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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东西 ...


  •   “杀人了。”
      “抢劫了。”
      有人惊魂未定,说话哆嗦哆嗦,“车厢,车厢两头都被堵起来。前,前后有十几个,人。人,拿着刀,刀,挨个儿搜,搜钱。中间,有一个穿军装的小,小伙子不肯给钱,起来,反抗被捅了,倒在地上,浑身是血。”
      “这么猖狂!”一个大爷感到齿冷,“之前听说,火车上抢劫不是晚上半夜才会发生,怎么大白天也开始抢上了?”
      有人激动地问,“列车员不管吗?”
      马上有乘客附和,“就是,车上不是还有乘警吗!”
      之前跑进来的一个女青年倒是镇静,冷静道:“没看到,我们好不容易跑出来,跑到后面几节车厢才看到乘警。”
      女青年身边的小伙子非常不满,“列车员?我跑过来时,晃眼看到我们那节车厢的列车员,躲在乘务室里面呐。”
      有位中年男乘客不同意,站出来,为列车员说话:“前后十几个拿刀抢劫的,列车员一个人出来,顶个屁用,出来也白瞎。”
      小伙子硬声道:“话不是这么说。宣传说要为老百姓服务,勇于同犯罪分子做斗争,保护老百姓的生命财产。”
      “说得轻松,不看形势。”为列车员说话的中年男人一脸严肃,“你现在就去为老百姓服务,同犯罪分子做斗争,把名字、部门留给我,我保证到你部门宣传你,敲锣打鼓给你送锦旗。”
      “没瞧着乘警都跑到餐车来了,前面门都被锁起来了,我哪里去得了嘛。”小伙子被中年男人的话堵得没好气道。
      这时,乘警发话了,“都别去,别开车门。那些人有备而来,都是亡命之徒,随身带着刀械。我们整列车只有3个乘警,我的同事在前面盯着,你们都回自己的铺位去,其他人待在餐车都别动。”
      “这些人简直无法无天,进京的火车,也敢上来抢劫。”大爷说起来直摇头。
      一位穿正装公服,领导模样的中年人,他面前的餐桌上,摆着一盘吃了一大半的鱼,和一份还剩了两三块的红烧肉,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道:“听说都是些回城的小年轻,回城以后,没有部门安排工作,到处游手好闲,搞起啥子团团伙伙,四处乱混,违法乱纪。”
      他无奈地摇摇头,“依我看,大陈就应该让他们,继续在乡下支援农村建设,让他们在农村好好修大地,为老百姓服务。”
      “对,他们还敢杀人,抓到应该马上枪毙。”一位女先生气愤极了,“上回听亲戚说,他们坐去盐州的火车,也有车厢遇上了抢劫,我还以为他吹牛骗我,没想到是真的。怎么报纸上都没有报道?”
      ……
      餐车里激烈的议论声越来越远,夏平等人身后路过的车厢,随着人员的回归,也逐渐浮起各种讨论声。
      他们回到自己的铺位,大嗓门顿时口若悬河,讲起了前面发生的事儿,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夏静特烦他吞云吐雾,奈何夏平就是不肯再让她,离开自己身旁一步,就算是上厕所,也是跟着女儿去,再跟着回来。
      抢劫好可怕,还是待在爸爸身边最安全,就是那些吞云吐雾的叔叔伯伯们,太讨厌了。
      夜色渐渐昏暗,围绕在大嗓门身边的人也渐渐散去,前方硬座车厢发生的抢劫案,并没有影响到服务员,按时推送餐车送餐。
      夏平拿出四两大陈主粮劵和1.5元钱,给女儿还有自己买了两份盒饭,大嗓门也买了一盒。
      大嗓门一边吃,一边埋汰火车上的盒饭不好吃。饭太硬,肉太绵,蔬菜像猪草,味道太糟糕。
      夏静深以为然,吃了一点点就不愿意再吃了。夏平一个人把自己和女儿剩下的盒饭,全部吃光光,连一粒米的浪费都没有。
      吃饭没有吧唧嘴,站坐皆有形,说话有礼貌,虽说姿态低了点,但怎么看,都不像没见识的乡下人。可他们两父女,身上为何穿得那么旧、土、烂?
      按说进尚京城的卧铺,没有局级以上的部门开证明信,有钱也买不到,别说还整了个下铺。大嗓门心里直犯嘀咕。
      夏平内急了,要去方便,暂时将夏静托付给大嗓门照顾。
      大嗓门从小桌子上的红网兜里,掏出一个黄黄的鹅蛋柑,递给夏静。
      夏静接下,向对方说了一声谢谢。
      大嗓门逗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夏静。”
      “夏天的夏?”见夏静点头,又问:“哪个静?”
      “‘义而顺,文而静,宽而又辩’的静。”
      呵,揭露天女和圣人的运动才过去几年,几岁的小娃娃都能拽上文言文了。话说回来,北三派已经被打倒了五六年,下九流的帽子,前年年底林总统发文件,也全部给摘了,小娃娃口里蹦几句文言文,还真是可爱。
      “安静的静,对不?”大嗓门说道。
      “对。但是目前我只认‘义而顺,文而静,宽而又辩’的静”夏静一本正经道。
      “行,你说了算。叔叔问你,你爸爸在什么部门工作?”
      “不告诉你。”
      大嗓门从兜里掏出一粒金娃娃奶糖,诱惑她,“告诉叔叔,叔叔给你糖吃,金娃娃奶糖哦。”
      “谢谢,我有。”夏静从兜里掏出一粒金娃娃奶糖,摊在手里,得意地晃晃,“叔叔,要吗?”
