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利夏尔

317、番外：玻璃墙

　　玻璃墙
　　（6-2）
　　几十回合之间，江雪脸上身上已经挂了大大小小几百道彩了，有的伤深可见骨，但如果有战斗服，也不至于如此。谢天保却毫发无损，仿佛惊涛浮舟一般，看似极度危险，却是顺势起落，得保无事，江雪却如困兽一般，招招疯狂，不顾性命。

　　场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邯郸男李奈，另一个肤色略显棕黑，长相与加百列一样，头发也是乌黑光亮，但自然卷的弧度不大。两人小声议论着什么。

　　邯郸男与那人议论的是江雪与谢天保的剑法，只听得邯郸男道：“幻烨先生对剑法也是有研究的，可否断一下这次比试结果？”却说这位幻烨先生，正是加百列的弟弟撒旦叶的转世魔童，在这里人们叫他阿史那烨的。

　　只见阿史那烨沉思片刻，道：“江雪是必定会吃败仗的，到底他刀装也不带，衣服也不穿，剑法也已经像天人五衰一般，现出下风来了，说来也是奇怪呢，数年之前我也见过他一次，当时剑法走沉稳柔慈一路，可没这么不要命过。”

　　（6-3）
　　又斗了几百回合，江雪用剑往谢天保剑上重重一撞，似乎是想要同归于尽的架势，谢天保见他来势不妙，侧身急闪，两人分别旋转到手合场的左右两边，方才卸下双剑相撞之势，江雪已经是伤痕交错，冷笑着举剑朝自己小腹刺下去，阿史那烨立刻冲上去抓住他的手，喝到：“你这是做什么？输了就自杀？都像你这样世界上还有人吗？”

　　江雪挣脱开，道：“麻烦您了。”

　　阿史那烨道：“先别忙着寻死，我且问你，你这次是为了谁来手合的？”江雪道：“为了主人。”阿史那烨道：“可义辉公又没说让你自杀。”江雪道：“输了，在主人面前自尽才是忠诚。”李奈道：“可义辉公又不希望你这样。”

　　江雪道：“就算主人不希望这样，可我的心里认为为主人取得所有胜利才是忠诚，如果做不到，就要怀着愧疚的心情自尽，并且将这份心情，毫无保留地让主人知道，才是真正的忠诚。”

　　谢天保道：“那在你看来，忠诚是什么样子的特质呢？”

　　江雪想也不想地答道：“忠诚是纯净的特质，正如人民需要皇帝，正如禾苗需要水一样不可或缺。审神者也就是主人忠诚于时之京，我们刀剑忠诚于审神者，这就是铁的定律，不需要任何理由和质疑，只需要执行，那么天下万物必将尽善尽美。我所理解的忠诚，就是在战场上以士兵的身份杀敌，战斗或演练输掉之后，主人稍有不满，刀剑必须怀着愧疚的心情自尽，若主人表示了原谅，刀剑为了表示对主人的歉意，也必须怀着感激与欣喜的心情自尽，苟活于世，正是对主人最大的不忠。”

　　（6-3）
　　他说完之后三个人都不说话了。片刻，谢天保才道：“江雪，这是你心里的真话呢，还是因为害怕才这么说。”江雪用相当蹩脚的英语道：“是真心的，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要质疑我对主人的忠诚？”

　　阿史那烨道：“兄弟，你这个样子太值得怀疑了不是么？”江雪三角眼一睁，怒道：“我对主人的忠心，正是像您对承明公一样的忠心，是无可置疑的，若您怀疑我的忠诚，我只好自尽在您面前了。”

　　阿史那烨和谢天保无奈，只得注视他扬长而去，小辉见他出来，也心怀鬼胎地溜了，暗自揣度道：“也不太清楚他们是在吵什么，应该不是为前几天的事情，不然江雪和天保公不会吵，他们是一伙的，看江雪口型似乎也不是讨论学术，让人纳闷的是江雪这种寻死的架势，不是真想寻死，就是想要离间谁。”

　　（6-4）
　　却说江雪自顾自地走了，只剩下谢天保，阿史那烨和李奈。须臾阿史那烨看向李奈，道：“又疯了一个。你不是说他好了么？”李奈道：“我又没说全好，他用的是英语，肯定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头才这么说的，不然就是怕审神者才这么说的。”谢天保道：“如之，凭良心说话，义辉公不是坏人，大家都知道。”李奈道：“我说的又不是他，他什么样，咱们心里挺清楚的。”
　　这边阿史那烨恨恨地啐道：“我看有人就是个姚广孝！和咱们说话竟敢全程人类语，骗谁呢。”
　　谢天保道：“他骗不骗人，咱还是得按照咱的计划做。”李奈道：“只是有点不好办，郎君那边且不说，三日月郎君若是铁了心不想治自己的病，那可真是这个星球的劫数了。”

　　（6-5）
　　“哥啊，你跟天保公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江雪趴在宗三膝盖上，让宗三用一把老旧的梨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头发，宗三就想起这么件事，问道。
　　江雪眼睛半睁不闭地反问：“你说呢？”宗三嘻嘻笑道：“是真心的。”江雪冷笑道：“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宗三又道：“那若是假的呢？哥，你当时用的人类语，他们肯定知道你在撒谎。”江雪翻身坐起，道：“就是让他们知道我在撒谎，不然怎样呢？”宗三见他有些动气，忙道：“老哥别气，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这么撒谎有点不太好，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么？”江雪道：“那你觉得我怎么撒谎比较好？”

　　宗三想了半晌，道：“撒谎不好，不撒谎更不好，天保公虽然说是朋友，可也不是很熟的，阿史那烨一看就是大事小事都给哥哥说的那种，他哥看上去文文弱弱，当年屠武天的时候下手可真狠啊，得罪了他，就算承明公罩着咱，咱的日子也不太好过。”江雪道：“既然你晓得，那你问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