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有仙气》南天门

15、师姐

　　一百多年前的某一天，在南冥大陆腹地，突然出现一处秘境。此处秘境方圆不过百里，它周遭设有禁制，里面四季分明，资源颇多，但同样也是危险重重。各宗长老几番派人查看，损失了诸多弟子，终于找到其中规律。

　　他们将信息汇总，经过一番考量，以弟子性命换取资源，无疑是饮鸩止渴。他们舍不得弟子拿性命冒险，又不想放弃那份资源，思来想去，最终琢磨出一个办法。

　　黄亭只不过甩了一下鞭子，秦家兄弟二人就怂了。其实挨过打的人都知道，鞭子举在手里，都是吓唬人的。黄亭曾听师傅说过，普通修士大多惜命，谁也不肯为了一点小事，就平白丢了性命。散修生存不易，相对于宗门世家的弟子，他们更实际，也更谨慎。

　　秦守仁和秦守义身为散修，他们在南冥大陆摸爬滚打了数十年，早就炼就了一双火眼晶晶，对人对事该如何应对，他们心里都有一本帐。身为炼气期的小虾米，姿态不能太高，没必要的争斗能免则免，毕竟世事无常，谁也不敢保证，意外在什么时候发生。

　　俩人瞧着黄亭不像善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们选择了合作。秦守仁将手中的“没人疼”一分两半，一半自己收了，一半送给了黄亭。不但如此，他还将宗门秘境的缘由大概向她说了一遍。

　　近一百年来，南冥大陆出现一件怪事。每隔五十年，各宗就宗门大开，他们不拘一格，广招低阶弟子。对于这种不合常理的热情，坊间流传着许多谣言。

　　有人说，各宗之间，因常年明争暗斗，大都伤了元气。他们的底子空了，再不招人，连门面都撑不住。还有人说，各宗真人暗修秘法以求长生，他们以新弟子采补元气，咱们进去都是粮食。归根结底一句话，谁去谁是傻子。

　　上位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们知道的事总是比别人更多，甚至更早。而大多数普通人，却往往在事情发生许久后，仍不知情，这也是流言至今还在流传的原因之一。

　　百年时光，再隐秘的事也会显出端倪，秘境之说也随着时间不胫而走。此时各大宗门早就联合一处，将那秘境死死把持在手中，后来的人就是再想插一杠子，也无处下手。这肉吃不到嘴里，那就什么都不是。散修不加入宗门，就进不了秘境，那里资源再多，也跟他们没半点关系。

　　话又说回来，机会也不是没有。各宗都放话了，只要你肯加入宗门，随便选哪个都行，进了秘境，采得足够多的药草，出来之后，上交一半，就能换一枚筑基丹，再剩下的那些资源全都是你自己的。

　　当然，筑基丹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你随便在坊市溜达一圈，花几块灵石，就能淘换一份筑基丹的丹方。许多困于炼气期无法进阶的修士，他们基本上人手一份丹方。丹方虽然撒的满世界都是，可这筑基丹却依然有价无市。

　　只因那丹方中有两味药：星星草和露水姻缘。人们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这两样是什么，这丹自然就炼不出来。而此时，各宗大门却为你而开，情势逼人，你不低头也不行。如今路就摆在那儿，入宗门，探秘境，得筑基丹。想去？报名。不去，也没人勉强。

　　秦守仁简简单单一番话，把南冥大陆的现状交代了个清楚。“我叔叔五十年前曾经去过那秘境，他侥幸生还，我们才得知这消息。这“没人疼”的法子，也是他悄悄告诉我们的。秘境之中不仅有灵植，还有妖兽，机遇始终伴随风险，每个人进去都是搏命。”

　　黄亭听了此事，她思索过后，决定也去凑个热闹。她在炼气九层困了一年，自己心里也清楚，她是心境出了问题。修士修行，逆天而行，弃情绝爱，成其大道，说起来总是容易，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自己做不到。黎果是她师傅，这份师徒之情对黄亭来说很可贵，她忘不掉，也不想忘。

　　为什么要绝情弃爱？若是不如此，就不逆天了？黄亭想不通，修仙之人众多，这天生万物，各有天性，在他们心中，又何为顺天，何为逆天？难道所有人都一样？黄亭不信。她还记得当初自己说过的话，她要得长生，享大自在。这人要自在不就得活的顺心顺意吗？有些情她能舍，有些她舍不得，这舍与不舍，自己还不能拿主意，那还算什么逆天而行？

