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有仙气》南天门

14、师傅

　　黄亭将手中的储物袋一抖，一堆零零碎碎的破烂落在地上，不一会就堆成了小山一样。她弹指抛出一记火球，将碎片烧了个干净。她心想，那些东西原本就不值钱，碎了就碎了，好歹还有个储物袋呢。虽说这储物袋只是普通的低阶储物袋，里面的空间却足有五十方，这东西别人看不上，她可宝贝着呢。

　　黄亭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她被人困了一个多月，这不还是好好的。师傅常说，人没事就好，有了人什么都能挣回来。如今黄亭最担心的就是师傅，她在外面憋了一个多月，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师傅现在怎样了？黄亭将御风术施展到极致，她想快些，再快些，只有见到师傅，她才能安心。

　　她回到小院，神识一扫，只见炼器室内，黎果独自一人，他正盘膝坐在地火附近。黄亭脚步轻快，她穿过厅堂，进入后院的密室，轻声唤道：“师傅，我回来了。”没有回音。她忙定睛观瞧，只见黎果面色雪白，两颊红润，黄亭心中一慌，忙疾走两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我还没死呢。”

　　黎果睁开双眼，他神情复杂的望着黄亭，“你也是修士？你瞧瞧你的一言一行，看个生死还用探鼻息？”黄亭闻言腼腆的一笑，“我跟师傅闹着玩的。师傅在这儿干什么？咱们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就一起走吗。”

　　黎果的眉头轻轻一皱，问道：“你这身上是怎么弄的，和人打架了？谁赢了？”黄亭低头看了看自己，笑着说道：“我怎么会和人打架呢，我这是不小心剐的。”黎果闻言沉默了片刻，他将手一翻，“这银丝锦是师傅刚刚炼制的，你拿着吧。”

　　黄亭将银丝锦接过，她随手一抖，就见浅灰的布面上，银色丝线随着抖动若隐若现，黄亭摸着它看了半天，也瞧不出特别之处，她刚想滴血认主，却听黎果说道：“亭儿，你记得，一切随缘。”

　　黄亭听着这话有些奇怪，她不由得抬头望了他一眼，只见黎果双目烁烁有神，突然，他神情一变，厉声喝道：“快走。”他一挥手，黄亭就好似被劲风一吹，人随势飘了出去，预想的撞击并未出现，黄亭仰头一看，就见密室上空不知何时破开了一个大洞。电光石火之间，她再看时，地面却突然裂开，地火喷涌而出，黄亭尚来不及反应，就瞧着黎果被火焰淹没。她失声叫道：“师傅。”

　　火焰还在跳跃，岩浆缓缓流动，黄亭站在一旁，呆呆望着脚下，师傅走了。好像就在刚才，她还想缠着师傅说话，片刻之后，她们却阴阳两隔，师傅死了？眼泪顺着黄亭的眼角滑落，她喃喃自语的说道：“师傅，我回来晚了。”“师傅，我被人欺负了。”“师傅，我没有贪玩，我被人困住了。”黄亭心口憋着一口气，她哭不出来，只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师傅。”

　　有人在她身旁劝道：“黎前辈走了，你不要太伤心。”黄亭红着眼转头看了看他，“你来干什么？”周小五见状，他忙退后一步，说道：“咱们的契约到期了，掌柜的差遣我来收房子，我和这事没关系。”

　　黄亭一把抓住他的领襟，她沉声问道：“什么事，你说清楚。”周小五慌张的望着黄亭，这姑娘满眼通红，脸上挂满了泪水，声音却隐隐带着杀气，他才炼气四层，他们要是动手，他会死的。“黄姑娘，你冷静冷静，这事真的和我没关系。我也不明白，这地火怎么就突然炸了。我是今早出的门，这才刚到。”

