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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5、番外:玻璃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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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墙
(11-8)
萤丸回头看看他,说:“有罪的东西,也无权评论别人是否清白吧?人类这个样子,我们也没有办法总结……你心里不高兴吗?”堀川松了口气,道:“至少不至于一定要被人类当成替罪羊扔到海里了。”
萤丸苦笑了一下,道:“所以之前我们为什么要快乐呢?我们没有快乐的资格,现在想要生活也太晚了,我敢说,就算能活下来,也不会再高兴了。”
堀川想要说什么,可是又说不出来,最终抬起手放在他手背上,说:“就算以后再也不快乐,可是活下来总算好的,如果可以的话,像是兼先生一样,舍弃一切记忆,只为了现在而活着,也是办法。”
萤丸还是有点不耐烦,此时有人冷笑道:“毛还没长齐就讨论生活,哼哼,真有意思。”
两人一看,是青江,他总算醒过来了。
(11-9)
海天一色,空气凝固了,铅灰,云在动,像雨前的蚯蚓一样动,光明和黑暗再也难以区分。
马车沿着大路来到海边,马蹄碰到了沙,就停了下来,小辉让马自己回去,但乌骓不愿意走。
小辉将三日月抱出车子,让他在干净的黑砂岩上坐下,才开口道:“你看,海。”
三日月凝视着大海,费力地点点头,他的感知权恢复了,但这并不是好事。他艰难地将手放到自己的衬衣里,拿出一个金色护符,道:“我……我再在这里待一下,你逃命去吧,阿撒托斯快要来了。”
小辉却像是当年初见一样,紧紧地抓住他的手臂,但比起当年的样子,却是坚决许多。
“不,”她平静地坚持到:“如果我离开了,谁知道你会怎样对待自己?”三日月听了,抬眼看看她,道:“你一定要走,大家……至少信儿和侠儿不能没有你。”
小辉没听他的,将御守扔到一边:现在这东西已经用不上了。她又拿出三日月给自己缝的那个金色护符拆开,里面除了有符咒之外,还有一个方胜。一个自己很熟悉的方胜。
“拆……拆开它……”三日月轻声说。
她双手颤抖着将这张蜜黄色的纸条拆开,她似乎记得这张纸是白的,现在它发黄,发脆,一定是时间太久了。
海风咆哮着极力阻拦人的动作,头发在脸上不停地乱打,妨碍着视线。但她终于将纸张展开,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字迹——那是前世的时候,三日月给自己写的一幅梅花小篆,书写的是一首宋词《临江仙》,她默默地看着——
“忆昔午桥桥上饮,坐中多是豪英,长沟流月去无声,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后面的字斑驳模糊,看不太清楚了,接着又一阵猛烈的海风模糊了视线。
她抬头看向三日月,却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闭上眼睛,像是熟睡一般,半躺在砂岩上,一动不动,他的所有感知都熄灭了。
他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最后一刻的样子从而伤心,所以让她拆开那张纸条。
小辉将他扶起来,让他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躺着,天空的云逐渐密集,之后骤然黑了下来。让人有一种身心逐渐崩解的感觉,事实上也正是如此:一切物理,化学甚至神秘的魔法都失去了它们原本的定律,整个世界似乎变成了一口沸腾的锅,周围有所有的声音,又似乎没有声音,有所有的知识,又似乎没有知识,有所有存在过或者不存在过的事物,又似乎空无一片。
什么是天空,什么是大地,已经无法让人分辨了,一切如狂风卷尘埃般毁坏一空,风是热的,又是冷的,犹如最炽烈的火焰和霜雪。
以前在本丸里也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暴风雨之夜,那时候她和三日月都害怕声响和冷风,两人就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等待暴风雨平定下来,现在虽然说还有一整个本丸,但那个能让自己依靠过去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既然如此,那么天翻地覆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个黑暗,无定型的巨大存在,悄悄地挨近了他们,小辉认识它:那的确是阿撒托斯。她再看看自己,也失去了人形,变成和那个团块类似的东西了。她并没有感到害怕:她准备将他献给这个无可名状的存在,至于以后如何,那也不是自己的事情了,因为阿撒托斯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保护三日月不受伤害。
她亲眼看到了他将三日月收起来,两个存在逐渐地融合成为一体。在无穷无尽的混乱与旋转中,所有的精神都在消失,所有的过去都没有了意义,所有的光荣都被破坏殆尽,不分国度,不分地点,不分种类。罪恶消失了,正义消失了,争斗也消失了,没有烦恼,也没有快乐。
在意识恢复的一瞬间,天地重归清明和苍凉。
她看到了立在砂岩上的人——那个和三日月一模一样的人,但那人不是三日月,三日月绝对不会穿纯黑的交领宽袖长袍和朱红的衬裙,也不会穿黑色绣花的外裙,不会有红褐色绣着对称花纹的蔽膝,更不会戴九旒冕。而眼前这个人穿着这些东西,手中握着三日月的本体,墨兰的长发结成发髻压在纯黑九旒冕之下。
她终于按捺不住,问:“你是谁?”
那个人面无表情地道:“本宫姓李,单名一个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