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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Episode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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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点强势的出场、自我介绍、不夸张但令人听了开心的奉承、提出更亲密的称呼以拉近情感距离,这一串行云流水的攻势,若是换个环境,例如昏暗吵杂讲句话都得凑近耳边才听得清楚的酒吧,就是常见的搭讪戏码了。
如果手上端杯琴汤尼,而且体内的肋骨根根健壮脏器各个完好,康斯坦丁不介意欣赏眼前这出不知接下来发展会怎样的好戏,目前为止与墨堤斯的来往都是公事,他很好奇表情一向生人勿近的搭档被搭讪会给出怎样的反应。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他此刻不处于这偏僻昏暗、身边倒了一地没用人躯体的森林深处。
墨堤斯仍然维持箝制着吸血鬼的姿势,轻轻向不速之客颔首。
康斯坦丁视力良好,隔着三、四十尺远看她手背筋骨浮突一瞬,一股灰色自纤指下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筋骨紧接着回复沉隐的手抓空而细微收缩,细碎的粉屑从指间絮絮坠落,吸血鬼竟是崩解成灰。
这强烈的既视感,他是不是在哪里见识过相同的场景?
因为角度不对,吸血鬼下半张脸都灰化后,异国口音的男子才看清墨堤斯手底下的动静。
他瞪大眼,林间细弱微光下清澈湛蓝的双眼变得阴郁幽暗,笑意倏地消失在脸上,面色沉沉,不晓得是由于墨堤斯展现出来的杀伤力太过惊人,还是为了『请求』被忽视面子挂不住。
活了数百年,漫长的生命让他认识很多有着奇妙且强大力量的朋友——或是敌人——,连带累积了不少五花八门的魔法物品,三天前当母亲赋予他们兄弟姊妹永恒生命的魔法被施放,他立刻就知道了。
可惜那个魔法物品是一次性的,他只来得及瞥到触发地在纽约州,纽约市西边,具体位置不明。
纽澳良到纽约只需三个小时的飞机,安排好手边的事,隔天他就抵达纽华克机场一路往西找。
然后,目睹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人,单手,而且,徒手,将刚诞生的同类化为齑粉。
吸血鬼死了会干掉,灰化能够理解,但前提是真的死透了。
依他所见,一只手能做的也就扭断脖子,但扭断脖子哪怕再加上马鞭草——远远就闻得到那种臭味——连咬伤转化的吸血鬼都不一定杀得死,何况是使用母亲魔法制造出来的元祖型。
他又瞥了眼依旧用奇怪管子对准他的康斯坦丁。
没有猜错,这一男一女的应该是驱魔协会的常规组合。
既然目标都被消灭了,好像也没太多话好讲,几次和驱魔师打交道的经验并不是太好的回忆,不如趁来调查的这两人一时离不开这里,去看看那个死掉的新同胞是从何得到母亲的魔法。
抿唇思考后笑容挂回脸上,举起双手表达无害,他后退一步,边说道:「看来我最好就此告别。希望我有荣幸在更舒适的场合再次遇见你,美丽的小姐。」
话语结尾伴随人影消逝,墨提斯轻拍几下手,把站在掌上的灰屑弄掉,走到康斯坦丁身边蹲下。
「我还以为又会有一场战斗。」康斯坦丁收回盯着第二个吸血鬼的视线,垂眼看表情恢复正常,正在他胸腹处摸索的搭档,「你皮肤是不是变色了?」
判断伤势不至于危及性命,墨提斯动手脱了他的风衣,过程引发好几次痛苦的抽气声。
用风衣暂时固定住上半身,降低断裂肋骨再度位移的悲剧,又挨个去检查散落一地的警察们。
龙息枪捏在手中,康斯坦丁看着墨提斯忙碌,继续说:「我想起来了,上次你肤色异常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次。」
「是吗,我没有注意。」
墨堤斯捡起一个无线电,坏的。
明摆着拒绝深谈的冷淡回应打击不了康斯坦丁,他兴致不减地回忆:「照理说,你眼睛也该有颜色变化才对。」
但方才凑近的时候还是棕绿色。
「我不认为能在没有镜子的情况下察觉自己眼睛的变化。」
她又试了另一个无线电,没坏,但是频率被调掉了,旋钮转了几次都只有杂音的沙沙声。
敷衍的托词。
康斯坦丁眯起眼,「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
「……有哪句冒犯到你了吗?我并非有意。」
回话前墨提斯有刹那停顿,持续时间极度短暂,没有逃过身残没事做于是全神贯注观察同伴的驱魔师之眼。
她终于找到一个没坏频率又对上的无线电,跟在昂德希尔家待命的两名警察联络通知情况。
