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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座上嘉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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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肯去姜源那里一来是因为生气,再者也是真心喜欢夕萦的竹屋。况且连他自己都说自己的地方乱,我哪里会愿意舍雅屋而就陋室呢?
只是真话往往都是不中听的——果然,姜源又拉长了脸,轮番怒瞪着我与夕萦,忿忿地问:“有什么不好?”
我权当没听到,抱着被子向后一仰,躺到铺得软软的床榻上。倒是夕萦似笑非笑着回答:“你还好意思问呢!族长让你准备稷神祭礼,这还不够你一阵子忙的?阿瞌若是被你接了去,你又哪得空闲照顾周全?”
“这个不用你操心”,姜源不以为然地说:“所谓事在人为,我自然有办法照顾好他。”
“是啊,你奴仆侍从一大堆,要照顾阿瞌是不成问题。但你有没有想过,整个巫族他只认得你我二人。你接了他去自己又不常在,不怕闷着他吗?”
“这个……我——”
“好了!”夕萦一摆手止住姜源未出口的话:“我们在这里争有什么意思,究竟想住哪里还是该听阿瞌的。”
“不成!”姜源立刻就反驳道:“你这么说自然是因为他偏向着你啦!不知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居然这么快就……”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夕大美人迷起眼睛沉下脸,竟然也很有气势。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越绞越紧,让我本能地觉得不舒服,不由皱了眉头说:“喂,你们先等等!再吵我就哪里也不住,索性回月姻司去,反正月澜、月落已经回去了。”
“什么!为什么?”姜源惊讶地看着我。
夕萦也愣了愣:“原来两位仙君回了月姻司……那你……”
“他们自然是有事才回去的,很快就会回来。而我本来打算多待一阵子,现在嘛……除非你们让我自己选。”
“好。”
“行!”
见他们两个都满含期盼地望向我,这心里真是有些得意泛滥。仔细寻思了一会儿,抬头笑道:“我还是住夕萦这里吧。”
姜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瞪了一会儿眼睛,蓦然转身摔了帘子走人了,如同他来时一样的行动迅速。
我望着晃动的帘子张了张嘴,喃喃地嘀咕道:“这回他怎么不问为什么了?”
夕萦在床沿坐下,笑着说:“那是因为结果已见分晓,至于原因,他那样的性子这会儿根本就听不进去。不过我倒是好奇,阿瞌为什么不肯去他那里呢?你甚至没过去看看就打定了主意……其实他那边也不错,光是地方就比我这里大多了。”
“是吗?可是你说他最近很忙,我觉得自己去了只会添麻烦,所以还是赖在你这里好了,也省得搬来搬去的。”
“只是这样?那他这顿气可生得冤枉了……”夕萦边说话边解开带子脱掉那少了只袖子的外衣,随手将它搭在竹椅上。
他的手非常好看,甚至远胜过一般的女子。那修长洁净的手指上,粉白的指甲光泽如同珍珠,尾指上斜勾着一抹金漆,像是凤凰的尾羽;整只手筋骨的起伏柔和平缓,淡青的血脉隐在洁白的皮肤下,却又不失应有的韧劲儿和力度;他的每一个手势都像兰花绽放,美丽圣洁的无法言说。
我看得入迷,一时漏听了他的话,直到他唤我才莫名其妙地问:“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无奈地叹口气道:“怎么这样你也能走神儿?”
我哪好意思说自己看他的手看到眼馋,只得讪笑着胡乱蒙混过去。好在夕萦也不理论,只是唤来仆从另取了外衣换上。
一时收拾整齐,他问我:“阿瞌有没有兴趣四处看看?”
我一下子跳起来,兴致勃勃地叫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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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知道在这个时代里巫族的地位很高,甚至连王侯都要敬畏他们三分。但我没料到的是,仅仅就巫族之中而言,夕萦的地位仍然很高。我们一路行来,许多身着巫族衣饰的人都向夕萦伏身行礼,其中不乏白发老者。而夕萦只是微笑点头,并不像他们那样回礼。
偷眼瞧他,我心里暗想:夕萦年纪轻轻却地位尊贵,想必是出身颇高了。
仿佛能听到我的心声,夕萦转头冲我一笑,低声解释道:“我是族长的亲传弟子,所以他们看待我格外不同。”
刚说到这里,忽然一个甜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夕萦哥哥!”
回头一看,一名盛装少女左胳膊挽着个篮子,右手抱了只小灰兔,正跑跑跳跳往近前来。她长得很可爱,大大的眼睛和她怀里的兔子很相像,脸蛋儿红扑扑的,整个人充满了活力。
她跑到我们面前,立刻就问:“夕萦哥哥,这位就是姜源哥哥带回来的仙君吗?”
夕萦一点头,她马上伏身行礼,朗声说:“浔音见过仙君。”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行礼,我不知所措,忙伸手扶她,红着脸道:“别客气,叫我月瞌就好。”
“仙君名唤月瞌?真是好听!”那少女高兴地拍着手说:“那浔音就僭越了——月瞌仙君……”
“啊?”
