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审神者今天也想辞职》荆舟

85、试图辞职第八十三天

　　任是如何坚硬的钢铁造物，在经历了千百年时光冲刷后，也只能当做精心保养再赏玩的古董了。刀剑库房显然考虑到了搜集到的刀剑如今脆弱的状态，在保管方面颇费了一番功夫，至少在大门关闭、隔间门自动合拢后，身处室内的“晏阳”已经听不到半点外头的喊杀声。
　　她凝神稳定住掌心摇曳的火焰，探手利落地拔出刀架上的鹤丸国永。火焰散开，随着她一寸寸抹过刀刃的动作缓缓浸入刀身。等到最后一点火星隐没，太刀上漾开森冷微光，昭示着它已从脆弱的古董再度恢复成杀人利器。
　　“噗。”
　　一口鲜血喷在银白的刀身上，血珠如同殷红玛瑙，一颗颗沿着刀刃滚落，将坠未坠凝在刃尖。
　　少女呼吸瞬间微弱下去。
　　焚烧的痛楚从每一处筋骨深处泛起，她汗如雨下，呕出的第二口血即使在没有烛光照明的隔间里也呈现出不详的艳丽赤红。
　　然而附身的神祗神色如常，犹有余力控制手臂举刀迎敌。
　　——当！
　　修复后的鹤丸国永悍然撞上劈开了隔间障子门的直刃太刀，仿佛于屋内猝然敲响一记晨钟，震得交手双方心头一凛。
　　少女微微皱眉，面对直刺脾脏的第二刀竟然出乎意料地选择了收回鹤丸国永，改用空手迎向刀锋。生死存亡之际，她左眼瞳孔顷刻染红，右眼也被溢出的血色覆盖。
　　来袭者感到危险，手下不免有些迟滞，然而不等少女抓住时机，熟悉的身影间不容发插入战局，挡在了她身前！
　　刀刃入肉，一小截覆上薄红的刀尖甚至穿透了浅葱羽织，刺入“晏阳”视线中。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寒噤，原本迎向刀锋的手触到那伤口，沾上一抹红。
　　隔着两层衣物，指尖下的腰侧肌肉紧绷，少年单薄又柔韧的身体倒像狂澜前的堤坝，就算刀尖抽出时也一丝颤动都无。
　　以伤换伤，金发鬼族持刀的右手也多了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护在她身前的少年回手牵住她还定在腰侧伤口旁的手，加重语气：“交给我。”
　　下意识的，在神祗没反应过来时，身体里强行调动的阳玉力量悄然散去。少年夸奖似的加重力道握了握她的手，松手时生着薄茧的拇指擦过她手掌，激起一瞬间的心悸。
　　一直冷淡从容的神祗不知被触动哪处逆鳞，蓦地沉下脸。
　　透明镜光响应着主人的心情自虚空绽放，犹如散开的涟漪向四面八方扩张，眨眼震塌了整座刀剑库房！
　　碎瓦石砾纷扬，天空投下庞大阴影——巍峨如山的八咫镜投影于云中微微倾斜，刹那间，屋内屋外鏖战的所有人胸口都漫上一抹窒闷感。
　　“咳、咳，”刀剑声中响起加州清光的声音，“安定！主人没事吧？”
　　遮蔽视线的尘雾笼罩了战场，却没有阻碍打斗中的鬼族和付丧神，“晏阳”神色微冷，还没垂下的手于空中虚按。
　　云中八咫镜轻轻一颤，无声倾倒。
　　“呿！”持枪的男性鬼族脸色一变，吐掉一口血，视线锁定“晏阳”，“你这家伙……”
　　他一只手招架住加州清光的刀刃，任凭打刀刀锋霎时划过额头，另一只手举枪瞄准少女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
　　少女面白如纸，过度透支力量的反噬让她僵在原地，一时半会做不出任何闪避动作，好在大和守安定趁着对手被八咫镜灵压影响及时寻隙反身推了她一把。灼热的子弹擦过脸颊，虚弱的少女跌坐在地，双唇间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很快浸湿了胸口一大片衣物。
　　八咫镜还在倾斜，几乎化作实质的灵力压迫连付丧神也笼罩进去，一时间场上弥漫的尘烟都被悉数按落。
　　“快停手！”大和守安定喝到。
　　神祗幽深的目光审视着他，不知陷入哪一段梦魇，仍在催动着八咫镜下压。
　　大和守安定已经被逼得半跪在地，腰间伤口血色弥漫，染得半身素衣都成了赤红：“晏阳！”
