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笑看渔阳暖 ...
-
一大早天还没亮,刘易文就被来凤给拉了起来。昨夜愁了一晚茶叶受潮的事,几乎没怎么合眼,困乏至极,只有坐在床上任来凤摆弄。
“易文,你可是说得好好的,今日陪我逛庙会。”
“.....好好好,今日定陪得你高高兴兴的。”刘易文无奈地套着衣服,天公作美,竟然没有下雨的意思,看来这个庙会估计会是人山人海,连出气儿的地方恐怕也找不到。微微皱了眉,自己性冷喜欢清净,可来凤高兴,还是只有硬着头皮去。
“...我好久没逛过庙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捏泥人的。”来凤今日特地换上一身粉色的绣袍,再搭上毛绒绒的披肩,在屋内转着圈。女人啊,就是天生爱美的命。
“咦,...广州没有么?”
“就算有也不能出去,学校里管得那么紧,...一点儿意思都没。”来凤被家里的人送去广州上的是那种专门教小姐的学校,极为封闭,做什么都不行。来凤天生有点儿好动,在里面都快被逼疯了。不过娘常来信耳提面命地说,要想当刘家的媳妇,就要什么都会,进得厨房出的厅堂才行。所以,再多的不耐,只要想着刘易文,也就忍了。
“对了,易文,...我想趁年还没过完的时候回娘家一趟。”来凤家里也是在城西,两家其实隔得不远,不过刘家的规矩是嫁过来的媳妇头个月得在家里好好侍候公婆,不可以回去。
“再忍忍吧,等过完了这个月我和你一起回去。”
“我...我有点儿想娘。”
刘易文笑着开门,牵着来凤的手,“你啊,平时怎么没见着你想呐,....乖,再过几天就好。”
“你一天到晚都钻在茶叶里面,见得着才怪。...我们才成亲,你也不抽点儿时间陪陪人家。”
“是是是,...是我不好。”刘易文刮着来凤撅起的嘴,再撅,..再撅就可以挂上个油瓶子了,呵呵。
“呀!你!...讨厌!”
“行了,别打别打。”
两人你一下我一下互相敲着向庄门走去,来凤笑得高兴,没见着从前面走过的三夫人,一不留意就踩上了她的脚。
“三娘,...对..对不起。”身子往刘易文后面缩了缩,三夫人一向刁钻泼辣,做什么都爱争。被刘老爷娶进门做三房,心中一直不大高兴,一遇见好欺负的人就会想他身上撒气。
“你没看见么?!我这么一个人从你旁边过去?!”
“...我。”
“你眼睛长哪去了?我这鞋才做好就被你踩上一脚,真是晦气!”
“我...我。”
“三娘,...来凤她刚才也陪了不是,何苦还逼她。”刘易文皱眉,将来凤护在身后,这泼辣的女人他也没什么办法,除了娘还没人能把她给制住。
“逼她,我有吗?易文,不是我说,平时也把你媳妇给好好看着,免得她出去惹了事,伤刘家的面子。”
“来凤挺好,没出什么岔子。”刘易文也没跟她客气,三夫人听了脸瞬间黑下来。正要开口却被迎面过来的大夫人给唬住,恨恨地看了刘易文一眼,把话吞了下去。
“易文。”
“娘。”
“这天看着还不错,你们是去逛庙会?”
