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红楼遗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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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红楼入梦中
多少回忆往事上心头
今晨醒来梦已空
留下满怀红楼梦
昨夜红楼入梦中
多少惆怅往事上心头
今晨醒来梦已空
徒留红楼在梦中
红楼啊红楼
为何浓浓的红妆却掩不住你的轻愁
红楼啊红楼
你轻愁是否只因为人们将你遗漏。
---红楼梦 陈淑桦
邯郸，你看过大海吗？听叔叔们说，那是一片接天的蓝，多漂亮啊！我一定要去看看！
邯郸，你的剑怎么老生锈？以后我给你打一把天下最好的剑。
邯郸，你笑起来真好看……
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清晨的小城在轻轻的马蹄声中苏醒，经过几百年而被磨得圆润的青石板，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天微微亮，卖早茶的汉子，摆好桌椅，拍拍衣摆，向炉子上黑黑的锅里下了一大盘汤圆。
“大哥，来碗汤圆。”身后响起一个声音，汉子转过身，便见一个少年，面带淡淡的微笑，酒窝却深深的，如春风一般。“好嘞！”
少年又笑笑，把牵着的黄鬃马栓在一旁大腿粗的木柱子上。
汉子裂着嘴，显出白白的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放在少年面前，随即在少年对面坐下，像个孩子般好奇地看着少年。
“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儿啊？我没见过你啊！”
少年轻轻的咬了一口汤圆，看着里面黑黑的芝麻陷缓缓流出，抬起头，也裂开嘴笑。
“大哥，我叫邯郸，不是本地人。”
“噢！难怪呢！你这么小一个娃娃，还没二十吧？跟家里人一起出来的？没看见呀！”
“大哥，我是一个人……呐，大哥，您知道……平州怎么走吗？”
“哟！平州？！那可挺远！我弟弟在那边过活，具体怎么走也不知道，你往长安走，再到上郡去问问吧，那儿些地儿多得是江湖客，知道的可多哩！”
邯郸眼睛弯弯的，两个酒窝像露水一般，“谢谢您……”
两人聊地起劲，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人，要了豆浆油条，几人笑着聊着，一边吃一边和陌生人邯郸说笑话，小城的清晨，在笑语中，明亮起来。
“不好啦！西边着火啦——救命啦——”
几人听到这仿佛扯着嗓子吼的话，都跟雷劈了一般，又在第二声尖叫中回过神，这是，街上店铺开门的伙计们开始匆匆忙忙进屋哪水桶，早茶摊子上的几人也起身往西边跑去，茶摊老板扯下脖子上的汗巾，风一样也冲了出去，临走时对邯郸说：“小兄弟，你就在这，那边起火不安全！”
可是邯郸没听话，抓起青铁剑，跟着街上慌乱得人们一起往西边跑。
那是一栋三层楼高的阁楼，火光冲天，黑色的烟子熏黑了漆着红漆的木柱。
在一片火海中阁楼依然挺立，如一只浴火的凤凰。
火舌挑逗着牌匾，它已经被烧黑了小半，但是还可以看见红底镀金的字。
“红楼——”邯郸轻轻的念着，一旁的一位老太太重重地叹息，“唉，这个鸳鸯啊……”
这，是鸳鸯的故事——
五月的花初开，小城里美丽的姑娘们展开腰肢，登上了红楼。
红楼里住了一个仙人般的男子，不知为何，十几年前，带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来到了陌羊城，在城西买了一栋楼，题名鸳鸯楼。
他时常对着怀中的女儿笑，轻轻戳她肉肉的笑脸，轻轻的呢喃：“鸳鸯，鸳鸯呀……”
怀中的女婴则只知道弯着眼睛，咯咯地笑。
渐渐地鸳鸯长大了，有着娇嫩的容颜，总是穿和鸳鸯楼一样颜色的衣服，朱砂红。
鸳鸯每天挂在嘴上的，是“爹爹，爹爹……”
她的爹，还是如仙人一般，十几年相貌不曾变。
她执意要把鸳鸯楼改成红楼，要在每楼都挂上朱砂红的轻纱，爹爹宠溺的笑笑，握着鸳鸯的小手，提笔，与鸳鸯一起，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红楼两个字。
鸳鸯十三岁时，红楼诞生了。
鸳鸯是活泼可爱的孩子，她喜欢漫山遍野的杜鹃花，红艳艳的。她身穿红衣，和伙伴们在花丛中跳来跳去，扮演着大侠决斗的场面，热闹非凡。
你无法想象那样的日子，每天都是晴朗天，陌羊城里处处鸟儿欢唱。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鸟儿也有南飞的时候。
每年的五月，陌羊城里美丽的姑娘们，都要到红楼比赛刺绣，评判的先生，便是鸳鸯的爹爹——君夕海。小城里的人们，都叫他海先生。
