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利夏尔

284、偶然假日

　　偶然假日
　　第二十三章
　　却说上一章李炎给平野弹琴，两人也听见了，三日月就一字一字地念给小辉听。到了第三段，琴曲又转了调子，朴实温软却如泣如诉，听他弹的是：
　　硕鼠硕鼠兮食我粟，食我粟兮拘我于役，击鼓其镗兮唯民不悦，扩其土兮不我以归。
　　三日月道：“这是第三段了，好在怒而不狂，哀而不郁，更显沉稳，咱们且听听结段如何。”又听结段，只闻一片松涛风雨之声，苍凉满山。歌倒是：
　　山有扶苏兮园有桃，众归北芒兮何寂寥，交交黄鸟兮鸣于野，归来归来兮路迢迢。
　　那琴声归于幽咽，渐渐止住。三日月方道：“这调子必然不是随心所欲弹的，旁边有听众，是特意给他弹的。”小辉道：“那人到底是谁呢？让魔尊弹琴给他。”原是今日李炎未曾隐蔽自身灵力，故而众人晓得。三日月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最有可能是平野，我闻见了他的灵力。”小辉也展开灵力，果然发现了平野在山坡上，原是这灵力不是普通的用鼻子闻的，而是同样要用灵力去感知。小辉闻见了平野的灵力，道：“他们两个到底在说什么？可能是任务的事情吧。”三日月道：“有可能的，不过他可能是让李炎停止强化心灵障壁罢。”小辉道：“强化心灵障壁后，中国人不是看不见你们了么？怎么我还能看得见？”三日月道：“义辉公现在不是人类，当然看得见了。”小辉道：“平野莫不是想要去中国接单？可现在中国近代史已经没有大单了。”
　　三日月听了摇头道：“捣乱也未可知呢，这个人虽然是短刀，但是比谁都要危险。”小辉道：“对了，我记得还剩一个大单的，就是曾文正公的金陵扫荡战，死了至少三十五万人的那个，本来埋下补天石后，那一带的历史已经恢复原状了，可偏偏这么凑巧。YHWH与金陵扫荡战里的几个当事人有过节，并表示要告他们，状子都向创世神方面交上去了，这下只能对这个历史事件出豁免。可也就是这一件事有豁免，再说接这个单也不容易，情况太复杂了。”
　　三日月也晓得这事，冷笑道：“我看他肯定不会接曾文正公的单，他憋着别的坏水呢。他前世是个典型的人类，哪儿会让对面的国家自在？”小辉道：“他不为赚钱么？”三日月道：“要是为了赚钱，别处有更值钱的单子。他，就是单纯地惯性罢了。”小辉道：“这感觉真够不好的。”三日月道：“怎样不好呢？是审神者的独占心理作祟还是别的？”小辉道：“不是那回事，虽然我晓得一人难称百人的心，我也不会强迫他忘掉旧主只忠于我。可是呢，一想到他这么爱切肚子，心里就无来由地担心起来，今日他切自己的肚子，明日他搞不好切谁的肚子呢。”三日月笑道：“他切人脑袋，不过，只针对一国进行攻击的人，和没差别攻击所有人的人，危险程度不一样，前一种更危险，因为这种人有伙伴，你被他害了，还有伙伴为他叫好呢。”小辉道：“之前我在茶会上听见一个论调：说自己不爱国的人，很容易就会被自己国家的统治者和公民攻击，不让他活在这个国家里，因为他的存在会让国人感到危险，然而说自己不爱人类的人，反倒会招来相当多的附和者。如此说来，倒是和哥哥刚才说的有相通之处。”
　　三日月笑道：“这样么？不过我看平野也真瞎了眼。你比日本古往今来的所有天皇值钱的多。我也不是奉承，毕竟你爱我，他们一个也没有过，真心假意我看得出来。”小辉道：“我晓得哥哥的心意，可平野这毛病怎么治呢？”
　　三日月道：“李炎正劝他呢。”小辉道：“劝得动么？”三日月道：“可能劝得动，到底平野不是什么花岗岩脑子，是砂岩脑子，虽然说坚固，可也相当脆，就是这样，你看见了他好，实际上也不太好。”
　　小辉道：“是不是李炎也要对他用迷糊拳？”三日月道：“不用。俗话说：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若是能让意念如水一般流个不停，流动到了极限自然能看见本心，找到本心，自然能够回归本相。”小辉道：“那哥哥呢？回到了本相没有？”三日月摇头道：“哪儿能这么容易，我的悟性又不好，说到本相，应该往上回忆到自己的前世甚至第一世，方可证得最初不受业力左右模样，可也回忆不得，记不住了。”