　　黄亭冷眼瞧着他，“那什么事和你有关？别说你不知道，我不信。”周小五咽了口吐沫，他舔了舔嘴唇，手足无措的向四周张望，而后他压着嗓子说道：“若是白姑娘的事，那可能跟管事师叔有点关系，你走那会儿，我瞧着他神情不对。别的我就真不知道了。黄姑娘，你相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你。”

　　黄亭将周小五甩到一旁，“滚。”周小五就势在地上滚了两圈，才手脚忙乱的爬起身，他脚下带着趔趄，撒丫子落荒而逃。

　　黄亭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她最后又看了此处一眼，随即转身而去。黄亭心想，“今日是我黄亭技不如人。师傅，你放心，我会好好修炼的，我会筑基，结丹，元婴——我如今不自在，是我太弱小，我会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再不被人踩在脚下。师傅，你放心。”

　　黄亭去得决然，从黎果出事，到她离去，其实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等到李达得到消息赶来，黄亭早就走的没影了。眼前的院落被地火毁了，这师徒二人，一个死了，另一个走了，他算计半天，就这么个结果？李达不甘心。

　　来来去去，看热闹的，查线索的，先后来了几波人，最后张全意叫人用阵法压制了火势，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若是有人细看，就会发现，那地火时不时的跳跃几下，它就像一只巨大的火蝴蝶，它忽闪着翅膀冲到半空，又一转翅潜入地底，那一瞬间美得就像一场梦。

　　天道是什么？黄亭不知道。她只记得，师傅常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情无情，绝情弃情，黄亭浑浑噩噩，她的心乱了。师傅走了，她抬头看了看天，仿佛在这天地之间，就剩她一人。修炼，进阶，她有很多事可做，而她却在此时生了心魔。黄亭忍不住感伤，“师傅，你瞧我多没用。”

　　时光看不见，摸不着，它无声无息的存在着，在人不经意的时候，它悄悄在人身边留下一点点痕迹。

　　一年下来，黄亭还是炼气九层。她心境烦乱，一股暴戾之气，始终压在心头，她静不下心。整整一年，她隐身于山野，没日没夜的追杀山林中的妖兽，她也不管它们是几阶，有用没用，只要遇到，她就冲上去与妖兽斗一斗。每次都是非死即伤，不是它死就是她伤，每次她都一往直前。妖兽虽然灵智不足，时间久了，也就记住了黄亭，它们直觉的认为，黄亭这人是个神经病。

　　三阶虎狮老远就瞧见了黄亭，这头母狮子轻蔑的瞄了她一眼，随即低声一吼，转身跃入丛林深处。黄亭追了半天没追上，她停下脚步呼了一口气，“跑什么，老子又打不过你，你躲什么？”

　　黄亭和这头虎狮挺有缘，这一年她们一共遇到四次。第一次黄亭差点被她打死，第二次黄亭被她打成重伤，第三次虎狮不想理她，黄亭非凑上去，双方断断续续打了三天三夜，这是第四次，虎狮见了黄亭，她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就走了。

　　黄亭游荡了半天，始终没找到对手，她满腔的热情无处宣泄，只得憋着一口气，回到山崖下，她一弯腰钻进了洞中。她躺在床榻上，盯着石壁看了半天，一年了，她直到如今还不能进阶，这要是遇到仇人，那还不是让人随意揉捏？她猛地坐起身，不行，我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夜色深深，黄亭还未入睡，她睁着眼瞧着周遭的世界。微风拂动，俩个人悄无声息的潜到附近，黄亭一路“盯”着他们，心说：“这俩货是哪来的？这大半夜不睡觉瞎转悠什么呢？”

　　秦守仁捧着罗盘走在前面，秦守义提着剑跟在一旁，俩人不知不觉就走到山崖边儿，“哥哥，到了吗？再往里走，我可就守不住了。”秦守仁举着罗盘冲着左右试了试，他随口说道：“你守什么了？这一路上，连只猫都没碰到，用你守？”

