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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8、番外:玻璃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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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墙
(1-1)
进了十月,雪下疯了,纷纷扬扬地铺了天,盖了地。人出门时候稍微不留神,风夹着雪往脖子里,嘴里,眼睛里直灌。小辉的本丸里也像是被雪埋了一样死静,谁都不敢出大声。罪魁祸首是鹤丸,确切地说,是鹤丸生的病。
鹤丸本人倒是不希望别人因为他的事情安静下来,但谁也不知道他是怎样病倒的,星期三早晨,他突然就起不来了,烧得非常厉害,本来前一天和东西两院说好组个野队去爬桥的,这一病,野队组不成了。
星期五下午,他感觉略微好些,就去出战,虽然说在三条大桥时候还好好的,抢了好几个誉牌,可一回来就吐血不止,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形态,一会儿人形,一会儿神形。天亮时候病情总算稳定了,但眼睛却看不清楚东西。莺丸怕他瞎了,急忙叫三日月过来看看。
三日月过来的时候鹤丸正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只对他打了声招呼,三日月拉起他的手把脉,之后放下手道:“幸亏我先来了,要是芈银过来,他看不了这病。”鹤丸顿时紧张地支起身子道:“要死人么?”
三日月听了,道:“反正很危险,这病是月经逆行,属于胎前产后难治症候,不过没关系,药到保证病除。”鹤丸怒上心头,道:“滚,你才月经逆行呢。”三日月就抬起袖子掩住嘴微笑道:“我开玩笑的,这病也不难治,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就行。”
鹤丸道:“什么事?”三日月想了片刻,道:“以后若是有人说他能以命换命,千万别跟他换,一来世界上除了父母君主,世界上没有人值得你这么干,二来是你的父母早就没有了,义辉公也遇不到性命攸关的事情,本丸里你又是很少朋友的,和你走得近的人,又各自有人照料,和你这病也没什么关系。总之别上他的当就是了,别做这种傻事。”鹤丸笑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人么?”三日月笑道:“你不是那种人我也就放心了,日后照料好自己也就不会得这种病。”
鹤丸听了,又咳嗽了一阵,道:“只是我还不知道我这到底是什么病呢。”
三日月道:“不是我不能告诉你,是我不想告诉你,你知道是什么病了,就自己去找药方了,那我还给你看什么病。你欠我那么多钱没还,我也就能从你这里拿点药费,侠儿的衣食住行和学费都不需要你出。你还不许我用医术从你这里赚点小钱,你也真够铁公鸡的。”
鹤丸听了,哼唧道:“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我前几天为我这病打了一卦,打出来是个六合的山火贲卦,新病逢合,遇到亥月,亥子丑合化水局,又是官鬼持世的,卦象不动不变,我就觉得不好了,只怕你救不回我来。”三日月听了,道:“山火贲卦世爻是官鬼卯木,亥子丑合化水局克的是伏神午火,不是你本身,因为合化财局,局中水气太盛,全赖戌丑二土克水固木,世爻的用神就定在戌土和丑土。今天丙辰日,用牺牲光环冲起世爻用神二土,就绝对救得回了。”
鹤丸以为他是开玩笑,也不介意,他却将手按在鹤丸额头上,突然发动了牺牲光环。鹤丸只觉得身体一凉,热退病去,而三日月眼神却有点不对,急忙阻止道:“你做什么?你也不怕你自己得病?”说这话却也有点晚。
只见三日月收了手,眼神阴冷地道:“当然怕了,你说呢?”鹤丸一听,以为他要翻脸不认人地掐死自己,不由哆嗦两下。三日月又笑了起来,眼神闪烁地道:“我骗你的,虽然我用牺牲光环把你的病状转到我身上了,但我是不会有事的。”鹤丸听他用的是英语,疑心大起,道:“你用魔界语再说一遍?”
