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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父慈子孝(六) ...

  •   陈千切的思绪和计划完全被这条横空出现的链鞭打乱了。

      殷仁的情况是不是同自己一样?如果一样的话,他的身体里又会是谁?假使殷家大少爷真的被掉包了,殷家的人有没有察觉?

      除了有关人的疑惑之外,自己的链鞭又是从何而来?为什么会在殷仁手中,他又为什么会把它送给自己?

      繁多的问题看起来纷乱如麻,但实际上,所有问题的结点都通通指向了同一个人——

      殷家的大少爷殷仁,在这场陈千切势在必得的博弈之中,扮演的究竟是什么身份?

      陈千切发现,他的计划必须要重新加入一个新的关键人物。

      但另一方面,他也在想另外一种可能。陈千切之前一直认为是自己的神识被另一地界中的一具躯体容纳,现如今,这个陌生的地方却出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如果,假设自己根本没有更换地界,而是被囚在一个精心编制的环境中,周边所有人的举动,都只是为了达到目的而演设的行为,一切只是一个以他为目标而设的局……

      那么他的一举一动,其实都被所有人看在眼里。他自以为的抗争与博弈,不过是早早落入棋局而不自知的可笑把戏。

      这个念头甫一触及,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但如果是这种情况,也有一些解释不通的地方,链鞭的出现就是最大的破绽,局中理应没有让他可以察觉异样的东西出现才对。这个想法着实有些荒谬,真实的情况陈千切也无从得知。他只能将各种想法粗粗整理过,在没有发现下一步的线索之前,决意不再去乱想。

      当下他所掌握的情况太少,思虑过多反而于己不利。

      现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先去挥散殷仁周身围绕的迷雾,比起不可掌控的其它来说,殷仁反倒成为了一个合适的突破之处。

      陈千切又确认了一边檀盒中的链鞭。仔细看过三遍之后,他实在无法再心存侥幸。这把一溪云的确不是伪造,证明真伪的原因不在链鞭的珍罕材质与精巧设计,而是它周身细小的使用痕迹。在这一点上,没有人能够瞒过陈千切的眼睛,去伪造一件一模一样的仿制品。

      照目前陈氏这个身子来说,链鞭的真正效用连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出来。但一溪云是陈千切傍身的武器,尽管不知其出现缘由,在这样一个四面荒唐的地方,能将其留在身边,也已经给予了莫大的安慰。

      陈千切将一溪云从盒中取出,熟悉的微凉手感让他不禁轻叹一声。他把盛放链鞭的檀盒合好放在显眼的柜架上,另又找了一妥当外盒将一溪云装好,放在隐蔽之处。

      他现在无从得知,自己的行为举止是否得人监视,将傍身之物外露尚有些不妥。而且依陈氏的身子,真正能发挥效力的也并非是肢体技艺。

      将东西收好之后,陈千切才唤来等候在院外的木生,吩咐他在一旁研墨,自己在书案旁铺开纸张,去题写回赠殷仁的字书。

      比起殷慕礼悬腕习字时的清丽姿态,陈千切的挥毫更显三分洒脱。

      他虽年少成名,肩头所负的却从来不是一人声名。旁事必需斟酌思量,在运墨时却不会再多顾虑。

      “笔锋见骨,赤子心性。”——这是友人对他行笔的评价。

      写完稍晾片刻,陈千切将卷好的字幅交给木生,遣他将此物送给殷仁。他现在有很多事情想问,却没有合适时机将疑问摆上台面,所以必须得找个机会,找这位殷家的大少爷好好谈一谈。

      殷仁归家之后,殷崇贤收拾启程的准备速度愈发提高,对陈氏过问更少。近日他常带着殷慕礼外出,连共同用膳的机会都少了许多。

      家主同嫡子远行不是小事,尽管长子已经回来算是坐镇,准备时间也不会过短。离书院的开放时限还有月余,留给陈千切的时间,也只有一个月了。

      借着自己人的打探和对宅内其他管事的旁敲侧击,陈千切对于殷氏父子的动向知晓基本无碍。他在之前虽也接触过商贾之事,但大都有专人管理,到了他这只过目便可。如今情况,却是需要他自己从中寻找契机,其间各种门道混杂,尚还需要些许时日,来寻找最恰当的机会。

      比拦阻殷氏父子进程更快的一件事,是他对殷仁的探究。

      字幅刚递去不久,第二日正堂用饭时,殷大少爷就表达了谢意。饭后殷义回房,借着赏字的机会,陈千切适时向殷仁提出了邀请,殷仁并未推辞。

      虽说身份有别,陈千切也看过那本簿册中所记录的两人日后发展,但现在离殷仁与陈氏生出私情的时间尚且有段距离,陈千切便没有做过多的避嫌。太过束手束脚的话,他就只能坐以待毙。

