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与娇》奈斯影子

3、3

　　跟季节一起的生活，非常简单。

　　夏天几乎找不到什么可挑剔的地方——她在这个家里几乎什么都不用做。日常起居由一个沉默寡言的保姆照顾，她每天只要睡醒、吃饭——再继续睡觉就够了。
　　而且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始终都睡不饱。因为时间几乎都用来睡觉了，所以那个在季节口中沉默寡言的保姆，她现在还没见到过。

　　而明明昨天用过晚饭后便感到劳累而上床休息了，今天却硬生生拖到了颇晚的时候才起床。还是由季节敲门喊她起来用早餐，才不甘不愿地离开了温暖的床铺。
　　夏天揉揉还未清醒的双眼，抱着季节放在她卧室里用来“代替季节”的巨大的熊娃娃。季节看到熊娃娃的时候马上就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她一把将熊娃娃扔到了客厅沙发上，引着夏天、献宝似的张开双臂——

　　“这是我做的早餐！小天你尝尝味道如何吧！”

　　餐桌上是普通的稀饭咸蛋与面包豆浆。季节之前也并非没下过厨，只是她煮出来的饭，无论中餐晚餐、搭配都有些微妙。
　　微妙归微妙，味道还是很好的。加上夏天对食物几乎不挑，所以对这并非出自自己手中的餐点，丝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季节似乎刚刚才吃完，她撑着下巴坐在夏天对面，笑呵呵地看着她。被别人盯着的时候本来就难以下咽、更何况是眼前这样一个人。夏天默默地喝了几口没有味道的豆浆，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季节还是笑呵呵的表情，“就是想到以前小天你在超市买了豆浆，结果喝了一口就丢掉的事情，……果然不喜欢吃甜食吗？”
　　夏天口中的豆浆似乎一点糖都没加，从而感觉有点苦涩。她对对方口中那过去的自己丝毫没有印象，不过听对方的描述，果然与自己有些相似。

　　她想了想可能是名为甜的味道，轻轻地嗯了一声。
　　季节笑得更甜了，甜到夏天有点不适应：“我会跟保姆说一声的，所以……以后早餐要按时吃啊。”

　　夏天回想着前几天的早餐——她只觉得那时候是没什么食欲，对于自己的喜好，倒是没有多大的感受。不过之前几天的确都没有吃过早餐，她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再问季节一直看着她吃饭的原因了。

　　用过早餐后，还有几个小时才吃午饭。今天季节少见地在家、她之前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工作十分忙碌的样子。
　　夏天本来想问问对方的职业，可又觉得对方不会告诉她，便不再多问。今天些许是吃过早餐的缘故，没有一睡睡到大中午，早餐腾出了一点时间，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季节一如既往地黏了过来。夏天并没有拒绝她——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拒绝。

　　季节的动手动脚一直都很隐蔽，等到夏天发现的时候又不动作了。有了之前过分的肢体接触的经历，夏天也找不到理由推开——所以只能在她越来越过分的时候拍了拍她的手。
　　谁知道夏天的力气太小，根本起不到警告的作用——

　　在季节想要把脸藏进夏天胸口的时候，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旋即响起了一阵铃声。

　　令夏天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

　　“……你的电话。”她提醒道。

　　季节语气低沉地应了一声，动作粗暴地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漂亮的双腿曲线被一层薄薄的黑色打底裤覆盖，因为夏天视线低下，只能看见它有规律地朝外走去。
　　想到方才季节的语气，她咽了口口水，心里约莫有些害怕。

　　她呼出了一口气，见电视上正在播放零食广告。对甜味感到烦腻的夏天拿起遥控器，转台。
　　她看电视很少转台，因为看电视的时候几乎都在想自己的事情。现在转台只是为了转换心情。

　　谁知道——却看到了让人意外的东西。

　　“那么，季节小姐——有过初恋吗？”

　　电视上是一个综艺节目，那位浓妆艳抹的主持人暂且不论。夏天关注到了她面对的人，那确实是……

　　看着那张漂亮至极、甚至引人犯罪的面庞，夏天心中说不上有多惊讶。她耳边已经听不见电视机的声音了，思绪随着上方的平面人物而悦动着，最后她在季节回来前，将电视转了回去。
　　如她所想，季节是个站在社会顶端的人物。

