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利夏尔

297、偶然假日

　　偶然假日
　　第三十四卷
　　话说他们两个只是说笑，岩融将小炉子和药壶端了过来，就去盯着青江。石切丸出去和芈银结账，小辉将药端下来倒在碗里，道：“其实三日月哥哥已经是天下第一了，设身处地想想，要我有个哥哥是魔域太子，或我本身就是个什么名人的后代，我肯定会想方设法地争权夺利的，若东宫敏小爷选了我做他的脑子，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和他融合了，哪儿敢说半个不字呢？”虽然这么说，三日月却一个字也没听，小辉摸他身上，见是低烧，可也不敢怠慢，原是有淤血时候发病是高烧，没有淤血了，身子却还弱着，发烧也就没力气烧那么厉害了。含着药水渡到他嘴里，后者抬眼看看他，也不说什么话。
　　这时候黑兔却又道：“还是走不出来，不过，要是过去会让人吃不香睡不好，那就背叛过去好了，身为东方人，必须在人生中有一次彻底的背叛，才能有所成长，无论是背叛什么。”小狐丸道：“也未必，你看吕布。”黑兔道：“至少他骑过貂蝉，一辈子值了，你再拆我台，今晚别想钻我被窝。”小狐丸忙道：“别，别呀，我开玩笑的。”黑兔哼道：“玩笑也开不得。”小狐丸道：“时间还早，打两圈牌怎样。”
　　小辉原本不想搭理他们，却见三日月退了烧，脸色也好了些，就放下心来，偎在他身上看他们打扑克玩儿。数珠丸做完功课，就也从他的屋过来道：“今儿我不做晚课了。”鹤丸道：“这样佛祖会不会责怪你。”数珠丸道：“我性别认知障碍都没有治好，要怪罪也不光是这不做晚课。”小狐丸道：“你还有性别认知障碍的自觉啊。”黑兔道：“恒次兄弟，你这挺好治的，性别认知障碍最怕生小孩，生了小孩就好不了了。”小狐丸道：“那你还生。”黑兔道：“我没生。”小狐丸道：“我说的是你家那大的，他生了。”黑兔道：“生了又怎样？本来也没打算治好，芈银说了，这不是问题。”数珠丸道：“怎么？性别认知障碍在生养后就好不了了？”
　　当小狐丸听了数珠丸的话后，道：“反正治不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黑兔道：“可能是因为生小孩会确定自己的性别认知的缘故，认为自己是女子的男人，用海马咒生了小孩，就会更确定自己是女性了。认为自己是男子的女性，在生了小孩后可能会更糟，可能会不养活小孩。”小狐丸道：“真不是问题，就是三日月也不养小孩。”黑兔道：“你养。”小狐丸道：“养可不能白养。”黑兔道：“给你掏着钱呢，又不是养不起，哪儿有这么多有的没的。”小辉道：“别提这话了，养好自己要紧。”当下却也不用说。
　　往后几天倒是没事，李侠虽然被关了禁闭，没有消气，可也逐渐老实了。李信和鲶尾会在阳光不强的时候出门走走，三日月将养了两天，照旧出门赚钱，所幸之前接过些大单，手头不算紧，小狐丸老娘又是管丰产的神，小狐丸和小三日月理财都是有些天赋的，养活一家人完全足够。因而可以松懈一下，这些天热，长光也只肯出夜战，连阴雨街都不大去的。长谷部在衙里事忙，有时候还不回来。鹤丸嫌弃后院气味太大，就在东院壁柜的箱子里过夜，白天早晨出战回来，雷打不动地歇一会，中午起来吃午饭，喂蛇。下午打扫一下屋子院子，去地里打理一下，也就没事可做了。地里的活有岩融和数珠丸在，厨房针线是三日月他们的事，小辉与鹤丸也就是打打下手，熬些汤药。可巧这天晚上，小辉见鹤丸平日喝的汤药快没了，就想去手入室拿些，等三日月睡下后，一个人悄悄地走了出来，却恰好遇见了长光。
　　长光这几日心里憋闷，睡不着，每天晚上出来闲逛，两人碰面却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须臾小辉才道：“长光哥哥睡不着么？”长光勉强笑道：“梦游呢。”小辉笑道：“哥哥好本事，梦游还能说话。”长光笑道：“开个玩笑罢了，只是心里有点儿不自在，可能是太热了，这几日总是梦见以前的事情，像有人按着头让我去梦的，明明很乏，却是不能住手。我觉得可能是死了的长义在闹鬼，可静下心来想想，他不可能闹鬼，除非封印松了。”小辉道：“哥哥既然心里不舒服，不妨去和小狐丸一起睡，他这几天倒是热情的很。”长光道：“算了，我身子还不太好，怕受不了他，义辉公要做什么去？”小辉道：“给鹤丸哥哥拿些冲剂去，他今儿有些不舒服那。”