      因着男女之别,陈氏与殷崇贤的妾室并不在同一个院落内共居。初来时,那些偏房还曾找来过几次,大概是陈氏懦弱的传言众所周知。不过在几次见面之后,凭着陈千切的处事手段和陈晚的那张脸,之后这些妾室也再没有给陈千切添过什么麻烦。

      陈千切命人在堂厅内收拾出一处宽敞地方来,将那副字展开平铺于桌面。一旁殷仁先开口道:“之前只知陈叔颇有才情,未曾想于书法之道也有如此之深的功底,仁得此一幅,甚觉欣喜。”

      陈千切仔细看他细微表情,回道:“如此盛赞,晚实不敢当。”

      他斟酌片刻,指向自己所写的那副字卷,询问道:“不知长公子可喜欢这句话?”

      陈千切有一好友,名为素渊,年岁大他三秋,同样年少成名,却比他更沉稳三分。好友虽出身道门,却与陈千秋没有丝毫教派隔阂,两人相识近七载,情谊深厚,堪比手足。如果殷仁真的被人附身,那么于陈千切而言,最为上佳的一个可能就是素渊。

      他在字幅中所写的,正是《道德真经》中的一句——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

      殷仁的回答却让陈千切的心沉了半分,他道:“此句意境上佳,读来使人心胸疏朗,仁见之的确心喜。不知此言,可是陈叔之作?”

      陈千切抿唇沉默片刻,心中念想一一压下,才道:“晚不敢私窃,实不相瞒,这句乃是晚自一旧籍中所读,见之同样新生感念,才从中摘录。”

      他尤不死心道:“不知长公子……可否读过此书?”

      殷仁思索片刻,摇头道:“仁孤陋寡闻,确实不曾见过。”

      他又兴冲冲道:“仁倒是很想仔细拜读,不知此本的书名是?”

      陈千切兴致却消减了很多,搪塞道:“读时太早,晚已不记得此书详情,所以才有此一问,想问问长公子是否知晓这本。”

      殷仁歉意道:“实在惭愧,仁确是不知。”

      陈千切摆手道:“是晚唐突了,还望长公子莫怪。”

      若殷仁说法属实,他从未读过《道德真经》,那么他就绝对不可能是道门中人,更不可能是自己那位好友。依原本地域中此书的影响效用来看,甚至有可能在这整个地界之内,根本就没有《道德真经》一书。

      这些想法不过转瞬之间,陈千切察觉四周无旁人,又道:“上次长公子赠予的那方檀盒,如此贵重之物,晚还尚未来及谢过。”

      殷仁在言谈间也明显比初见时放松了一些,他的话中带笑:“陈叔不是已用这幅字做答礼了么?”

      陈千切想问的却不是这个,他试探道:“书墨实乃晚之喜好,不值多提。只是不知长公子,怎么想起将如此精贵之物赠于晚?”

      殷仁神色自若,道:“不瞒陈叔,仁喜好颇杂,当初初见此物时亦是见猎心喜,便将其买下以做收藏。因之前尚不知陈叔偏好何物,于私藏内翻找二三,才寻得此物,觉得颇为合适。”

      要是陈千切脾气再暴躁一点,此时肯定恨不能直接把殷仁绑了揍一顿,傍身之物被见猎心喜当收藏品买了,你怎么不去买个帝玺藏着玩?!

      陈千切按下不悦,道:“容晚多问一句,不知长公子是从何得到的此物?”

      殷仁摇头道:“仁每日经手物事太多,只在心悦时才会买下。此链在仁手中颇有些年月,具体来处确实记不得了。”

      这个回答,倒像是把之前陈千切解释《道德真经》的说辞又还给了他。陈千切干笑一声,道:“晚倒是见此物颇有煞意,尚不知晚在长公子心中,原是与此物相配。”

      殷仁解释道:“此话缘何而来?陈叔莫不是见那链尾短匕有凶光,若是如此,大可直接将那短匕取下,隔作两物,分别取之。”

      饶是陈千切耐性不差,此刻也不想再听他对自己的东西多做解读,那是我自己做的武器,用你废话。

      见陈千切于此事上兴致不佳,殷仁又道:“之前不知陈叔喜好,贸然送出此物,是某之过……”

      陈千切打断道:“长公子言重,晚只是见此太过贵重,所以才多问几句,并无不喜之意。长公子费心了。”

      殷仁闻言笑道:“如此便好。”

      他又对陈千切道:“仁表字无己,陈叔直接唤无己便可,不必再以长公子相论。”

      陈千切闻言却是一愣。

      没有《道德真经》,一溪云的来历也是糊里糊涂,他原本以为从殷仁身上已经寻不到什么有用信息,却听对方说,他的表字是无己。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分明是《逍遥游》中的名句!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下一更等写完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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