三日月面有难色,道:“你不必这样认真,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就不用还钱了?”鹤丸怒道:“扯!你要有个三长两短,东宫那位还不把三千世界都闹得天翻地覆?死个你倒不算什么,可怕的是东宫那位爷,我这是投鼠忌器。”三日月也没生气,道:“对,对,你说的都对,到底是魔界尚书令转世,慧眼非凡。”鹤丸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三日月没办法,只好用魔界语说了一遍,鹤丸方才放他回去,小辉正在屋里坐着,磨草药做药水,见三日月回来了,道:“哥哥回来了,鹤丸哥哥怎样?”三日月道:“不要紧了,用个牺牲光环就能治好,也不用别的药。”
小辉心下一惊,道:“那你可曾用药来?”三日月道:“喝了点红药,没事的,将养一两日就好了。”一边又笑道:“眼瞎了倒是不方便,伯信公真不容易,前儿千子村正见了他前世的仇人,在仇人面前就全脱了,幸亏伯信公赶来说和,不然他得赔人家辣眼钱。就这样,事主还拿伯信公的眼睛说事,说他是瞎子才判这么轻。”
小辉听了,失笑道:“千子村正是紫龙么?见人就脱。”三日月笑道:“偏偏不是紫龙,是冯小怜。”小辉道:“别开玩笑了。”
三日月道:“没开玩笑,是真的,刀剑付丧神里有不少是有名的后妃转世。既然今剑是静御前的转世,伽罗是独孤皇后转世,千子村正怎地就不能是冯小怜呢?”小辉道:“这反差也太大了,感觉不是真的。”三日月笑道:“人生如梦,似真非真,似假非假,横竖都是前生的事情了,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当下才最重要。”
小辉见他搬出织布机开始织布,就也打消了疑心。
(2-1)
这天出战回来,三日月和骨喰留在正屋整理账目,小辉等不及,就和他们说了一声,自己忙忙地披上斗篷,准备回去开火做饭。出门只见一路银白世界,远远望去,黑黢黢的是小溪,蓝幽幽的是荷塘,白绒绒的是冬青,绿沉沉的是竹林,细干焦瘦的是不开花的梅花树,拖绵扯絮的是没修剪的爬墙虎。田里那些奇异嬗变的魔界植物堆着雪团,更显得错落古怪,阴森冷清。
走到东院门口,见屋门闭着,一个人戴着大斗笠,披着蓑衣,站在门前。
这人个子和石切丸差不多,小辉只看见他银灰的长发和腰间那把看起来有些眼熟的金柄灰鞘太刀,就以为是李奈或长光的熟人,上前问道:“先生要找人么?”
“我回来了。”那人不抬头地说:“岩融在不在?”小辉听他语气,知道是东院自家的熟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就道:“他在屋里,开门直接找他就是。莫非忘带钥匙了?”
那人冷冷地答道:“我没钥匙。”
小辉觉得不对头,将手按在刀柄上,凑过去细看,这人比小狐丸清瘦,肤色偏银,因为刀帐被宗三烧了,小辉一时记不起来刀帐上是否有过这一号人物。此时这人又道:“岩融在不在?”
门板哗啦一响,门突然开了,跳出一个高高大大的光身子和尚来,正是岩融,嘴里嚷着:“佛祖菩萨!你坑死我了!你可回来了你!”那人摘下斗笠,现出一双冷峻的红眼睛和两点圆眉。小辉这才想起他是谁来,倒吸一口冷气:“今剑?”
岩融已经将今剑扛进屋里,一下扔到褥子上,问道:“你的表情去哪儿了?”今剑没有回答他,只是冷淡地说:“还不穿件衣服?冻死活该。”岩融兴高采烈地笑道:“还穿个屁。”随即将今剑的上下衣服也卸了个精光。
疯过一阵,岩融才问道:“你还走不走?”今剑立时从被子下坐起来,没耐心地道:“开了春就走。”岩融皱眉道:“怎么不好端端地在这儿待着?今剑,咱们可都老啦,经不起折腾了。”
今剑想了片刻,冷笑道:“这儿也不是我应该在的地方。这么多年,我到处跑,我也不知道哪儿是我的容身之处了,反正不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