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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兰梦记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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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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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将近(四)
却说小辉见他问起孩子,好似凌迟当天遇见天赦雷劈死了监斩官,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孩子没事,你摸摸。”
三日月闻听她言将手伸进羽毛,三个骨笼儿完好无损,只是孩子们都有些虚弱也不再闹跳,所幸没大碍。他却突然问小辉道:“我生产时若遇到难处,主人大人是保我还是保孩子?”小辉一愣,道:“付丧神可不会难产。”三日月道:“主人大人只需告诉我要保哪一个。”小辉犯难地暗道:保大的他会说我不爱孩子,保小的他会说我不要他,我还是告诉他,让他自己拿主意罢。想到这里,便道:“你说保哪一个,就保哪一个罢了。”三日月道:“我只要主人大人做主,我怎有权去选这选那的?”
小辉听了,道:“那你觉得呢?若是你能选?”三日月道:“若主人大人要孩子,我就撒手走了便是,只是我实在离不开主人大人,我就算死了,魂儿也要缠着主人大人不放的,主人大人能多想想我,就是我们这些刀剑十二万分的福气了,那样我就算死了,也不枉白活。”小辉道:“我哪里说不保你了?只你从早晨到这会子,说的都是不中听的话,你若存心恶心人,只此一句话,从此之后两人放手。”三日月听了,一下子哭了出来,道:“主人大人不要走好不好?主人大人有什么不顺心的,必然是我们的错儿,您打我们杀我们出气都是我们该得的,主人大人别为我气坏了身子,不要走好不好?”小辉道:“正是你这些话我不爱听,你这会子不认识我,可曾认得我的脸?既然不认得我,那你说这些必然不是给我说的,保不齐是对哪个比我丑,比我黑胖,比我蠢,比我还难找金主的猪头说呢!或者她们只是拿你取乐儿,一点都不知道该如何对你好,就算她们力量再强,这么对人,也不过是个昌妇!你到复兴市去问问,她们也就值两个瓶盖,当初时之政府从孤儿院里买我还花了三万呢!你竟是对着不值三万的山盟海誓,甜言蜜语,流血牺牲的。我替你委屈,你根本不知道我上辈子差点舍了将军的位份跟了你去,就是知道了,你做过什么?你写封不疼不痒的信拦着我。我当年为了你连祖宗父母都不要,宁肯跟着你去,谁知道我看着你不认得我,把我同那起子忘八粉头儿看做同路人,你一视同仁地奉承,我确是有冤难诉。”说着不觉滴下泪来。
却说三日月一直半疯半醒,小辉说话的时候,他正好凭借药力,强行醒了过来,虽然醒了,却也全身难受,小辉说的话听清了后半段,可他也能猜出是怎么回事了。他虽说年少时候父兄管束得紧,又被人说成是长了羯胡眼,不吉利,所以养成了惯会揣摩猜疑的毛病,天生却不是为奴做婢的材料。有话说得好:狸猫换出来的太子也是太子。他骨子里的孤傲清贵是改不了的,再怎样也变不成真狸猫。
他得知自己病的时候情状如此,暗道:怪道他见了我,眉宇里面总是委屈,却一字不说,未曾想我在发病的时候是这个情状,我虽然是被人使唤的东西,可毕竟也是个非人,这情状未免跌份太过,传扬出去,我却也不好谋身,凭空被那些个外神取笑了去。想到这里,就道:“原是我风迷了,不知道说些什么,也怨不得你生气。从今往后我若是再发起病,你也别跟我这老疯叫花计较,一索子捆了扔马圈里去,拿马粪堵一嘴大家干净了。”小辉听了,又是气,又是哭,又是笑,哭笑不得地说:“何苦来,你怀着孩子,我捆你也捆不得,你那几个哥哥是吃白饭的么?再说你生下孩子就更动不得了,将来我若按照你说的干了,孩子问我为什么捆他爷,我也不好说出口去。”
三日月道:“你就直接说罢,有什么说不出来的?他们也好晓得遇到个疯子该怎么治他。”小辉道:“这话你爱说,我可不爱听,我知道你心里嫌弃那起子人,却离不开她们,但你好歹也是个皇嗣,李炎眼下又和咱们一套新,你就不会借着她的势力,托了邯郸男,好好儿地将那些审神者查一查?这样儿也免得你受委屈又不能对人说,白白地生病。”
