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爱智障皇上[重生]》罄靥

1、第一章

　　已至暮春，忽然一夜之间京中又是满城飞雪。

　　这一年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在外人看了不过是帝王家的谋权篡位，仿佛是历朝历代都会发生的惯例。
　　沈寒玦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这个位置，残杀手足，不惜一起代价的走到了今天。至高无上的权利，他终于得到了。
　　但是他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
　　这一路上来他失去的远远比得到的多得多。
　　可惜没有回头路了。

　　“陆清淮，你自幼伴在哥哥身边做侍读，你觉得现如今朕会如何待你们陆家？”沈寒玦冷冷的审视着地上跪着的人。
　　果真是风水轮流转，天道好轮回。

　　跪着的那人一袭白衣，眼角的红晕还未尽数消退，泪水却是早就流尽了一般，只是默默的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人正是先皇沈寒秋身边多年来一直伴着的那个侍读，陆清淮。

　　先如今落得这个下场，陆清淮却从未后悔过，只是一想到家人或许会因为他的一个不经意的举动受到牵连，又不得不忍了下来。
　　“只要不动罪臣的家人，皇上怎样罪臣的愿意。”陆清淮咬着牙说道。事到如今他本应该没了去和对方讲条件的资格，但是他知道依沈寒玦的性子向来只针对个人，若是他做的妥当，或许真的有机会为家人博取一线生机。

　　“你倒是大胆，这种时候还敢跟朕谈条件！”

　　“罪臣不敢，只望陛下能念在陆家往昔的忠心……能饶他们一命。罪臣愿意背负全部责任。”

　　“既然你这么说了，朕也不好推辞。”沈寒玦突然停了下来，“杀了他，只要你亲手杀了他，朕便保你一家平安。”

　　赶尽杀绝吗……
　　是啊，那个属于沈寒秋的时代已经落幕了，这个江山依旧姓沈，但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陆清淮接过匕首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替沈寒秋出了这口气，但是想到这样做只会让家人的处境更糟糕，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罪臣明白。”
　　陆清淮怎么也想不到和沈寒秋的结局竟是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冰冷潮湿的石壁爬满了青苔，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大牢里，居然还能有如此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在此存活，着实是令人意外。
　　沈寒秋依旧站的笔直，身上的衣物也掩饰不住人瘦骨嶙峋的身躯，似乎风一刮就能倒下一样。

　　最终他还是无力的坐在了地上。
　　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竟然也有轮到他的这一日。
　　沈寒秋像是自嘲一般的笑出了声，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清淮，是我对不起你……

　　牢房的门支呀一声被推开了，沈寒秋缓缓的抬起头来，发现是自己最亲密的那个人，或者说，曾经是他最亲密的那个人。
　　“清淮，你终究还是来了……”寒秋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可却在迎上人毫无表情的容颜时又黯淡了下去。

　　“臣在。”陆清淮低下头去不忍心再去看，只得轻声的回应了一句。

　　沈寒秋看见他手里紧攥着的那把匕首有些颤抖，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明明是将死之人，反而笑的愈发灿烂了。
　　他的陆清淮，几时变成了这个样子。沈寒秋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一天，如今看来，当初种种誓言都当真是可笑的很。更可笑的是，明明是这种时候，沈寒秋却是一点都恨不起来。

　　那是他的清淮，他又怎能去恨。
　　“寒玦也真是狠，竟然连杯鸩酒都不肯赐于我，好歹也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了……”说罢，寒秋又对视上了人那毫无波澜的眼眸，又道，“清淮，杀了我罢，杀了我寒玦便会保你们全家无虞。你也可以自由了……这么多年将你拴在身边，终是我对不起你。”

　　陆清淮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仿佛回到了当初第一次见到沈寒秋的那个懵懂的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寒秋见他不说话，便笑着替他取下匕首上的刀鞘，将刀柄抵着清淮，刀刃抵向自己，一步步拉近着两个人的距离，“清淮啊，你说我们认识了这么久，能不能说一句你喜欢我……”

