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婲》徐风来

25、Part3污泥中的婲01

　　淳香吟曾在酒吧里做过陪酒女，全职的酒吧陪酒女，通过陪客人喝酒赚钱，也会通过陪客人完成一次性体验而赚更多的钱。

　　不可否认，这是一种堕落。

　　她是在17岁时，主动决定选择堕落，因为她需要金钱。她需要快速获得金钱，不仅用于改善亲生爸妈的生活，去得到爸妈的爱，还为了她自己，她要生存，以及她想要有未来。她想给爸爸的那个脚踏三轮车装一个电动发动机；想让爸妈从15平米的狭小出租屋里搬出来，搬离郊区那片底层外地打工人租住区，住在像样的小区里；她想让爸妈能不必节衣缩食；她想要让爸妈知道她不是他们的负担；她想要摆脱贫穷的命运；她需要身份证。

　　在上海这样的城市里，那时的她贫穷的如同蝼蚁，她肯吃苦，肯忍辱，但她不甘心一直贫穷下去，她知道钱的重要性。

　　当她决定要去赚快钱时，并非是冲动，也没有犹豫。这种堕落对于当时的她，是她所能想到的一种向上生长的必由之路。

　　17岁的那个夏天傍晚，淳香吟从郊区乘公交去到市里，身穿便宜的连衣裙，背着廉价的包，兜里只有三十块钱。她走在拥挤的街上，寻找着赚钱快的寄身之处，KTV或者是酒吧。她非常坚定的要去冒险赚快钱，尽管她对此一无所知，依旧不考虑其它选择的向前闯。

　　在一个临街的酒吧门口，她看到了招聘服务员的海报，工作时间是晚七点到凌晨两点，待遇面议。她推门而入，这是她第一次到酒吧这种地方。酒吧不大，容纳不到十人，灯光昏暗，放着动听的英文歌，呼吸间是暖雅的香水味，很好闻。刚过七点，还没有客人。在看到吧台后面站着的一位漂亮的女人时，她有一丝怯生生的说：“我想应聘服务员。”

　　“你坐。”女人招呼她坐在吧台旁。

　　淳香吟有点紧张，第一次坐高脚椅，难免局促，她深吸了口气，自我介绍说：“我叫淳香吟，今年19岁，以前做过一年的服务员……”

　　女人抽着烟，打断了她的话，问：“你会喝酒吗？”

　　淳香吟说谎道：“会。”

　　“我们招的服务员是要陪客人聊天喝酒，喝酒赚提成。”

　　“提成是当天发吗？”

　　“是。”

　　淳香吟立刻道：“能让我试试吗？”

　　女人蛮随意的，说：“行啊，你今天就能试试。”

　　淳香吟特别感激的道：“谢谢。”

　　女人只是笑了笑，继续抽着烟，身体随着音乐在晃动着，说：“我叫poppy，你英文名叫什么？”

　　淳香吟没有英文名，脱口而出一个以前听过的英文名，道：“shirley”

　　poppy问道：“shirley，你英文好吗？”

　　淳香吟不能再说谎，真诚的道：“我英文不好，但我会学，我学得比较快。”

　　poppy没再说什么，示意她站在吧台里，把背包放在吧台下的柜子里，准备开始迎接客人。

　　淳香吟非常惊讶，没想到能如此轻易的得到一个机会。她后来才知道，酒吧的陪酒女流动性比较大，也很现实，酒吧老板觉得对这类人没必要投入精力与情感，只要能给酒吧赚钱就行，便不会询问什么，来者不拒，只看结果。

　　站在吧台里后，淳香吟主动问道：“现在有什么活要做吗？”

　　“没有，就等客人来。” poppy倚着吧台，上下打量了一遍淳香吟，穷而土，消瘦，面善，五官端正。她未流露出任何表情，继续抽烟。

　　同时，淳香吟也打量了一遍poppy，她应该30岁左右，身材高挑，妆容精致，衣着性感得体，属于蛮好看的女人，也属于好相处的样子，便攀谈的问：“你在这家酒吧里多久啦？”

　　“一年多。”poppy吐出一口烟，道：“我是这个酒吧的老板。”

　　“哇，好厉害。”淳香吟由衷的感叹。

　　poppy只是一笑。

　　淳香吟对poppy非常好奇，这么一位年轻的女人竟然能开一间酒吧，而且还如此好心的给她一个机会，见poppy没有闲聊的兴趣，她就闭口不说话了。

　　过了两个小时，酒吧的门被推开了，一位高大的外国人阔步走进来，一进门就非常熟识的喊着poppy的名字，显然是老顾客。

　　poppy也热情的迎过去，用熟练的英文与他打招呼。

　　外国人心情挺好的坐在吧台前，要了一瓶啤酒。这时候，poppy让淳香吟过来，把她介绍给了外国人。淳香吟只会简单的单词，不敢开口说英文，就只会冲着外国人笑。

　　外国人知道规矩，礼貌的请了淳香吟一杯鸡尾酒，眼神始终是落在poppy身上，与她愉快的用英文交谈。

　　淳香吟见poppy一边娴熟的调鸡尾酒，一边娴熟的说着英文，更加心生佩服。

　　鸡尾酒调好了，在poppy的带领下，她充满感谢的敬了外国人一下，浅尝了一口，橙汁味的酒，好喝，酒精不浓。

　　淳香吟只是在旁边站着，专注的看着他们开心的闲聊，她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当他们笑时，她也会跟着笑。每次外国人再来一瓶啤酒时，都会同时请淳香吟一杯鸡尾酒。她一晚上喝了七杯，只有一点醉意。