　　长光听了，道：“他不是一直这样么？”小辉道：“今儿阳光太强，就算换了梅雨或夏夜的景，可热气还是容易透进来，光亮也往里进。”长光道：“是这样的。”却说小辉拿了药回来，长光就在门口等他。出来之后，长光却想起一件事，道：“义辉公，刚发过来的通知你看了不曾？”小辉道：“什么通知？”却也不是紧要的通知，紧要的通知都是直接发到眼前，不是发到邮箱里。
　　长光道：“今儿下午三点发过来的，说是管道检修，从晚上十点起停两天水。”小辉道：“咱家不是用泉井么？倒是三日月从傍晚起一直在挑水，把他半埋着的那些水缸水窖都给灌满了。我劝他他也没听。”长光道：“何必呢，明儿有雨，再说他不喝水也渴不死。”小辉道：“虽然是这样，到底是习惯了，改不了。”长光突然眨眨眼，道：“长谷部更难受，他这两天换毛呢，恨不得整天泡在水里，不过我想他找得到洗澡的地方，要去看他洗澡么？顺便把他衣服弄走栓树梢上。”小辉道：“没用的，他是天使族的人，不在乎穿不穿衣服的。”
　　长光听了，道：“的确，那厮洗澡不避人，他都没知觉了，又怎么晓得避人呢。咱蹭他热水去，他会用热水法烧水，我烧水时候不是凉了就是烫了，这就比不上他，你要几度他给你烧几度。”小辉道：“还是没知觉么？”长光点头道：“今儿我跟他比划的时候，他还是不知道疼。”说罢飞开两步，道：“你先把药送去，这厮快出来洗澡了，咱们一边看他洗澡，一边把他衣服挂到房顶上，让他闹心一下。”小辉道：“也不着急，我出来时候三日月知道。”长光道：“他那醋海无边，会让你出来？”小辉道：“哥哥还不明白么？”长光道：“这我就不明白了。”
　　小辉叹道：“他现在可不需要什么主人，而是要一个无条件爱他的人，当初我刚变成付丧神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脾气很不好，连骨喰我都踢打，谁只要得罪我一点，我就会生半天的气，可他不一样，无论我怎样对他打闹，他都忍着不还手。有句话讲：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他既然这样接受我，我自然也要这样接受他。”长光道：“这样你快活么？”小辉道：“不知道，只是如果他不会好，我心里也不会好，他本来不是离不开我的，我只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他也能活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主人，他也能活得好。”长光道：“其实他应该这样，到底他没有娘，我好歹是有娘有舅舅，不算孤单。”
　　小辉道：“也不光是这样，我刚见他的时候，他眼神很怪，虽然嘴上说舍不得离开我，可他的眼神并没有看我，像是烦透了我似的，后来我变成了付丧神，他的眼神才变了，爱他也是为我自己着想吧，虽然身份不一样，可我倒希望他能自主呢。”
　　长光听了，摇头道：“不可能的，对我们这些在人界长大的妖怪而言，地位和阶级就是一切，我们必须活在主人的目光里，为主人而活，如果拿回了自主，会不习惯的，自我封印也有可能，作为物品，我们本身的灵魂也是主人所赐，自己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小辉道：“你真的相信这些话？”长光听了，无奈地叹口气，也没承认。
　　小辉道：“没有自主会很轻松，也会非常痛苦。我晓得那是什么滋味，从小我们就被要求无条件听教导的话，听耶稣的话，听长上的话，必须有规矩。可那些规矩，让我很难受，若试着像是木偶一样听话呢，那真是大小意外不断了。最严重的一次是我干活的时候突然从楼梯上摔了下去，脚骨裂了，裂得莫名其妙。其实呢，是我困极了，身体想要休息，不想听从他们的话去打扫提水，所以才出了意外。其实黑兔说得对：人生至少要彻底背叛一次，才能成长壮大。”长光摇头道：“可是谁能做到这些呢？我们都过了这个年纪了，被历史束缚着，也看不到未来在哪里，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说是器物，可又能说话，有前世，有身世。”稍后一抿嘴，笑道：“义辉公把我弄到万屋卖掉吧。”要知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