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杂集》宋辜

2、竹影成双相望两茫茫? ?

　　北风呼啸而过，大漠里漫漫黄沙飞起。

　　我屈指吹起一阵带着长长尾音的口哨，片刻后，盘旋在空中的鹰应声而落，直至其攀住我的左肩，方才卷起一封早间写好的书信，缠在鹰爪之上。

　　鹰是有灵性的，它展翅翱翔在空中时，我知道我笑的比繁花还要灿烂。

　　阿闲：

　　一别两载，可安好否我知你必然与我一样念念不忘，昔日温存，如泛泛青舟，干净美好。

　　大漠一如既往萧瑟，我时常站在沙丘上发愣，她们都说陆衍歌傻了，也着魔了。

　　即便我知道你喜欢浪迹天涯，爱那策马扬鞭，潇潇洒洒的自由日子，可我终究不能与你同道。

　　江湖险恶，分别时，我忧心你的安危，常常夜不能寐。

　　这是第一封信，阿闲，便让我知道你的近况如何

　　衍歌亲笔。

　　大漠的天变化无常，唐闲悠悠然跟在我身后，那姿态仿若怕我逃走一般，寸步不离。

　　“你就不能摘了你的面具给我瞧瞧么？不知你们唐门的女子生的什么娇俏模样，人人遮面，好生奇怪”我话中带着揶揄之意，把步子稍稍放缓，逐渐拉进了两人的距离，由一前一后，变成并肩而行。

　　风沙迷了眼，我身旁的唐闲取下那面具，以真面目示人，竟然生的如此好看，唇红齿白，顾盼生姿，我揉揉眼角“比我好看”

　　唐闲停住，揽住我的肩，虽有几分不适应，但却并不曾推开，她手中把玩着那面具，唇角含了几分淡淡的笑容“我瞧你这身衣裳甚是好看，不如换来穿穿”

　　真真是想着一出是一出，我仰着头翻了个白眼，这个唐门女子与我相识不过几个时辰，却这般行为叫人好生不能理解。她许是见我久久不应，便凑近了轻声道“不过想同你做个朋友，江湖之大，保不住哪天又遇上呢？届时他乡故友，总比你一人来的好些，你说是么？”

　　她说的不无道理。

　　于是我应了她的请求，只是在互换衣裳之后，唐闲便失了行踪。

　　再见是三个月之后，师父受邀入唐家堡参加婚宴，我与师姐随他左右。不想那日再次遇到唐闲，正待上前一顿询问，倒先叫人拉扯到一破落院处。忆起那日在大漠中她骗我同她换了衣裳后的不辞而别，我心中及是气恼，闷闷的靠着陈旧的门框一言不发。

　　“左右你是恼了，所以带了蜀地甘醇美酒，特来请罪。望陆姑娘念在我们互穿衣裳的情份上，原谅阿闲吧？”我还在思索着如何开口，那边却让人先开了口。本着一副铁石心肠的打算竟生生让人说的心下一软，嘟囔道“姑娘家的，竟学这些油嘴滑舌的门道。”

　　此时宴会刚散，宾客大部分已然离去，少有的一些留在大厅上吃茶，倒也不耽误师父回程。

　　蜀地的酒我巴不得是想尝尝的，况且方才早已口干舌燥，正好用来润润喉。几番思索，终是接下那坛子，走到台阶处席地而坐。唐闲也毫不扭捏的靠着我坐下，那酒一人一口，谈笑间喝的见了底。

　　院中杂草丛生，但野花在这个季节盛开，成片成片的煞是诱人，馥郁花香漫在此间却有一副仙境的样子。少顷，我扶额推了推阿闲，她正酒浓半酣，沉沉的枕在我肩上。怪也怪我，不知她酒量差劲儿。

　　阿闲体态轻盈，抱起她时我只略施了几分力气，转身出了院门，临走时不忘又多看了几眼这院子，方才踏着石子路离开。

　　那是我第一次去唐家堡，也是最后一次。

　　之后的时日，我便就此居在大漠，不曾出去过。但是却会隔一段时间与阿闲会面，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两年。我想让阿闲永远陪在我身边，可她却习惯了浪迹天涯的人生，为此，每一次见面我们皆会因为这个而大吵不休。

　　我知道阿闲总会耐不住来寻我，不料却是与我道别，不似从前那般早晚会回来，而是永生不会见面了。

　　一别两宽，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到各生欢喜。

　　她的模样未曾有什么变化，只是那双万种风情的双眸，蓄满盈盈泪珠，定然是不舍的。我平生第一次哭，抽泣着扑进她怀里紧紧环着腰“阿闲，陪我享那清闲日子，安安稳稳度一生，不好么？”

　　漆黑的夜，连月光都不舍得出来引路，被我扔在地上的那只灯笼泛着微弱的光芒，我感觉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抓住我的双肩，带着期盼的目光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是否愿意随我看遍世间繁华与我四海为家”

　　“我……你走吧阿闲”也许这就是我们的命数，我转过身再也没有回头。

　　终究不同路。

　　自信投与阿闲之后，我便从此心神不宁，期盼着她的回信，这第二个年头，我才鼓起勇气去尝试着了解我们分开之后她所过的日子，而她偏偏久不回信，我本以为，等不到她的信了。却在我准备执笔写第二封时，我的鹰扑腾一下落在窗沿上，近夜总是辗转反侧，日日思念，如今看见它携着我心头上的东西回来，总归是掩饰不了浓浓的急切之意，起身间，绊倒研好的墨汁，匆匆忙去拆了那信，湿着眼睛仔细来读。

　　字字珠玑，依然是那样熟悉的小楷，秀气端正，我能想象到她握笔时表情，研墨时的谨慎，阿闲曾说，要想将字写的好看，这墨也是需好墨好磨的，如若不然，写出来的字便没了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