　　当时静极了，陆清淮甚至能听见刀刃划破衣物，鲜血汩汩流出的声音，他赶忙试图将人推开，却被沈寒秋一把搂入怀中。
　　锋利的刀刃尽数没入沈寒秋的胸膛，陆清淮能清晰的感觉到两人之间隔着的衣物已被粘稠的腥液濡湿，骇人的触感袭满了全身。他不敢动，怕是这一动只会加快对方生命的流逝。

　　“清淮，以前我这么抱着你，你总是会躲的……如今倒是学乖了。”沈寒秋伏在陆清淮的肩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来缓解疼痛，“如果，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不会允许你娶妻，一定不会允许你离开我……如果有来生，我沈寒秋定不负你……”

　　陆清淮呆滞的用颤抖的双手轻轻回搂过人，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做，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陆清淮才意识到，他对眼前的这个人不仅仅是一个臣子对君王的仰慕，更多是尚未斟满的爱慕之情。
　　这种感情不知是何时开始变质的，却是宛若洪水决堤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只是陆清淮一味的逃避才造成知道如今才认清这种感情。
　　娶妻生子，这是陆清淮这辈子犯过的最大的错误，从而将二人的感情进一步推向了深渊。
　　可是认清了有什么用，现在说来不过为时已晚。

　　“寒秋……我喜欢你……”
　　最终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陆清淮知道，若是这时再不说，怕是这句话永远没有机会出口了。
　　话音刚落，陆清淮便觉得肩上一股滚烫的液体洒了上来，随即压上来的身躯已经轻的有些过分，甚至有些硌人。
　　“沈寒秋！沈寒秋！你倒是醒醒！”
　　这次陆清淮是真的慌了神，使劲的摇晃着怀里的人。可是任凭他怎么喊，怀里渐渐冰冷的身躯都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不知不觉已是满面潸然，陆清淮依旧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不肯松手，不停的念叨着，“寒秋，醒醒，我们一起走，你倒是快点醒过来啊……寒秋……”

　　“陆清淮，人是你杀死的，现在你哭个什么劲？”背后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陆清淮的思绪，“你若是念着旧情，怎么不趁着哥哥活着的时候和他一起逃啊？”
　　沈寒玦似乎还嫌不够，又继续说道，“哥哥待你一片真心，这一生都未纳过妃妾，只是因为你这个陆清淮，你倒好，娶妻生子不说，甚至还亲手送他最后一程。当真是枉费了这情深。”
　　“也对，陆清淮是为了保全家人才这么做的，朕差点就忘记了。”

　　陆清淮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
　　的确，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懦弱造成的，既想保全家人，又有愧于沈寒秋，才会落得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因他而起，而他却是那个一直逃避的人。

　　“放心，陆家世代忠良，朕不是那种无理取闹之辈。既然已经承诺过的事情定会遵守。哥哥已经去了，我想要的东西也拿到了，不过至于你……”沈寒玦冷冷的审视着瘫坐在地的陆清淮，寒玦是寒秋的二弟，也是觊觎这江山最久的人，如今寒秋去了，他也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以后爱去哪儿去哪儿，别脏了朕的眼睛，也别脏了哥哥的尸体。”

　　你哥哥？你何曾把他当过你的兄长？！
　　陆清淮何止是气愤，这么多年他进宫给沈寒秋当侍读，寒玦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很多事他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却跟明镜似得。
　　不过沈寒玦说的话陆清淮当真是无法反驳，沈寒秋待他的一片真心，他竟那么多年都不肯面对，不然或许也不会走到今天这般境地。

　　陆清淮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虽说是笑，却是凄惨到令人不忍去听。
　　沈寒玦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究竟会做些什么，却看见他拔出那把匕首，直挺挺的向着自己的心脏刺了进去。
　　脸上痛苦的神色在那一刻定格，鲜血溅洒在牢房的每一个角落，包括沈寒玦身上的龙袍都没能幸免。

　　大抵是觉得两个人不久之后就能相见了，陆清淮反倒是有些欣慰的笑了出来。
　　生前未能同归，死后亦不敢妄求同葬。
　　但是这么做，多多少少能弥补多年来心中的遗憾，这一生也算的上是有始有终了。

　　弥留之际，沈寒秋的那句，“若是有来世定不负你”还紧紧的萦绕在陆清淮的耳边，
　　是啊，如果有来生……
　　定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