　　秦守义伸头瞧了眼他手中的罗盘，“这玩意不准吧。”秦守仁用肩膀拱了他一下，“边儿去，别挡道。这可是在多宝阁买的，那里的东西能有假？”风声将两人的谈话送到黄亭耳中，她莫名的一笑，随即施展御风术，顺着崖壁飞身而上。她转身飘到二人近前，问道：“二位找什么呢？”

　　秦守义一时不妨，被她唬了一跳，他手一抖，剑就掉在了地上。秦守仁气的鼻子都歪了，他暗骂一声，“废物。”

　　秦家两兄弟定下心神，他们打眼一看，月色皎皎，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立着一位少女。她长发乌黑，肌肤似雪，清冷的眼神中看不出一丝人气。若不是她那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束，秦守仁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运气太好，不小心遇到了化形妖兽。

　　只见她身着一袭草灰色的粗布长袍，长衣长袖，将那手脚遮挡了个干净。她腰上系着一块皮毛，头顶的发髻也松松垮垮，或许是出于个人喜好，她在鬓角又别了两根不同色的羽毛。

　　秦守仁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吐沫，这人来的无声无意，兄弟俩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明摆着，她的修为境界肯定在二人之上。他谨慎的说道：“前辈误会了，我们俩是过路的。”黄亭闻言一笑，她将双手一捋，手中就多出一条长鞭，“说实话。”

　　秦守义眼尖，他扥着秦守仁的袖子，失声叫道：“哥哥，那鞭子……”不用他提醒，秦守仁也看的很清楚，黄亭手中的鞭子可不是凡物，上面的灵气充盈，竟是用三阶妖兽的皮筋炼制而成。

　　黄亭将鞭子向空中轻轻一甩，火焰就随着鞭势飞溅而出。两兄弟很识时务，不待黄亭开口再问，俩人就将出身来历，此行目的，都统统交代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秦家这俩兄弟也是炼气期的小虾米。他们资质一般，又是散修，如今年过四十，方才修炼至炼气七层。如今正是五十年一次的宗门大开，各宗都大举招收弟子，二人也想趁着这次机会投入宗门，混个前程。他们此次前来，其实是为了将来的宗门试炼做准备，寻找一份“没人疼”。

　　黄亭这几年也读了不少东西，南冥大陆的草药妖兽她基本都知道，可这“没人疼”又是什么鬼？听着名就古怪。她将身形一闪，说道：“走吧。”秦守仁和秦守义相互看了一眼，问道：“前辈叫我们去哪？”黄亭微微一笑，“你们不是要找“没人疼”吗？我也是，咱们一起吧。”

　　这不是瞪眼说瞎话吗？秦家兄弟二人敢怒不敢言。他们随即应了一声，秦守义将剑捡起，秦守仁催动罗盘，俩人战战兢兢的走在前面，顺着罗盘的指引，三人走到山崖下面，只见前面有一处山洞，黄亭也不言语，跟着俩人就进了洞。

　　秦守仁一眼就瞧见了洞内的长榻，他脸上一冷，僵着脖子转过头，对黄亭说道：“前辈，我是真不知道。”黄亭一摆手，“找吧，找着了分你们一半。”

　　秦守仁硬着头皮走向前面的墙壁，他取出一把匕首，对着墙上就是一剜，包子大小的“石块”落到他手中。黄亭见状，她双眼不禁一眯，她在此处住了两个来月，竟没发现这里居然还长着东西，这人真是得活到老学到老。

　　黄亭后来才知道，这“没人疼”是驱兽灵药，不知什么缘故，妖兽只要闻到它的味道，就会远远的退避三舍。别看它样子普通，却能随着周围的环境改变自身，无论它长在哪都不起眼，就算你用神识查探，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要不是秦家这两兄弟拿着罗盘寻到此处，黄亭就是在这猫一辈子，也别想采着它。所谓“没人疼”，其实看见了就跟没看见一样。

　　黄亭此时不禁恍然大悟，难怪那三阶虎狮会不理她，原来是“没人疼”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