　　黄亭有自己的想法，她不知是对是错，也闹不清楚，如今阻挡她前行的魔障到底是什么？又该如何消除？她想了许久，心中还是觉得憋闷，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后来她索性不想了。修士都讲机缘，黄亭心想，这五十年一开的秘境，她得去看看。

　　宗门是座山。黄亭站在山脚下，她抬头仰望，这天地铸就的山峰，寸草不生，它就像一块硕大的石碑，直接天地，云层是它的背景，白雪好似它的风帽。风雨侵蚀了表面，碎石随着踩踏“哗啦啦”落下。山上的人望着头顶，山下的人望着云层，人离的越远心越大。这就是丹宗的山门。

　　蓝色的天幕上风卷云动，黄亭痴痴望着天际，她一时间心潮澎湃，原来道理就一直摆在那儿。山壁上挂着许多人，上山的路，不只一条。想省事，就顺着别人的脚印走，不服气就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能耐不够，飞不上去？那就狠下心，一点点爬，这山再高，你总有爬过去的一天。

　　在这一年，丹宗的外门弟子资料上，有这样一条记录：编号三零五，黄亭，女，五灵根，十五岁，炼气九层。

　　黄亭之所以选择丹宗，是听说这里都是炼丹师，他们的战斗力普遍不行。黄亭觉得，在这帮炼丹师之中会比较安全，至少在遇到危险时，更容易杀出一条血路。

　　黄亭此行目的明确，按她的意思，甭管是秘境的资源，还是宗门奖励的筑基丹，能得一样就行。退一步讲，就算此行一无所获，那也没什么，能有机会去秘境见识见识，试炼一下，也是不错的机会。

　　她日常行事低调，平日闲事不理，从不与人交际。每日除了去宗门藏书阁看书，就是闭门修炼。“师姐，我是谭棉花。”谭棉花主动走上来搭讪，黄亭冷不丁的听到旁人唤她师姐，她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

　　这位谭姑娘长得十分俊俏，她外表看着十七八，年纪明显比黄亭大了几岁。她身上也如黄亭一般，穿着一件蓝白色的长袍，除了发髻间的绒球，再无其他装饰。那整个人看起来倒是素素静静的，笑起来也很和善。

　　谭棉花瞧着黄亭的反应，心中就猜了个八九分，她淡淡一笑，犹自说道：“我虽然年纪比你长了几岁，可境界却不如你。师姐是炼气九层，我如今才炼气八层，我叫你师姐，你不会不高兴吧？”

　　谭棉花走上前去，她作势要挽黄亭的胳膊，黄亭下意识的一错步，她看似不着痕迹的躲开了。“谭师妹有事？”

　　谭棉花见黄亭如此，她面上也不恼，只是从容的说道：“师姐是刚入宗门吧，我的编号是一五三，不知师姐是多少？”黄亭简单明了的说道：“三零五。”谭棉花闻言笑道：“我们真有缘，有两个数都相同呢。我是三灵根，师姐是五灵根吗？”

　　黄亭闻言瞧了瞧她，“这编号是这么算的？”谭棉花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师姐是……”黄亭忍不住说道：“我是五灵根。师妹若是有事就请直言，若是无事，那我就告辞了。”

　　谭棉花身形一闪，拦住黄亭的去路，“师姐先别忙，我是真有事。我如今初入宗门，一个人都不认识，我想去宗门坊市转转，不知师姐能否和我结个伴？”黄亭言不由衷的说道：“抱歉，我很忙。”

　　谭棉花又是伸手一拦，“师姐若是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了。你有什么可忙得？我瞧你这几天一直往藏书阁跑，想来那里能看的书籍玉简，大概都被你看的差不多了，你如今又要忙什么？难道师姐瞧不起师妹，故意躲我不成？”

　　黄亭闻听此言，面色不觉有些不自在，这位谭师妹不会看人脸色？她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心照不宣？非得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她不尴尬吗？“谭师妹，我这人性子不好。”谭棉花笑呵呵的看着黄亭，她将头慢慢凑了过去，轻声说道：“这事你可骗不了我。雪儿，你说是不是？”

　　雪儿把黄亭吓了一跳。这世上古怪可真多，她原以为谭棉花头顶的绒球是装饰，初见之时她还在想，这谭姑娘真是品味独特。没想到绒球突然一动，它猛地伸展开来，这分明就是个活物。只见它伸着爪子搔了搔头，微微挪了两步，又趴在了谭棉花的头顶。