　　入侵者布置的法阵在八咫镜激荡的灵力下溃散，溯行军得以重振旗鼓将敌人杀得节节败退。而对城内战场漠不关心的神祗只一味盯着奋力挣扎朝自己伸出手的打刀付丧神，视线触及到那一片赤红时，感觉到体内沉眠的灵魂被刺激得有了要苏醒的迹象。
　　她压制住情绪，有些疲惫又无趣地露出一个冷笑，在附身的身躯崩溃边缘切断了与八咫镜的联系。
　　【神乐朝光！】开始抢夺身体控制权的灵魂显然非常恼怒，【你要违约吗？！】
　　神祗不答，在抽离意识前嗤笑道：【你还有十天。】
　　【呸！】
　　晏阳在心底恨恨回一声，重新接管了自己的身体。下一秒，剧痛席卷而来，她撑不住昏倒在地。
　　……
　　或许是聚集了太多溯行军的缘故，被污染的灵力散布城中，让夜晚的虫鸣都变得稀少，只听得墙缘花草中断断续续几声鸣叫。
　　大和守安定守在白书院门前的檐廊下，根据再一次敲响的惊鹿算了算时间，眉头又锁紧几分。
　　距离刀剑库房一战已经三天，昏迷的晏阳还是没有半点苏醒征兆。
　　他有些焦躁，吐气调整心绪，却敏锐察觉到有人靠近。
　　德川家茂虽然让出了外城中作为将军起居处的白书院给晏阳修养，自己去了内城本丸，但白书院周围的巡防布置仍等同将军规格，甚至更加严密，再加上付丧神们不间断的轮换守卫，能够顺利抵达白书院门前的，几乎不可能是敌人。
　　果然，来的也是“大和守安定”。
　　同他相貌几乎一般无二，只是稍显稚气的打刀付丧神站在檐廊下抬眸看他：“冲田君……”
　　大和守安定打断对方，做了个噤声手势。背后的屋子仍静悄悄的，他舒展眉目，下了檐廊向院子里的树下走去。
　　小打刀跟着在树下站定，因为不满语气强硬起来：“冲田君病得很重，但一直不肯接受诊治。你知道原因吧。”
　　身量未长开的付丧神乍看与短刀无异，但质问时冷厉的气势倒和他十分相像。
　　大和守安定沉默半晌，才在小打刀不耐烦的催促中开口：“……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我不知道！”小打刀像被踩中了痛处，大声反驳，“不然不会来问你！”
　　年长许多的付丧神不知道是怜悯还是自嘲，微微勾了勾嘴角。
　　“是肺痨。”
　　他收了笑，眸色冷得像夜幕里刀刃流转的暗光，看着对方脸庞渐渐苍白也无动于衷。
　　“你……骗人的吧……”
　　虫鸣停止了。
　　幼小的付丧神失魂落魄，喃喃道：“怎么会是肺痨呢……！”
　　庆应元年按西历算不过1865年，尚且处于十九世纪中叶，肺痨在医疗水平落后的此时是毫无疑问的绝症。
　　小打刀红了眼睛，抢上两步拽他衣襟：“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大和守安定垂眸，与那双同色的眼睛对视着，好一会才轻声说：“有。”
　　然而不等小打刀露出惊喜的表情，他便斩钉截铁道：“但是不能救！”
　　回应他的是出鞘的刀锋，怒不可遏的付丧神厉声质问：“我看你是被那女人迷昏头了！背叛了冲田君另投新主的帐还没清算，现在还敢恬不知耻说出‘不救’——！”
　　“安定。”
　　剑拔弩张的气氛终止于青年平静的呼唤。
　　不知何时到来的冲田总司对顷刻弱下气势的小打刀招招手，按住了低头挪近的男孩的肩膀。
　　“小孩子还是早点睡，不然会长不高的。”青年笑吟吟的，看不出真实情绪。
　　小打刀有些激动：“可是……”
　　“安定，”冲田总司加重了手上力道，翠绿的眼眸盯着他，“你今晚，什么都没听到。回去睡吧。”
　　“冲田君……”小打刀挣扎片刻，还是在主人不容置疑的视线下妥协了，只能恨恨扫了眼大和守安定，丧气地走向新选组驻地。
　　树下只剩冲田总司和大和守安定。
　　付丧神叫住表示完歉意想要离开的青年，张口结舌半晌，才有些笨拙地解释一番——可他自己都觉得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也不知道青年听懂几分，最后苦笑收尾：“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再动用那种力量了……”
　　如果救冲田总司要的是他的命，他绝无半点犹豫。可阳玉碎片已经易主，晏阳如今危如累卵，承担不起拔除肺痨的消耗，强行救治，几乎是一命换一命。