　　她见季节还在阳台与手机的对面谈些什么，便拿出了那台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手机。虽然什么都没有，可浏览器还是能找得到的、自然而然地也能进入搜索引擎。
　　夏天想了想，输入了“季节”，觉得这可能找不到什么东西，又在后面加了两个字。

　　出来了一串比较详细的资料。虽然这些资料都是大众的表面看法，可能让现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夏天了解到很多。
　　她的眼底倒映着手机屏幕的亮光，其中却看不见清晰的文字倒影。只有这对双眼的主人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而这些又对她那失去了记忆的大脑带来了怎样的新的记忆。

　　至于一闪而过的画面——只能说是有点印象吧。

　　“你在看什么呢？”
　　季节从阳台回来了，面上还是那副笑容。手机些许被她扔在了卧室里，她手上现在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夏天关闭了浏览器，退出之前还不忘顺手清除了痕迹。

　　她想了想，回答道：
　　“我想不起以前用的社交软件的账号了。”

　　“你以前不用那些，”季节闻言一怔，旋即露出了苦恼的神色，又在夏天身边坐了下来，“你一直都很神秘，……如果不跟你生活在一起，甚至连你每天做了些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苦恼发自内心，看得连夏天都开始烦恼起来。夏天之前就发现了，季节有种特殊的感染力，能将旁人带进她的情绪当中、自然而然地，丝毫没有怀疑过她这副神态的真假与否。

　　好在夏天心中的不自然感一直在提醒着她。

　　她轻轻应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了。只是看着季节凑上来的标致的五官，方才在页面上看见的那些大段大段的文字印在脑海深处，填充着现今丢失了所有记忆的大脑。

　　无论那些文字书写的多么复杂、一旦拨开那层层没有必要的形容而注视到它最根本的描述看，它们写下的几乎都是同一个意思。

　　这是一个天才演员。
　　却因为病入膏肓而不得不终止她的工作。

　　“不过没关系了，”季节在她眼前抬起了手，落在了她的大腿根部，同时身体的重量又向她的方向下压了一点儿，胸前的柔软几乎都停留在了夏天胳膊上，柔软到让人不忍心移开手。
　　她的声音一样轻柔地落在夏天耳中：“现在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啦。”

　　娇嗔空洞又带来森森的感觉，令夏天心里升起一抹凉意。她觉得应当不是气候的缘故——毕竟室内的暖气，一如既往地运作着、抽出了内部潮湿的空气，也抽走了内心的烦躁。
　　她的冷意起源于对季节的态度。

　　她视线下垂，迎上了对方那对妩媚似水的眸子。眸中的情绪被闪烁的光影响，让人看不清对方心中真正的想法。
　　夏天也害怕看清楚对方真正的想法。

　　季节是一个天才演员，不过因为过分沉浸在某部戏中无法脱身，如今处于告假休息当中。

　　夏天在害怕。因为她仿佛明白了自己对这个人感到陌生的原因。
　　——她们之前，可能根本就不是情侣。

　　那是什么关系？
　　不行，她现在完全想不起来。

　　那现在自己在季节的世界里扮演着怎样的身份？
　　不行，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大概只是对方口中的“女朋友”、在现实当中的替代者。

　　她甚至连那些资料是真是假都不清楚。她心里总有声音告诉她不能轻信他人，可是现在又有其他什么的知情人知道这些？

　　夏天的呼吸蓦地急促了起来。失去记忆的她现在脑中空荡荡的，同样的，塞进去的那些东西，翻来覆去后就能发现一个近在眼前的解决办法。

　　——对了，那部戏。

　　突然，一只手触碰到了她的双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夏天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她怔怔地迎上下方季节疑问的目光：

　　“你的面色有些发白，……怎么了吗？”
　　她眼角染着关怀。夏天踌躇少许，语气中带着些微颤抖，应了声“没什么”。

　　她说了句“想回房了”。季节虽然有些不舍，却还是乖乖地坐了起来。
　　夏天脚下失了魂儿似的，走向自己的房间。身后的季节目光如炬，她却因为神游天外而感受不到半分别扭。

　　她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然后打开搜索引擎——希望能获得一些关于那部戏的一些消息。

　　手指输入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

　　……要是知道了，又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