“嗯...。”刘易文自从出了事儿后,和大夫人一直冷冷淡淡的,两人虽然是母子,但看着又不像,哪有母子之间大半年都不说句话的?刘易文也不想,自己忘光了以前的事,大夫人也是冷淡的性子,两人在一起若要说话,最多一两句,尴尬得很。其实,在心里要觉得对那人好,也不用整天粘在一起。刘易文就还记得,自己出了事不能走动的那段时间,大夫人可是天天都来,她表面上不说担心,但别人心里明白。
大夫人难得地笑了笑,“那快去吧,...阴了那么多天,也该出去逛逛。”
刘易文点点头,牵着来凤的手向门外走去。三夫人看着两人走远的影子,心里面咬牙切齿,也不敢让大夫人看着了。
“...小姑娘不懂事莽撞,你也别跟她计较。”
“是,大姐。”
两人互相点点头各自走了,这时看去,散了雾的刘庄看起来大得很,门口的牌坊过了一两百年都还在那里,只是外面的白皮被剥掉了,露出了里面灰涩的内墙。同庄内很多楼阁一样,快要活到了头,看似也算繁华,其实不然。
----------------------------------------------------------
成都正月十五的庙会传了好几百年了,无论外面的世道多风摇雨动,这庙会从没断过。春节一过,人人都穿上新衣,欢欢喜喜地跑出来。那一天城里喧闹的人声几乎可以撼动半天的天,大街小巷塞满了人,小商户也高兴得要死,光是这一天赚的钱就可以用一个多月。
城里的茶馆一到这个时候更是热闹,许多被自己婆娘管着的老头都难得放风出来,笑呵呵地裹着夹袄坐在馆子里听三花的叫茶声。老板忙得实在受不了,只得在烧水的时候才能休息一小会儿,一把一把抹汗。热水在炉上一壶又一壶地烧,滚烫了就飞快地冒着气泡,大爷抬着椅子,围成一个圈,东说西说,比女人还会嚼舌根。
“你说那杨军长在城外那么久了都不进来,是在搞些什么东西?”
“谁敢去看呐,他讨了十几个老婆。站在高点儿的地方还能见着运人的马车,哎哟,都快赶上皇帝老爷搬家了。”
“你呀,清朝才刚完就乱说话,别忘了军阀也是个祖宗,等他不高兴把你拖出去毙了,你哭都哭不出来。”
“毙就毙呗,老子才不虚他。”
“哈哈,你得意个屁!到时候头一个就把你给抓过去。”
“哈哈哈哈哈。”
刘洺遥整个人瘫在竹子做的老爷椅上,懒得要死。身上还是穿那单薄的长袍,黑黑的长发挂在椅背像瀑布一样落了下来。
“无聊。”睁开微眯的眼睛,看了一眼还在台上唱曲儿的之初,扭腰摆臀的好不风骚。一个破茶馆,一个随不了时代的倌儿,还有一个一天到晚要死不活的败家子,呵,还真是应景。将腿从椅子上搭下来晃着,头一歪就又睡了过去。
恍惚的时候,感觉有人走了过来,个子高高的,穿青白的长衫,跟画中的人一样。乘了云,腾了雾,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二爷,..二爷。”
之初推着睡死的人,一脸的不高兴,自己好不容易应付完那些大老爷,还特意去换了身干净漂亮的衣服。你个王八蛋,居然在这里睡死了去!
“...啊,好啦?”刘洺遥被之初给吵醒,揉了揉眼睛。不知怎么的这天还出了太阳,一不防着它就会被晃得难受。
“怎样,好看不?”之初转了转一身白底蓝丝的绣袍,长发在身后随意被发圈绕了一转,有几丝调皮的还溜去面前。
“嗯,还不错。...怎么平日没见你穿过。”
“哼,穿了你不来又见不着,何况那么好的东西我也舍不得。”
之初牵着刘洺遥往人堆里挤,很快两人都没在了里面。之初年龄并不大,很多时候还有小孩子性子,见着那些玩杂技的,头上顶个碗都还转悠得厉害,一边看一边乐开了花。铸糖人的担子,卖风车的草把子,满街都可以看见,还有头顶上红红绿绿的花灯,到了晚上,穿梭在其中的人还会更多。
刘洺遥也变得挺高兴的,被之初东拽西拽地不但不恼,还随他到处跑,一会吃吃糖果子,一会又吸几口酸酸辣辣的粉条,还有配了豆子的豆花,辣得两人张嘴吸气,鼻涕口水跟着流。
“二爷,你看你看,那边是什么?怎么这么多人?”之初个子矮看不见,只有垫脚抓着较高的刘洺遥,那边到底是什么好玩的,快看快看。
“好像是捏泥人的。”刘洺遥张眼望去,一愣,透过人海,熟悉的人在那边整个侧脸都染了一层温和的光晕。柔柔地笑,和着身边娇柔万分的女人,好一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二爷,怎么了?”
“我们去别处看看可好?”
之初睁着大眼睛,看了半天才看出了什么,于是牵着刘洺遥的手笑着说好,去别处就去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