　　之前少女情绪起伏剧烈，大半原因就在于此。她笃定他狠不下心看冲田总司再度病逝，又怕他真的开口求救——若成为二选一中被舍弃的那方，未免太过难堪了。
　　大和守安定对她的顾虑洞若观火，担心她思虑过度加重病情，于是刻意避开了她，可惜适得其反。
　　千头万绪都化作一声叹息，少年移开目光，语气低沉：“对不起，冲田君。”
　　但青年出乎意料地笑了起来：“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大和守安定一怔。
　　“真要说，也是我该说对不起。”笑意隐没，冲田总司凝视着他，“跟着我这种任性又短命的主人，连累你们白白辜负时光。”
　　“怎么会……！”
　　青年抬手，自然而然地摸了摸他的头，付丧神便突然静了音，完全忘掉自己还想说什么。
　　“那个和你走到最后的‘冲田总司’，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青年咳嗽着，温柔了神色，断断续续将后半句补充完整，“遗憾也好，亏欠也罢，你现在需要做的，只是遵从心意向前走。”
　　大和守安定解下羽织给他披上，手里被塞了一颗金平糖。
　　星星状的白色糖果停在少年掌心，收回手的冲田总司笑眯眯地让他尝尝看。
　　甜蜜的糖分从舌尖发酵，他含着糖果，眼眶发烫，用笑容掩饰道：“还是像小孩子一样随身带着糖啊。”
　　“这可是仅剩的一颗哦。”冲田总司点头，仿佛很高兴被说成是小孩子似的。
　　“我会陪着近藤先生，战斗到最后一刻。”
　　青年眼睛亮闪闪的，犹如灯光照耀下迸发炫目光彩的无暇翡翠。少年含着糖，声音也融化了所有冷冽，每个字节都软和下来，还带着鼻音。
　　“我……”他眨眨眼，滤去眸中水光，“我想陪着她。”
　　不论何方，都想陪她一起去。
　　糖果的甜腻里混入了泪水的咸味，少年咬字愈发清晰用力，仿佛要在夜色里刻下誓言。
　　“不能让她一个人。”
　　屋子里，少女散去灵力，切断了听觉联通。
　　扶着她的小短刀睁大朱红色的双眼，有些惊慌：“晏阳大人，你怎么哭了……伤口太痛了吗！”
　　少女摇头，抬袖想擦掉不断涌出的泪珠，却徒劳无功。
　　心跳渐渐急促，她一时竟分不清楚是痛苦还是喜悦，昏昏沉沉间触到长了许多的发丝。由于久病失去了光泽的黑发漫过了肩膀、胸口，长长地蜿蜒在锦缎裁成的被面上，剪不断、理又乱。
　　——“我想陪着她，不能让她一个人。”
　　少年的声音再度回响于耳边，她仿佛刚饮了一大口烈酒，又被塞了颗糖果，发腻的甜化开在醉意里，让人几乎忽视了同时而来的、烧灼似的痛楚。
　　她熏熏然地想：
　　他要是现在就在眼前，她就亲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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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诉衷情·永夜抛人何处去》（唐）顾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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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乐朝光：被触动了单身狗的逆鳞.JPG
救总司需要的灵力其实还好，主要是精细操作太耗神，需要的时间也长，不像鹤丸本身底子在，灵力够一瞬间的事（而且救鹤丸都是天照出的手，晏阳现在对阳玉的运用基本限于烧东西……）
2333晏阳之前联通的是虫子的听觉，所以冲田病情讨论那段虫鸣忽然停了。
间接告白终于写完啦，你们猜最后亲到没有？
当然没有啦！（被殴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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