等了半个多小时,期间醒了三人,其中一个是伤最轻的神父洛利,支援总算沿着汤普生警长一路留下的记号找过来。
康斯坦丁进入昏迷状态,虽说耗神一路从布鲁克林开车过来的不是他,内维新克的调查、森当林中穿梭,加上腹部承受的那记重拳和背后撞击导致肋骨断裂,精神与□□双重搓磨,能撑到不速之客离去已经超出他平时的意志力了。
在森林中走到满头大汗的医护人员把康斯坦丁抬上担架,墨堤斯轻触压在衣襟下的吊坠,放手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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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堤斯端着叠在一起的几个空盘进厨房,里面早有另一个身影。
她走到那人身边拧开水龙头,冲干净盘上些许用餐具难以消灭的残渣,拉开洗碗机的门,把盘子整齐地放入空格中。
做完这些,她也没出去,站在一旁,欣赏头发夹杂辉斯的男人聚精会神地在切块的蛋糕挤上最后一个玫瑰花型鲜奶油。
他对墨堤斯点了点下巴,盖好裱花袋的开口放进冰箱。
墨堤斯在抽屉找了两根点心叉,端着两盘造型精美的蛋糕回到餐厅,叉子摆放整齐。
男人出来走到主位坐下,身姿挺拔端正,和雕饰繁复华丽的宽大高背椅相得益彰,彷佛那是国一国之王的皇座。
他双手静置于银边瓷盘两旁,定定看着墨堤斯。
墨堤斯捏起小叉子,切下蛋糕的尖角部分,恰好是嘴巴微张能不沾到双唇就轻易吃下的分量,叉子与盘面的碰撞寂然无声。
她仔细地品尝,端起玻璃水杯轻啜一口,咽下后用一边的巾帕擦擦嘴。
「有一股柠檬的清香又不会太酸,蛋糕胚加了柠檬汁?」
男人笑了一下,回答:「是柠檬皮。」
短短的两句对话,两人才开始解决面前不算大的蛋糕,食用完毕也不急着收盘,男人起开酒瓶的软木塞,为双方面前的红酒杯各倒了约三分之一杯的量。
他摇晃杯中深红的酒液,凑近鼻间眼睛微闭嗅了嗅,抿了一口,突然说道:「你左边嘴角有奶油。」
捧着酒还没喝的墨堤斯下意识按向嘴角,并无黏腻的触感,抬眼看向男人,「达帝斯?」
「如果你要表现出不知情的样子,这才是正确的反应。回答『没注意』等于告诉对方他说的事情确实发生过,而你心知肚明。」
墨堤斯思索了一阵子,点点头,「我晓得了。」
「不过你那位搭档,明知道你不想谈了还继续追问……不是很绅士的举动啊。警察殉职了几个?」
他一饮而尽杯中物,薄唇染上些许深红。
「一个当场宣判死亡,两个还在加护病房,牧师都是外伤不需要住院,康斯坦丁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她品会男人看似与前言不搭尬的问句中隐含意义,「当驱魔师还满有趣的。」
男人又笑了,伸手拿走墨堤斯的蛋糕盘站起身,「不早了,酒喝完就去睡吧,晚安。」
「晚安,达帝斯。」
只余她一人的餐厅,听着男人在厨房为明日餐点做准备的动静,墨堤斯看着红酒出神,慢慢摸上挂在项炼上的结晶,抬高声音问:「爸爸有说他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吗?」
厨房传回有点模糊的回应:「没有,三天前才刚走,应该不会太快。如果他回来你不在,我叫他直接去找你。」
「好,谢谢达帝斯,我先上去了,晚安。」
「晚安,好梦。」
睡前填写完这次出勤的报告送出,墨堤斯才躺下没多久,手机就响了,是工作机的铃声,因为康斯坦丁住院所以暂放在她这里。
「晚上好墨特!」话筒传出清脆的女声,「这么晚打扰了。」
「没关系,我还没睡,有什么事吗?」
「这次的报告恩……」翻阅纸张的声响,「你们遇到吸血鬼了?」
「是,康斯坦丁确认是米卡尔森家族的吸血鬼,报告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一样比康斯坦丁那混蛋以前乱写的好上一百倍!主要是驱魔师碰到吸血鬼的话,按照协会规定,会长要见你们一面。」
「规定?写在手册上面的规章吗?」
登记成为驱魔师的时候,墨堤斯领到一张——对,一张A4大小的纸,上面用标准十六号字体还写不满的驱魔师规章。
「不是不是,这条没有写下来,因为吸血鬼大多是喜欢蹲在同一个地方低调住个几十年,然后换个地方继续蹲的种族,碰到的机会很低,报告上有提到吸血鬼再单独跟驱魔师讲就好。会长人在华盛顿特区,帮你们订明天的机票吗?公费出游喔~」
「明天可能不行,康斯坦丁还在住院,不然他出院了我再请你帮忙?」
「啊哈哈哈哈哈那蠢货居然把自己弄进医院了哈哈哈哈,这消息我能笑三个月!没问题,你需要的时候再通知我就好了。」
「谢谢。还有其他事吗?」
「没有没有,不打扰你了,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