      小丫头片子,等着。
      大嗓门拖出放在铺位底下的大包,取出一个方形礼品盒,打开,一股甜甜的酒香味冒出来,二十四颗酒心巧克力,包着美丽的糖纸,排列得整整齐齐,显得特别诱人。
      大嗓门取出一颗酒心巧克力,剥开一半糖纸,放到夏静面前,“告诉叔叔,爸爸在哪个部门工作,这个就送给你吃。”
      “酒心巧克力里面含有酒精,儿童不能饮酒。我不吃,谢谢叔叔。”
      口风很紧嘛,道理一套一套,还知道酒心巧克力,有意思。
      你不吃我吃,大嗓门把剥开的酒心巧克力扔进嘴里,一脸陶醉,“真好吃!”
      “好吃,叔叔您就多吃点。”夏静的眼睛圆溜溜,自己剥了一粒金娃娃奶糖,放进嘴里,学大嗓门,陶醉道:“真好吃!”
      小丫头片子,真让人牙痒痒。
      “你妈妈呢?”
      “叔叔你要问我妈妈姓什么、在哪里工作,还是要问她长得漂亮,或者其他什么吗?”
      “咳咳,你随便说什么,叔叔都愿意听。”什么时候,屁大点的小孩,说话这么顺溜了?
      “我妈妈姓张,没有城里的部门,以前在老家养猪,我出生那年,她生我难产,后来身体一直不太好,前年病逝了。只剩下我跟奶奶。上个月奶奶也过世了,然后剩下我一个人,爸爸现在接我去尚京跟他一起生活。”
      没娘的孩子,真可怜。
      大嗓门心生怜悯,抓起一大把酒心巧克力,却又放下,最后将一整盒酒心巧克力,全部塞到夏静手里,“这是叔叔的阿姨在临梁的免税商店,用外币券购买的卫国进口酒心巧克力,现在叔叔全部送给你吃。外币券,你知道不?”说完,大嗓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外币券,只得说:“说了你也不懂。”
      夏静抱住酒心巧克力,眨眨大眼睛,“叔叔,我不吃酒心巧克力,可以送给我爸爸吃吗?”
      大嗓门好心塞,这小破孩,我这儿正可怜她,她怎么能这样说,太不乖了。不过瞅着小女孩一脸的盼望,他虽然有点后悔,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反悔,拿回酒心巧克力。
      “送给你就是你的了,你想给谁都可以。”大嗓门心中那个暗疼呐。
      “谢谢叔叔。”夏静冲大嗓门甜甜地笑,然后悄悄对大嗓门说:“请叔叔别问我爸爸,他在哪个部门工作,我不会说,爸爸也不会说。你真的不用那么执着。”
      嘿,小丫头,拿了我的进口酒心巧克力,嘴巴闭得比蚌壳还紧。最近流年不利,算了,看你是个没娘的可怜孩子,不跟你计较。才几岁,成精了。
      “你几岁啦?”大嗓门问。
      夏静把酒心巧克力放到身后,然后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1、2、3、4、5,我五岁半了。”
      连半岁的概念都有了,果然成精了。能记得自己五岁半做了什么吗?大嗓门发觉自己好像不记得呐。
      “五岁半就这么聪明,你爸爸把你生得真好。”
      “那是。”夏静昂起小脑袋,“这世界只有一个我,独一无二。”
      大嗓门乐翻了,“呵,比我还张狂。”
      “那是。没有我,世界照样转,但有我的世界与没有我的世界,绝对,绝对不一样。”
      看见大嗓门瞠目结舌的样子,夏静愈发张狂起来,“知道一只海鸥扇动翅膀,足以永远改变天气的变化吗?
      知道蝴蝶效应不?在希斯里丛林里的一只蝴蝶,偶尔轻轻拍一下翅膀,也许就会在后面的某个时间,引发大西海对岸,遥远的安国,伦斯州的一场龙卷风。
      一个微小的起因,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就像我来到这里,既定的命运,必然因我的来到而改变。”
      越说越玄乎,大嗓门目瞪口呆,这还是五岁半的小孩吗?
      “如果不懂,叔叔可以找人问一问‘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是什么意思。”
      夏静笑得无比真诚,大嗓门却觉得她有点狼外婆装外婆的感觉。
      “这都是谁教你的?”大嗓门非常好奇。
      夏静没有回答,反而请求大嗓门与自己一起做游戏。
      夏平回来时,夏静正好同大嗓门在做拍手游戏,拍手拍到“你拍四,我拍四,我跟叔叔学认字。”
      “麻烦你了。”夏平十分感谢,“谢谢。”
      “不客气。”大嗓门回答得有点呆滞,夏平只当他与夏静玩游戏玩得开心,毕竟不是每个成年人,都能陪小孩子认真玩游戏,他就自问做不到。
      “爸爸,这是叔叔送给你的酒心巧克力,卫国进口的。”夏静将酒心巧克力捧到夏平跟前。
      夏平一看,这玩意,卫国进口货,尚京的免税商店,需要凭外币券才能购买到。素昧平生,人情大发了。
      “东西要花外币券,太贵重了,小孩子不知轻重,您还是收回去。”夏平把酒心巧克力还给大嗓门。
      “送出去的东西哪能收回来。”大嗓门不乐意了。
      夏平非常不好意思,“让您太破费了。”
      “甭您的您的了,听着就别扭。”大嗓门开始吹嘘起来,“这种酒心巧克力,只要我想吃,随便都能吃到。”
      夏平笑得很憨厚。
      夜深了,夏静睡着了。大嗓门跟夏平聊了几句,也各自睡了。
      当夏静醒来时,大嗓门已经在秦城下车,而她与她爸爸还要继续坐下去,直到此次列车的终点站——尚京。
      而大嗓门下车后,才后知后觉,这父女俩,居然没有一个人问过他的姓名和工作部门,仿佛他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的确,此时此刻,对夏静父女而言,他的确是路人无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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