　　谭棉花比黄亭高了半个头，雪儿看向黄亭的视线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俯视。黄亭瞧着那个巴掌长短，一身雪白的小家伙，它轻轻摇着尾巴，懒洋洋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就毫无在意的打了个哈气。

　　谭棉花伸手把雪儿从头顶抓了下来，她将它捧到黄亭面前，“对我说谎试试。”黄亭暗自呼了一口气，“师妹，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管你想干什么，我都没兴趣。”

　　谭棉花闻言，瞬间变了颜色，她满面通红，大大的眼睛眨巴了两下，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落了下来。黄亭直觉不好，她有心掉头就走，耳中又传来压抑的哭声，“师姐，你好凶！”雪儿双眸蓝光一闪，“嗷呜。”黄亭当时就一激灵，她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这一人一兽都惹不得。

　　黄亭不敢大意，她一狠心迈步又走，呜呜咽咽的哭声立时变成嚎啕大哭。黄亭脸上一白，她后悔极了，刚才她就不应该搭话。她何必把话说的那么直接，现在一想，她自己都觉得不合适。

　　谭棉花不顾形象的蹲在地上，她正哭着，就听黄亭说道：“走吧，不就是去坊市吗，我正好也想买东西，一起吧。”女人变脸有多快？看看谭棉花就知道了。黄亭话刚说完，谭棉花就喜笑颜开的站了起来，而此时此刻，她的眼角还挂着泪珠呢。

　　黄亭对方才之事还有些内疚，她没话找话的问道：“你这猫怎么这么小？”谭棉花冲黄亭勾了勾手指，她转身道：“来，咱们边走边说。”黄亭见她如此，当时又后悔了。

　　谭棉花见黄亭跟了上来，这才好声音的说道：“你别看我们雪儿个头小，它可是活了一百多岁的老妖精了。”黄亭低头一看，就见雪儿在谭棉花手上伸了个懒腰，随后它一转身，顺着谭棉花的胳膊，三蹿两蹿跑到了她头上。它身形一卷，又变成了一个绒球，窝在了谭棉花的发髻之中。

　　经过谭棉花一番自我介绍，黄亭才知道。这位谭师妹如今芳龄十八，她来自一个小的修仙家族。雪儿是她的灵兽，据说是个变种，它别的本事没有，却天生能闻真假，辨是非，识善恶。

　　谭棉花一本正经的说道：“雪儿跟我说了，跟着你没错，有事儿你一定会帮我的。”黄亭有心反驳，还未张嘴，就听谭棉花又说道：“你放心吧，不管你嘴上怎么说，我反正是跟定你了。我和雪儿心意相通，你要相信我们，你是个好人。”

　　黄亭茫然注视着远方，心说话，“放过我吧。”谭棉花在她耳边温柔的说道：“黄师姐，你别怕，我不会害你的。”

　　谭棉花和黄亭一起到了宗门坊市，“师姐，我们先去买份“没人疼”。”黄亭听了此话，她心中就是一动，她不动声色，假做不知的问道：““没人疼”是什么？”谭棉花随口答道：“我也不清楚。只是听长辈们说，将“没人疼”混入松花粉，即可炼制驱兽灵药。”

　　混入松花粉。黄亭暗中叹了口气，知识决定命运。原来这“没人疼”不能直接使用，也不知道这事是不是秦家兄弟从中作梗，故意留了一手。黄亭当时暗自打定主意，以后还得多读书，这凡事都靠着别人一张嘴，终究不牢靠。

　　谭棉花是个话痨，俩人走了一路，她这嘴就没停过。她跟黄亭说，自己在家总是受欺负，明明她才是小的那个，可爹娘偏偏凡事都疼姐姐。她姐姐从小就不知道让着她，家里有什么都和她抢，小时候抢吃抢穿，修炼以后又抢资源。每次她被姐姐欺负了，她都恨不得她去死，爹娘为了这事还骂她歹毒。

　　黄亭耐着性子听着，她一直沉默不语。其实她对谭棉花说的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俩人晃晃悠悠转了半天，谭棉花终于将该买的都买齐了，这才想着问黄亭，“师姐，你怎么不买？是不是缺灵石？你要是灵石不够，我借你，不用还。”

　　黄亭淡定的摇摇头，“我今天没看见想买的东西。”谭棉花上下打量了一眼黄亭，“师姐，你还不知道吧，过两天咱们就要集训了。你要是今天不买，等下次再出来，就不一定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