　　外国人在半夜十二点开心的结账离开了，消费了600多元。待客人走后，淳香吟立刻收拾吧台，清洗鸡尾酒杯，擦拭吧台，等着新客人的到来。

　　poppy提醒道：“要敢开口说英语，这里外国客人多。”

　　“好。”淳香吟决定要学英文。

　　poppy拿出140元，递过去，说：“你的提成。”

　　淳香吟不禁吃惊，她只是在旁边站着喝加了一点酒精的橙汁，竟然可以得到140元，这够她半个月的开销了。她赶紧双手接过现金，激动的说：“谢谢。”

　　poppy笑着说：“只要你想挣钱，这里很好挣。”

　　“我想挣钱。”淳香吟表态道：“我会在这里好好做。”

　　poppy没再说什么，已经见惯了很多为了挣钱而来来去去的姑娘，淡然，随和，不走心。

　　淳香吟开始认真的看酒水单，去认识每一种酒，了解酒的价格，并提出想学调制鸡尾酒，完全就是决心要好好做，很珍惜。

　　当晚，又来了两波客人，都是坐在酒吧谈事，她们没有上前与客人攀谈，只是服务着取酒开瓶。

　　凌晨两点，酒吧歇业，poppy与淳香吟道别，简单的挥挥手，俨然是习以为常了聚散。得知poppy住在酒吧不远的公寓时，淳香吟更加觉得poppy的厉害，这个地段的房价租金很贵。而她，无处可去，她没有了居处，该去什么地方？

　　她孤单的在夜间游荡，就像是这个城市里的一粒灰尘，无用且无依，随时都能不被关注的消失。尽管如灰尘，她非常确定的要活下去，要活好，便思考着落脚处。她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还好是夏天，天气不太冷，应该不难找，在公园的长椅上，或者是商场的洗手间，总能有个栖身的角落。

　　正走着，她看到一间网吧，灯光通明，门口墙上贴着海报，24小时营业，15元通宵，她顿时感觉是个好地方。

　　15元通宵？！这个费用在以前她绝对不敢花销，而今轻易的挣了140元，她不再多想的就踏进了网吧里。这是她第一次到网吧，她不会用电脑，只是想找个地方睡觉。

　　网吧管得不严，没有身份证的她花了15元开了一张通宵的卡，找了一个靠墙的座位，打开电脑，输入上网卡密码，然后就想趴在电脑桌上睡觉。网吧里人很多，但并不吵，可她睡不着，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索性学着上网。

　　崭新的世界打开在了她的眼前，一切都是陌生新鲜的，都是她用坚定未知的勇气换来的，这份勇气，是在深渊里向上而活的勇气。

　　第二天，淳香吟准时去到酒吧上班，等到poppy打开酒吧的门，主动清扫卫生，整理酒架，还把新买的一本英语词典拿给poppy看。poppy笑说：“你不如先买一条新裙子。”

　　淳香吟觉得学英语比新裙子重要，但她听劝，说：“我明天就去买。”

　　poppy笑着抽烟，没再说什么。

　　淳香吟后来才知道，poppy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贫穷和年幼，也看到了她消瘦面容下的清纯善良，挺招男人怜香，正好那天几个陪酒的女孩都不过来，缺人，就随意的留了她。

　　当晚，有三个陪酒的女孩来了，她们衣着性感但并不过于暴露，彼此熟识，看得出都是从农村来的，没有学历，没有文化，有虚荣心，有挣钱的决心。让淳香吟感到庆幸的是，这三个女孩没有排斥她，也不防备她，都能正常的相处，心眼不坏。

　　有客人来了，女孩们主动迎上去寻找机会，淳香吟则在原地静观，不与她们抢，也不能与她们争，只是专注的去学习她们与客人攀谈的言行，学习她们寻找要酒的时机。

　　遇到熟客，气氛轻松，她们一心向钱的讨客人欢心，也讲究团结的为酒吧多赚钱，会帮空闲的女孩向客户要酒。这三个女孩当天都帮淳香吟跟自己的熟客要了杯酒，使她当晚能拿到了60元的提成。

　　淳香吟后来知道了，心眼坏的、自私势利的女孩在这里是留不住的，poppy容不得。同时，也知道了poppy是位台湾商人包养的情妇，这间酒吧就是那个男人给钱开的，那个男人每两个月才会过来一趟，poppy并不是只等着他。

　　这个城市有那么多的酒吧，能进到poppy的酒吧，淳香吟始终觉得是自己的运气。

　　三天的时间，淳香吟的生活方式就固定了。她晚上七点到酒吧，陪客户聊天喝酒赚钱。凌晨两点，酒吧关门之后她就去网吧，在网吧里学打字、逛论坛、玩游戏、睡觉。第二天中午在网吧里洗脸刷牙，简单的吃个午饭，继续在网吧里拼写英文单词学英语。

　　在酒吧的第四天，淳香吟就迅速的滑向了赚钱更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