也就不便勉强。

　　陈安在湖边找了一家小客栈，晚上我们两个喷了满身的驱虫剂，坐在清澈幽深的水边看一弯新月。陈安握住我的手问：“小擎，想什么呢？”我望着水中月亮的倒影，说：“我想起梦工厂电影的片头，那个小小的孩子，在宁静的夜晚里，坐在月亮上垂钓他的梦想。”陈安轻轻颔首，将我揽入怀中，我抬头看他的眼睛，两人相视而笑，只觉分外平安喜乐。

　　他没有说，但是我知道他会明白，我自幼垂钓的梦想，此刻就在我的身旁。

　　翌日神清气爽地回到丽江，乐笛却不在屋里，直到快午夜时分，陈安和我都准备报警了，她才出现在门口。我扑上去：“乐笛你死到哪里去了，急死我了！”乐笛笑着拍开我：“方擎啊，你怎么跟我妈似的，我可是二十五岁，不是五岁。”我呸了一声，陈安在身后说：“乐笛，你一个女孩子家，还是多注意点安全的好。往后要这么晚回来，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吧。”乐笛楞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我放了心，才想起来问她：“你又去那家店了么？”乐笛犹豫了一阵，点点头。我追问：“他有没有答应把那幅画卖给你？”乐笛不再回答，轻轻地说：“方擎，我累了，我们早点休息吧。”我转头推了陈安一把，他会意地回自己房间去了，我才接着问：“乐笛，你是不是有心事？”乐笛勉强笑笑：“没有，就是有点累。”

　　我明知她言不由衷，却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得回转房间向陈安抱怨：“乐笛这两天不知道中了什么魔，古古怪怪的。”陈安安慰我：“或许她真的只是累了。”我不服：“我认识她多少年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心事那么重的样子，多半还是跟那幅画有关系。”陈安摇头：“乐笛一向爽快，提得起放得下，不会就为一幅画郁郁不乐这么多天。”

　　我不由点头，忽然却又想起那个店主来：“你不觉得那个店主看乐笛的眼光很奇怪？”陈安笑起来：“普天下男人见了美丽女子，总会多少有些奇怪行径吧？”我挠他的痒：“你见乐笛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他大笑：“傻瓜，因为有了你，天下旁的女人都是一个模样了啊！”我嗔他油嘴滑舌，心里却很是甜蜜，对于乐笛的疑惑虽然未解，也就暂时搁置一旁。

　　早晨起来，陈安拉我去爬玉龙雪山。我自小生长南国，连雪都没有见过几场，听见雪山两个字，自然激动万分。叫乐笛一起去，她却摇头说还要去逛街。我忍不住问：“难道你又要去那家店？”乐笛摇头：“我才不想那么辛苦呢，就在城里随便逛逛多悠闲啊。”

　　陈安倒象是正中下怀，也不劝乐笛，拉了我就走。一直到了离雪山最近的牦牛坪，我才明白他的苦心——陈安这一次，是向我求婚来的。在一个游客稀少的角落，陈安双手将我的手包住，我手中攥着那枚小小的指环，头脑因为高山反应有些晕眩，幸福却明明白白地向我涌来，面前的雪山仿佛都化作层层温柔的波浪，将我淹没其中。

　　到家已经夜了，我还怕乐笛没有回来，看见她竟然在露台上坐着，便兴奋地冲过去：“乐笛，乐笛，陈安向我求婚了！”说着伸出手，给她看那枚晶莹的指环。乐笛愕然地看着我，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伸出双臂搂住我：“方擎，恭喜你们。”

　　我和乐笛来了个大大的拥抱，才想起来问她：“你今天去哪里玩了？”她笑了笑，那笑容却分明有些生硬：“就在城里随便逛，哪里也没去。”我兴奋得几乎注意不到她的异样，拉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看见桌上放着一杯饮料，红橙黄的色彩，层层叠叠地洇染晕散，华美异常。我好奇地端了起来，左右看看，问乐笛：“这是什么？”

　　乐笛却不说话，我诧异地转头看她，旁边陈安走过来，呀了一声：“这种东西我好像见过，是一种鸡尾酒，叫什么……什么……”乐笛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Tequila Sunrise。”陈安使劲点头：“对，对，tequila sunrise，好像以前在哪个酒吧里见过的。小擎你可别喝，这酒烈得很。”说着走上前来，要从我手中接过那杯酒。

　　我乖乖地把酒递过去，乐笛却猝不及防地伸出手，从我手中将那杯酒哗地扫落在地上。在清脆而散乱的声音里，酒杯片片碎裂，那绚丽多彩的液体迅速铺散在地面上，再也看不出从前的颜色。陈安怔住了，我惊愕地望向乐笛，她靠在椅背上，仰着头，一大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