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兄友弟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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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夫人还在等陈迟的回复，陈千切想了想，自己又不能真的在当母亲的面前说她亲儿子不好，就随口道：“我今早醒来之后才觉不舒服，可能是因为昨晚用手揉了眼睛，弄了什么东西进去。”
一只温软的手覆在他的前额，轻柔地碰触了露在罩布之外的地方，元夫人应该是在确定他有没有发热。陈千切心想，这个碰触的方法，可跟元二少的动作一点都不像。
元家的两个儿子都为元夫人所出，由此足以见元夫人在元府中的地位。元家其余的妾室同正妻完全没有争权之力，元夫人又生来是端庄宽厚的性子，在处理后院内务时足以让人心悦诚服。陈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元夫人的抚触里带着怜爱和疼惜，还在鬓角和耳后仔细碰过，这些举动的确是出自对小辈的宠爱，做不得假。
元凌仁的碰触却是不太一样的，尽管他的动作也同样轻缓，但在碰到陈迟时，他的举动间总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侵略感。外表的温柔无法掩饰内中的本性，元凌仁在遏制着自己的念想，但他的每一个动作，却又分明昭示着对陈迟的渴望。
……这么对比看来，好像元凌仁对陈迟的态度，并不像是在宠儿子？
陈千切默默地想过一遭，这样也好，他还不知道元凌仁到底受泫卿的影响有多少，如果真是泫卿的缘故，那不就恰恰证明了好友把自己当儿子看？
……泫卿应该没有这种奇怪的癖好才对。
元夫人温和的询问声在床边响起：“这其间可有仁儿的过错？”
陈千切本来想摇头，但他想到了陈迟的性子，又想到元凌仁刚刚那句把过错都归到自己头上的回答，便转而软下声音道：“晨起时二哥不在，过了好久才回来，迟儿眼睛疼，也不知要去找谁。”
他这回答模仿了陈迟平日的语气，话里还带着些委屈，让人看不出来内里已经换了一个芯子。其实若是真的陈迟，此刻应该三句话拐到元凌智身上，去吸引他的注意和疼惜才是，但一来陈千切没这个兴趣，二来元夫人这个长辈还在这，他不提其元凌智，倒也不算太奇怪。
早上元凌仁不在是去见元父元母了，这个数落不到他头上。元夫人又安慰了陈千切几句，便元凌仁问，需不需要再请医者来细看。
陈迟只是哭得眼睛肿，并不是真的生出什么差错。元凌仁刚说了一句不必，却又有另一个声音插进来，道：“若是目有生疾，我手下还有一位医者擅长此类，不如叫他过来看看。”
这个声音说完，元凌仁的声音就沉寂了下来。元夫人转而对陈迟道：“迟儿觉得呢？”
陈千切用着符合目不视物的脆弱病人的语气，怯怯道：“请问，是谁在说话？”
屋里一瞬突然整个沉寂了下来，像是所有声音都被这个问句给戛然斩断。
这个声音不是之前说话的元叶咏，依说话的语气来看，应该也不是管事之类。陈迟记忆中画面居多，声音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所以陈千切才会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不过他听不出来，猜却能猜得出来。一开口就让元凌仁闭口不言的人会是谁？依推测来看，除了元凌智也不会有旁人了。因为元凌仁知道，陈迟一定会抓住所有和元凌智接触的机会。
所以陈千切此时却这么问，才会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陈迟黏着元凌智的时间长达十几年，别说是元父和元夫人，就连元家新来的扫院下人都知道这件事。平日里陈迟各种出格的举动大家也见怪不怪，谁又能想到，他现在居然连元凌智的声音都认不出来。
沉默最后还是被元凌智打破的，他道：“是我，迟儿。”
陈千切暗诽一句：这个回答真是绝了，至圣都不知道你是谁。
元凌智又道：“现在迟儿应该也可以改口，直接叫我大哥了。”
……陈迟之前为什么会喜欢元凌智，这种开口就找事的水平，元凌智分明和元叶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反正陈迟正病着，没人好意思指责他，陈千切干脆装傻道：“大哥？你今日休沐吗，怎么会到这儿来？”
陈迟在陈家排行第四，陈大少爷已经入朝院为官，元凌智这话分明是在刺激被骗婚的陈迟，真是，说的跟谁还没大哥一样。
一旁元夫人担忧道：“迟儿，你是哪里不舒服么，连智儿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陈千切这才消停下来，捏着被角往上拉到挡住下巴，嘴唇也紧紧地抿起来，做出一幅不再想开口的消沉模样。
元叶咏的声音适时响起道：“二嫂现在身体不舒服，不然我和大哥去跟那位医者说一下二嫂的具体情况，待他分析过再来判别，需不需要重新诊看。”
“不用了。”
陈千切说完这句话才发现，有个声音和自己重叠在了一起。他顿了一下，仗着自己看不见，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等另一个人先开口。
果然没等多久，元凌仁就又开口道：“我已经遣府中医者看过，情况不严重，按时抹药便好。”
待他说完，陈千切便适时接话，同样对自己的拒绝做出了解释：“不敢麻烦……元大哥。”
这话听起来有些隐忍，也有些委屈。听在不同人耳中自然是不同的解读。元凌智顿了一瞬，道：“迟儿的事，不麻烦。”
他的话音刚落，陈千切便伸出手去，在床边抬起，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一般。元夫人见状开口道：“迟儿要找什么？”
陈迟的样子分明是想要握住谁，照他平日表现，以及元凌智刚刚所说的话，他现在应该确实是被元凌智打动，才会不顾元夫人在场，便想去寻求元凌智的安慰。
元凌仁心中一恸，眉眼间也现出明显的神色变化来。他素来内敛，不善交际，现出这般的神情已是迥异于平常。
屋内众人都看清了陈迟的动作，也都明白他想要找谁。但元凌智并没有走上前来，他说的话虽然对陈迟影响甚重，仔细想想却也都是平常之语，即使传出去也不会落下什么把柄。但他如果真的走过去握住陈迟的手，那就是真的将优势转换为己身的不利了。
元凌智不傻，自然不会因陈迟的情绪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举动来。陈迟的情绪越不稳定，对他之后的行事就越发有利。刚刚陈迟认不出声音时元凌智还绷紧了片刻，此时看来，陈迟对他的态度并没有改变，这已经足够能拿来做确认了。
元凌智不过去，陈迟悬在床边的手就显得愈发孤单可怜。元凌仁忍了几回，到底没有忍住，走上前去直接握住了陈迟微凉的手，暖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只是他并没有开口，似乎还在迟疑着，眷恋这片刻的错认。
屋内旁人神色各异，大抵是都料到陈小公子一会认出之后就又会是一番折腾，目光也都集中到了床帐这边来。
陈迟的手指在元凌仁手心中微微蜷缩了一下，怯怯开口时，内容却与各人所想完全迥异——
“仁哥哥，你在吗？”
他一说完，不仅是元凌智和元叶咏，连元夫人都惊了一下。
元凌仁的气息也乱了一瞬，但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沉声低低道：“我在。”
“迟儿有点累了，能不能麻烦你向伯母他们见礼，迟儿不便起身……”
陈迟的话还没说完，元凌仁就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又将边角掖紧了去。
他的声音低低在人耳边响起，带着些像是好眠之夜般那种足以令人安心的东西。
“好。”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兄友弟恭（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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