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利夏尔

298、偶然假日

　　偶然假日

　　第三十五卷

　　却说小辉听了有点吃惊，道：“为什么？”长光道：“我要是不被卖来卖去，心里也安静不下来，娘骂我骨头轻，可我无所谓了，我只有被卖掉才会舒服。”小辉道：“可你是人形了，那就不能卖了，再说就算早先的时之京，也不是能卖刀的。”长光一听摇头道：“不行吗？可我就是一把刀。”小辉道：“可你让你娘怎么想？他还没有到卖儿子的地步呢，再说若是卖了你，你大师兄怎么想？他那心气容得别人买他师弟么？”

　　两人正说着，不合走到河边，原本这河水顺着假山石，弯弯曲曲地在本丸绕了十几圈，保证每个院每块地都能用到水，此处风景却是数不清的冬青矮柳围绕成的长堤，堤前河边平整整一块砂石地。长光指着某处，小声道：“看。”小辉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那地方一个水坑，坑里一团白光，原是长谷部见停水了，身上又不舒服得紧，只好跑这里挖了个坑，铺了雨衣在坑里，用法术引满了水烧热，此时他正站在坑里洗澡。长光却乐滋滋地道：“看见了吧？”小辉道：“看见了，他挖的坑可真够深。”长光道：“要不怎么说这人没意思，也不让兄弟们好好看看。”小辉道：“你没见过他不穿衣服的样子？”长光道：“当然见过，这厮疯得比我早，不过也没人敢动他，当年趁着没审神者的时候，他娘家有个亲戚，叫什么麦基冼德的来看过他，顺手给他下了个咒，只要比麦基冼德弱的，欺负了他就会马上中招。麦基冼德和三日月有得一拼，何况还是主灵亲自下咒，强到不知道哪里去了。所以他就算再疯，大家只敢干看着犯馋。”

　　正当长光眉飞色舞说得正高兴，长谷部从水里骤然一振翅膀，羽毛如雪如霰般纷纷扬扬地飘了满天。长光是吸血鬼哪儿受得了这个？不由得被呛得连声咳嗽。这样一咳嗽不合被长谷部发现了，后者却用手撑着坑沿，身子用力微微欠起看向他们的藏身地，恶狠狠地道：“管你们是谁，都给小爷我滚蛋！”

　　两人分头拔腿就跑，长谷部也不来追，小辉心里暗自庆幸，回来时候见三日月还在睡，就将成药放回药柜，重新躺回席子上，却不料想三日月掀开被子，将他搂进去道：“主公受惊了。”小辉一探知道他寸缕没有，道：“怎地又没穿？”三日月道：“我只是想看看，我和长谷部哪个好看。”小辉道：“他再好看也不中用了，他洗澡的水是沸的。”三日月道：“沸水里洗澡我也行。”小辉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真的没有知觉了。”三日月道：“天使有知觉除非是找回自主，或者情绪失常太久。话说回来，找回自主有什么用呢，这样就挺好。年纪大了，就不想自作主张了，主人支配，我服从主人，依恋主人，这就挺好的，这样就算主人让我自杀也不会有痛苦。”小辉道：“我要死了呢？”三日月道：“好好儿的不去冒险，死不了的，除非你活不耐烦了。你死我就陪葬，我死了，就算剩魂灵儿，也要缠着你。因为你是我主人，怎样？”小辉道：“换谁都这样？要是坐你旁边的是个死肥婆，你还说出这样话来，我就服了你，你是古往今来第一人。”三日月并不介意，妖媚地一笑，道：“主人大人夸奖我，我真高兴。”

　　小辉又道：“是不是扔条狗在审神者的位置上，你也照样围着狗转？”三日月又一笑道：“要是那样活得好，我不介意。”小辉暗道：算了吧，你暗地弄死几个审神者了。

　　但这话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倒也庆幸自己现在和他是同一种族的，不然他起了杀心就糟了，奉承话迟早有说烦的时候。此时三日月又搂紧他，道：“别人说为你好，抛弃了他的本心来奉承你，你可得小心呀。我刚才那些话，听得出哪句是真的吗？”小辉摸他身上，并不烧，眼眶也不热，暗道：他句句都是真的，可是仔细推敲，句句又是假的。清醒的时候，迷糊言语也当不得真了。三日月咯咯一笑也没继续往下说，小辉将被子拉下去一点儿，感觉他的言语容色像是隔着迷雾，看不真切。暗道：“就算这样说，也猜不透他到底想什么，正因为想不透才喜欢，若一眼看透，反倒不那么喜欢了。”

　　三日月看他出神，笑道：“这样不好么？”小辉道：“怎样？”三日月道：“审神者支配我，我服侍审神者，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想，这样就算战死也开心。因为这个名叫三日月宗近的身子，不是我的，是审神者的，除此之外还在乎什么呢？就算毁伤了，那也不是我的身体，就算疼痛，也不是我痛。你看那水上的树叶，人们不珍惜他，他也不知道痛苦，若像是枯叶一样无知无识，无痛无惧，那才极好。”

　　小辉听完就道：“前些日子东宫敏小爷过来，为何不用呢？”三日月道：“他是身子，只傻不疯，我是脑子，只疯不傻。和在一块就是又疯又傻了，那样两个都死了，都不能用了。”小辉道：“要是不被使用了，你会想什么？”三日月道：“那时候我就死了，刀不被主人使用杀敌就会死。”殊不知他这话是引用之前时之京的灌输，他还是强迫自己去相信这个。小辉却知道了：现在他的心离自己远着呢。因而道：“你别害怕我，我又不能伤你。”

　　这话也不是假话，要知道两个会开无敌的圣骑士的对决完全是拼谁先体力不支倒地。小辉的附魂物是个大肋差，这就决定了他的体力是不如太刀的。虽说和鲶尾等人比起来算是出类拔萃，可毕竟有所限制。

　　三日月听了却一笑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生活不过幻梦一场，没有价值。既然你情我愿，不妨继续演下去。何况你不伤我，不等于别的审神者不伤我，同族的有契约管着没事，可异族的就未可知了，就算和审神者相安无事，我本身还有病状。我倒不要紧，你还是去盯着江雪罢。”

　　小辉听了有些奇怪，道：“江雪除了同长光要过一次债款，一向很老实。”三日月道：“那也未必。”话音刚落，窗上传来小鸟啄食似的敲声，一连敲了二十几下，三日月将窗户启开，数珠丸跳了进来，道：“姐姐和妹妹倒是好睡，岩融姐姐今儿也提早睡下了，我从江雪妹妹那儿回来，就进不来门了。”三日月裹紧被子道：“壁柜里有现成被褥，你别下楼踹门了，就在我屋里将就着睡一夜罢。”要知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