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利夏尔

260、药·幻化

　　药幻化
　　（一）
　　虽说已经初秋，酷热依旧。时之京的审批部大厅里，淡黄头发，谦和眼神的年轻职员对向将契约书飞快收起来的女人，说：“你去的这个本丸人们其实挺好的，只要注意别伤那儿的东西，尤其是动物，他们喜欢动物。”
　　女子倨傲一笑。
　　动物？军队允许他们养动物？不对，是身为‘军事审’，怎能让他们养动物？拂逆她的圣言？
　　女孩子名叫陆芸菲，出身‘军人’，少年得志，心怀家国。像《红楼梦》里的薛宝钗，总是正确，一直恪守‘军规’，不仅以身作则，还严格要求手下，生活过得唯我，铁血，任性。簇拥‘军事天才’周围的有同学，战友，手下，自称‘被掰弯了’的追从少女，对她的所作所为寻找合理解释的文坛帮闲。
　　不穿裙子，不打扮，认为‘娇气。’不谈恋爱，认为‘保护人类不应该有儿女情长’，每天天不亮起床跑步，洗冷水‘强健体魄’，练舞之后吃饭硬塞，注重‘营养’和‘效率’，憎恨反对战争的人，认为‘动摇军心’，看不起‘穿裙子的女孩’认为她们‘承担不了拯救历史的重任’，能做救世主的，只有她这个‘军事审’，她，下定决心，要带出一支‘最强的队伍’她的手下，必定全是为守护人类而战的利刃，战士！
　　目送女人昂首正步离开的背影，职员看看时间，从桌下拿出一盒盖着黄酱焖杂烩的饭，吃了起来。旁边黑发蓝眼戴着眼镜的同事转过头，小声说：“加百列，这个呢？”
　　“哗，三天不到吧。”加百列嘀咕一句，继续扒饭：“迪亚做的杂烩咸了。”
　　“卖盐的出身嘛，你看她对你多好，把货担子里的都放上了，连本钱都不要了。”同事尝了一口，说，“明天尝尝我的。”
　　“你的菜也好不到哪儿去，还不如卖盐的做的。”加百列说：“明天我给你们做午饭。”
　　陆芸菲不需要狐之助，一个人站在门口，拔剑扬眉，踹门而入，惊起一只大乌鸦，哇哇哇叫了几声，盘旋飞天。
　　一进门，直奔东苑。
　　东苑是‘三条’一家所住地方，收服‘三条’一家，就等于控制了本丸。她对自己的武力和灵力，自信非凡。‘三条’五个人一起上也走不过她一招。
　　哎？
　　何时院中花阴之下，出现一只蟾蜍？比脸盆还大，后腿只有一条，身上生疮，疮上滴脓，腹胀如鼓，闭目享受阴雨。像是本丸飞虫众多，它已经饱足，蟾蜍有毒，她不理睬，绕过它走进堂屋。
　　忽然窗外一只五翼怪鸟从空中俯冲而下，抓了蟾蜍就走，蟾蜍用尽腹中积气，绛昂绛昂绛昂大叫三声。她并不理睬，物竞天择，变成鸟粪也是活该。
　　堂屋之中别无他物，只有笼子一只，一对小鹦鹉，一黑一绿，肩挨肩睡着。她，为了惩罚它们的饲养者，砍开笼子，两只鹦鹉，黑的叼着绿的头冠飞走，绿鹦鹉好像不会飞。她满屋追砍，却又惊动一只雪白小狗子四处乱窜，狗子耳内，贴有一只蜱虫，同样吃得滚瓜溜圆。她拎起小狗后颈，丢入水里。小狗扑腾几下，沉入水底。
　　她满意。
　　听见厨房后面有人说话，急急赶去，却不是说话，厨房窗外，树下被挖了个土洞，她赶去时候，刚好看到一只白狐叼着一只深棕大肉兔的颈子钻进洞里，兔子后腿不停踢蹬，踢断了洞口的一块花岗岩，石头带沙土一并滚下来封死土洞。她搬开石头，狐狸兔子一并不见，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土洞深不见底，如何找寻？
　　翻遍东苑，不见人影，她用灵力呼唤，一点回应没有。
　　她不死心，来到前院寻找。
　　前院也有动物。
　　枝头飞凤蝶，水里有水螅，一只黑斑仙女猫，毛色油光水滑的，正盯着水里一条黑身红尾金鱼。一只刺猬，正在刨土追着蠕虫，黄狼趴在树下打盹。马棚里多了一头花斑公牛，一头棕毛小驴。水池里一条紫色蓑鲉突然跳起，用毒刺对着仙女猫，之后迅速转身下潜离开，身后跟着一条橘色花鲫。屋里两只小蜜獾见人过来缩成一团，在她身后，三条五步蛇同时探头吐信：粉，白，蓝，一，二，三。
　　一间屋里盘着一条大马陆，它身边白乎乎的，跳上跳下的是一只白鼬。白鼬邻家是什么：一只小狮子！
　　另一屋子，有蜘蛛一只，大蝎子一只，酒缸里泡着一条头长肉角的大蜈蚣，两只白鸽互相依偎着。她如旋风，一刻不停，奔走，击打，捕捉，猫与刺猬丢进水里，蛇虫鼠蚁，用杀虫剂喷，白鸽？掏枪，射杀，同样丢入水里，惊起一只海豚。
　　累及海豚，需要‘搬运’一夜。
　　公牛小驴，她认为没用，冷冷一笑，用枪对准。妨碍‘军容’，‘军纪’之物，一个不许剩下。正当此时，有人敲门，来者是个挑着担子卖糖盐针线老太太，担子一端的糖盒上，站满糖人，乡音厚重，听了令人作呕：“闺女，小驴和牛儿是俺儿寄放这家养的，今儿到时候，俺，俺得领走。”
　　她不信，老太太拿出凭据：一份寄养书，上面签名是同田贯正国和御手杵，还有本丸号码。呵呵，他们是前任审神者的近侍，自然能代办一点不重要的东西。她只得将小驴和牛给她，暗自抱怨：
　　“黄土埋顶的老不死也来当审神者？时之京可不是养老院！”
　　老人牵过绳索走远，她想要为时之京‘清理废物’，就在老人背后开了枪。却没打中。
　　怎能打不中？她是实弹射击第一名。疑心之时，老人已经不见。她也不再犹豫，奔向西院。却不料阿猫阿狗，蛇虫鼠蚁，在水里冷冷一笑。
　　她打不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