三日月因此叹道:“舜夺尧位,太甲杀伊尹,都是真事。韭菜割一茬长一茬,你指望人性会变么?若能变也不至于被魔族灭掉了。查有什么用?你为我操心也是何苦,要是你为我的事烦恼了,那才是干净不得。”小辉道:“甚么干净不干净?我想你在别的本丸里搂着那些母猪头,心里才不干净,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当初你还不如给我一刀了事,现在你不把我这个人放在眼睛里,倒是看着外面的人,看着她们的权势,将她们放在心坎儿上。我可要问你,你把我当了我,还是当了那些别的审神者?你对我好,是看我这个人还是在奉承我?要是奉承,我有朝一日不做审神者了,你指不定怎么苛待我呢。”说着竟又落下泪来。三日月听了竟是一怔。
你到他确是为何?常言道谋怕泄密,话怕挑明,许多话如果藏起来,是会让人生嫌隙的。如果挑明了说,即便当时生了气闹将起来,也比天长日久地藏着,最后不是藏出病来,就是藏出解不开的血仇要好。
如今他听小辉说出这番话,加上药劲攻发,虽然身上感觉像是狼咬,心里却逐渐清明过来,道:“你别生气,我也知道我如今不好,我也不敢在你面前闹,但我有些不是,你直接与我说就是,谁知你总会让我摸不着头脑,心里只是怕你,不知道怎样才能好了。我这怕人也是一时改不过来,你应晓得神明下界是怎样光景:即便是有翻天的能耐,也只能把自己切细了,分成千千万万个下界,囫囵一个下界的话,这块地早就没活人了。别的本丸里的我,也是有强有弱的,强的还好些不受欺负,弱的受了欺负是会让主灵记下的,偏偏强的分灵总会离主灵近些,一近就会和主灵通了气,如此一来别的本丸里的我的际遇我都能知道,可我也没法子解决,只能调整主灵的应对程式,保命而已。我若不时风时醒,只怕会彻底疯了,药也治不好,那样的话,到时候你想要跟我说什么,我也不认得你是谁了。”说罢也是低头不语。
小辉听了这话,有点不高兴全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便说道:“即使这样,你也不能什么腌臜东西都往自己屋里拽,他们要是硬拉你,你只需要将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去告诉邯郸,邯郸去告诉伯信,伯信方可带人抄了他们窝子,原先时之政府和咱们不是一路,现在换了伯信他们上位,现成的一条好大腿,不去抱且是可惜呢。你还怕什么来?”三日月知道她劝得在理,可是晚了,这病已经成了,若想好也不是一时的事情,就长叹一声道:“我若是不好,怕是你要出去了。”小辉道:“我出去做什么?”三日月道:“我这身子看着老不好,索性我也不绑着你。”小辉道:“你若答应我几件事,就算娘娘坐的轿子来抬我,我也不出去,你若不答应,咱们纵使住在一块,保不齐还会像今儿这般闹起来,却是不好过活。”
三日月听了,问道:“什么事?但凡有理的,我都答应。”小辉想了想,伸手道:“第一件事你需得答应,上了战场,一定要给自己开盾,若不开盾,就立刻回来。你也别站着等他们来伤你,我晓得,你若当真了,他们不是你对手,可你存心弄伤自己是何苦?你是将又不是兵。”三日月低头回想半晌,道:“我却不记得这件事。”小辉问道:“你既然不记得,那你问我保大保小作甚?”三日月仔细一想仿佛是在问过她保大保小,之前还有些事,似乎是自己出战去了,可是这时候伤口已经好了,也没有想起更多来,不过这事答应了却没有坏处,就道:“我答应了,还有什么?”
小辉道:“第二件,我知道你有契约,身不由己,可是这时候还能由着自己,你别亏待了自己便是,别人有什么不是处,你该说的说,该骂的就骂,该教训的就要教训。我却知道这些事对你不是易处,你在这里忍气吞声惯了,可总是忍也不好,忍字心头一把刀,迟早伤心。要是有什么喜爱的吃用玩器,只要能买的尽管买些,不然落个产后抑郁症,反倒是我的不是了。”三日月道:“这一条难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根本没有想吃的东西,一吃下去就有些恶心。”小辉道:“害喜却不要紧,你吃这药也是能治害喜的,只是想吃什么就直说,就算买来了不吃也不要紧,你看这里这们多人,哪里有剩下吃喝零嘴的时候?”三日月听了,道:“好,我试试,还有什么?”要知第三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