他的眉间，永远是如海一般的温柔，如玉的脸庞，常常伴着轻轻的笑。
他习得一手好字，可能是又当爹又当娘，刺绣也很擅长。
姑娘们总是你推我攘地来到红楼，红着脸看着君夕海修长的手指，在丝绸上绣下一枚枚杜鹃。
鸳鸯讨厌这些扭扭捏捏的姑娘们，言辞犀利地想把她们打发回去。可是每次一开口，君夕海便轻轻地捏捏她的鼻子，在她嫩嫩的脸上亲一口，弯着眼睛说：“我的鸳鸯真可爱！”
鸳鸯是别扭的小孩，她撇撇嘴，一脸酷酷地走到后院，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高兴得直蹦。
鸳鸯渐渐长大了，她从一个襁褓中弯着眼睛笑地咯咯的娃娃，变成了一个桀骜不驯的少女，好像整个乾坤都不看在眼里。
她过了十六岁，来红楼提亲的人便多如马龙，鸳鸯的美貌，传遍了周围的城镇。
可是鸳鸯不喜欢，她依然如小时候一般，每晚躲在爹爹怀里睡。
冯家大少爷亲自来提亲，被她轻蔑地踢出了红楼，她瞄也不瞄他一眼，径直奔入君夕海的怀中。
她一直拒绝，把来提亲的人都踢出红楼，然后埋在爹爹胸前，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说。
渐渐的，小城出现了传闻。
都说红楼的父女俩，大逆不道，父女□□。
君夕海听后，只是轻轻的笑，不做解释。
鸳鸯听后，宛若没听见，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于是传言越来越大，有人说，看见他们父女俩在房里做苟且之事。有人说，君夕海这个畜生，居然每天抱着鸳鸯睡，还让她把衣服脱光！
他们不再叫君夕海为海先生。
小城美丽的姑娘们也不敢去红楼。
君夕海依然笑笑，腿上枕着一脸安详，像婴儿一般熟睡的鸳鸯。他轻轻抬手，在红楼上，弹着悠然千里的筝。
筝的声音飘满了整个陌羊成的上空，天依然晴朗，可是杜鹃花从里，没有鸳鸯美丽的身影。
鸳鸯，在红楼上。
鸳鸯的美貌，传遍四海，人们依然说着他们的闲话，常常一脸愤慨与叹息。
可怜的鸳鸯……
可是红楼上的鸳鸯依然笑着，轻轻的抚摸着爹爹的眉，“爹爹，我们在红楼呆一辈子好不好？”
君夕海的温柔的眼，泛着点点星光，依然轻轻地说：“好……”
后来，君夕海死了，在一个鸳鸯沉睡的清晨。
一大群打手冲进红楼，闯进他的寝室，他无奈的笑笑，在薄薄的唇上比着食指，“嘘——鸳鸯在睡。”
打手们果然斌住呼吸，君夕海转过头，在鸳鸯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弯着星星一般的眼，“我的鸳鸯真可爱……”
他被拖到菜市口，雪白的衣上沾满了泥沙和清晨湿润了露气。
他在人们鄙视的眼光中坐直身子，依然温柔地笑。
“打死他！这个禽兽！”
“打死他！禽兽！禽兽！”
“可怜的鸳鸯啊……”
人们拳打脚踢，脸上全是愤恨的眼神。
而他只是端坐着忍受人们的殴打，轻轻的说：“好好照顾鸳鸯……”
于是君夕海死了，他倒在血泊里，再也维持不了端坐的姿态，他神情温柔，仿佛安睡。
人们都惊呆了，打死人了。
那天的清晨在鸳鸯的嘶吼中被撕破。
她颤抖地抱着爹爹的身子，嘴唇发白，不断地喘气。
她用小刀，一刀一刀狠狠地划在自己的脸上，一直划，面目全非。
她背着君夕海瘦弱的身子，一瘸一拐地走出陌羊城。
鸳鸯的美貌毁了，她搭着眼皮，轻轻地走过人们身旁。
她的脸血肉模糊，爱慕她的男子们都害怕得往后退一步。
红楼枯萎了三年，三年后，一个红衣女子出现在陌羊城西。
人们都知道，鸳鸯回来复仇了。
那年，鸳鸯追着隔壁县城的冯家，一直到了鲜卑，在茫茫大漠中，手举弯刀，斩下冯家十八人的脑袋。
冯家大少爷，被她扔进狼堆，活活被吃掉。
那年传出传言的，便是冯家大少爷的人，那些打手，也是冯家的家奴。
鸳鸯美貌天下绝，世间男子均折腰。
好色成性的冯家大少爷，便是这其中之一。
鸳鸯回来了，她那张床上，洒下雪白的骨灰，然后轻轻的依偎。
在城里人们心惊胆战中睡了三天，第三天早晨，人们一醒来，便瞧见红楼已在火海之中。
任性的鸳鸯，追随者爹爹的脚步，在一片红中，如新娘一般，骄傲地消失了。
她始终不明白，爹爹为何要抛下她。
而君夕海，在那个血弥漫的清晨，忆起了鸳鸯的母亲，那个和鸳鸯一模一样的女子。
忘不掉啊，怎么能忘掉。
那个在大漠中骑着马，如女神一般对他笑，如一只骄傲凤凰的女子。
“事情就是这样，唉——小兄弟，这人心，到底是如何薄弱，人言可畏啊，人言可畏……”老婆婆垂着眼，一脸哀伤。
邯郸转过身，看看依然冲天的火势，轻轻的皱眉，轻轻的呢喃：
“君夕海，你恋着鸳鸯的吧，不然你不会如此愧疚，对吗？”
没人回答邯郸，在人们嘈杂的吼叫和泼水声中，突然传来“噼啪”一声。
那块牌匾，掉在了离邯郸两步远的地方，仿佛在回应邯郸的语言。
上面被熏得黑了一大块，还缺了一个角。
可是依然可以看见上面镀金的两个俊秀的字——
“红楼”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红楼遗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