“你脸红的样子真好看!”她说罢,竟然伸手戳戳我的脸颊!
啥?这是什么状况?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调戏?
我保持着被惊吓的状态,好久回不过劲儿来。
夕萦笑着瞪她一眼,嗔道:“没规矩!”
“人家第一次见到天界的仙人,很好奇嘛!”浔音吐吐舌头分辩着:“没想到仙人竟然这么可爱,很好相处的样子,所以忍不住就……嘿嘿~~~”
夕萦一把拍开她再次伸向我的手,无奈地对我介绍说:“浔音是族长的女儿,平日里被我们惯坏了,就是这样没大没小的,你别介意,不必理她。”
少女听了立刻不满地大叫道:“为什么不理我?月瞌仙君你别听他的!他这个人心眼儿可多了,看着像是无害,稍不留心就要被他算计了去!”
“浔音——你最近闲了是不是?”
夕萦温和的声音似乎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愣是让少女大大打了个激灵,连着额前的碎发都明显颤了一下。她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忙忙地摆手说:“不闲不闲,我一点儿都不闲!这不,我刚去采了艾草和香兰回来,正要拿去晒呢!月瞌仙君、夕萦哥哥,我先忙去了,咱们得空再见!”
少女说完,转身就跑。跑出去好几丈,忽又生生刹住,掉头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差点儿忘了……我娘说晚上请……仙君过去!”
夕萦牵住我的右手蓦然一紧,随即又松开。我离他极近,只听他低声说:“这么快……”
情况不明,我也不好随便答复,只拿定主意不做声就是。
见我和夕萦都不答话,浔音又说了一遍,问:“我说清楚了没有?你们倒是给个答复呀!”
夕萦道:“你这么大声我们能听不到吗?你先回去吧,到时候我会带月瞌过去的。”
“那我可以回去复命啦!”
少女说着向我挥挥手,转身一溜烟跑没影了。
“夕萦,浔音的娘又是谁呀?”我问。
“就是我们巫族的族长。”
“什么?”我惊奇地问:“原来你们的族长是女人!”
“嗯,巫族以威望最高者为族长,男女倒是没有限定的。不过族长平时常去云游修炼,不大管这些祭祀祈福的事情,所以世人大多不知不识。”
“那她为什么要请我过去?我也不认识她呀!只是暂住一阵子,没必要惊动你们族长吧?”
夕萦摇头说:“你不知道,虽然巫族与天界沾亲带故,但实际上几乎没有什么深入的往来。三百年间你是第二个住进巫族的仙人,又适逢族长云游归来,她要见你也是应该的。”
比起这个,我又有了更关心的问题,忙问道:“方才你说我是第二个住进巫族的仙人?那第一个是谁?”
“这……都是快三百年前的事了,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可以去翻看一下前人的记录,也许会有记载。”
“哦——既然如此,我去见你们族长不就好了。她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很难说话?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恶?”
“那倒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你才刚刚醒过来,族长就急着要见你,这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夕萦不无担心地望着我。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有些害怕了,反拉着他的手问:“那怎么办呀?都答应要去了……”
夕萦倒笑了起来,摸摸我的头说:“你不是仙人吗?怎么还怕我们这些凡人……好啦别怕,我也会去,保管看护着你就是了。”
我终于放下心,抱着他的胳膊讨好道:“夕萦夕萦,你真好!”
“你呀,真不像个仙人!”他无奈地微笑着:“怎么,还想拽下我一只袖子?”
我讪讪收了手,抓着后脑勺傻笑。
“回去准备一下吧,好歹收拾得神气些。”夕萦说着,拉了我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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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过澡,梳顺了头发,一切整理得当,我便跟着夕萦来到族长的住处。
就如同在月姻司中月华的住处最大一样,巫族族长的地方也比别处要宽敞,地势也比其他屋子要高一些。
仆从掀开帘子请我们进去,夕萦示意我先行。我刚迈进门槛,一抬头,差点又退了回去——
屋子里满满的站了十几个人,左右分作两排。我一进屋,所有的人都直直看着我,目光各异,那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我忍住蹙眉的冲动,脊背挺得直直,假装没瞧见他们。
夕萦站到我身边,胳膊碰着我的,微一低头朗声说道:“族长大人,月姻司的月瞌仙君已经请来了。”
一个丰姿卓越的高挑女子当先走过来,冲我点头微笑道:“仙君来我巫族暂住,真是全族上下的荣幸,欢迎。”
我也略略点头,按照临行前夕萦教我的话笑着说:“原来巫族的族长这样漂亮好客,若是先前知道,我早就来了。”
众人皆笑,气氛顿时活络了不少。
“仙君见笑了。此次事情的原委我已知晓,心中着实惭愧。今天略备小宴,还望仙君赏光。”
族长说着侧身抬手,指向最前面的位置——
“仙君请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