　　小辉道：“或许记不住了也可以显现本相。”三日月叹道：“我们一干人等均被时之京，被审神者浸染太久了，物似主人型，只要有一个审神者，分灵就幻化出一个假自我给他看，极化之后又化出一个假自我给他和外人看，无非是为了保命而已。但是假自我多了，本性反倒迷了，要找回真正的自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不过也挺好，只需要活着就好了，什么荣誉，功勋，责任，义务之类，那是活着之外的东西。”小辉道：“听你这们说，我也想起我在孤儿院时候的学业为什么停滞甚至功夫倒退了，那是因为我感到了有人在控制我。如果我的成长会让控制我的人开心，或者说他们要按他们的意志，让我成长为他们想要的样子，给他们带来利益，那还是停滞或退行的好，要不是心上自发的向学，而是别人的希望，或者使用法术，程序控制之下强加的想法，那就不如没有了。之前哥哥总是头痛，发烧或神智失常，恐怕是身体清除之前时之京灌输的程序的反应罢。”三日月道：“正是因为这个。”小辉叹道：“既然战斗没有意义，前面也没有幸福，那还不如退行成小孩子的好，不要再成长了，将自己的茧封起来，直到想要出去为止，无论谁来，也不影响的。”三日月道：“这就是所谓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若能如此也好，可哪儿能呢。”
　　且不说两人正讲着，却说平野听了李炎的曲子，愣了一会儿就转身下山，走下山路拐角的时候见山伏国广一人站在那儿背着篓子，篓子里还有些草药，平野却不想要跟他搭话，心烦地绕过去，山伏国广却笑着招呼道：“平野兄弟也是来采药来的？”平野停下，看了他半晌，才道：“团个饭？”山伏惊道：“稀奇了！你一向都是请别人吃饭的，钱花光了？和我采药去，横竖在魔域比地球好过多了，光采药也能过得好。”平野心不在焉地道：“连采药都不想要去，明儿我找会英语的组个队，上敦刻尔克碰碰运气。”山伏忙道：“李炎对你说什么难听的了？我去找他说说。”平野道：“没说什么难听的。”山伏道：“说实话他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人不应该总是想着造孽，不能总和大多数人想的一样。”平野道：“稀奇了，你怎么知道他说什么？他的思想就这么简单么？”山伏道：“没那么简单，不过他总得挑你听得懂的话说。”
　　却说平野听了，心下有些不悦，道：“莫非他说话和傻子一样么？只有我听得懂。”山伏道：“这可是你说的，我才没说。”说完又笑了一阵。平野道：“随便你好了。”山伏道：“你还想我行我素么？”平野摇头道：“说实话，若不是我今天能坐下来，我就不会发现原来我竟然是恨着人类的，我之前做的事情，也是巴不得人类更坏，我不清楚别人怎么想，我只清楚我在恨。”
　　山伏听了，道：“原来如此，你看见自己的恶念，准备降妖除魔么？”平野道：“不准备，再找人类报复，也是没意思，过一天，算一天罢了。”山伏笑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撞钟也没关系，找个别的活干干就好，天旱饿不死手艺人。”平野受不了他的嗓门，道：“你还是先照顾你弟弟罢，别管我了，团饭的事儿今天就算了。”说着飞身离开。山伏知道他不可能和以前一样了，就也回了庄上。
　　却说小辉和三日月见时候不早了，也回了庄，将蓝莓送到厨房里，又拆开了李炎送来的鸽子鱼，这儿的鸽子鱼和地球的鸽子鱼也不相同。地球的鸽子鱼还是鱼形，这儿的鸽子鱼上半身是一只大山鸽子，下半段是鲤鱼模样，尾巴附近还有蜥蜴似的两个脚，身上也并非全是羽毛，只双翅和脑袋有些羽毛，其余地方是鳞片，翅膀宽大得很，展开了跟大蒲扇也似。小辉道：“这东西可不好洗剥。”三日月道：“虽然像鸽子，但归根到底还是条鱼，一年四季都在水里的，迁徙时候才飞，像剖鱼一样剖最好，羽毛拔掉就行。”小辉道：“那这东西吃什么？”三日月道：“他是洼地地区产的湖鱼，成群吃水稻的，不光吃，还能啄水稻根呢。”要知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