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情多》庄小九

7、方便面

　　一天，接到Mary的电话：“好久没有联系，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便，我正在煮方便面呢！”我哈哈地笑着回答，将面放进开水锅里。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之后，传来很无奈的声音：“现在的人真是连挂面都懒得花时间煮了。都吃方便面了。”

　　“方便面嘛……大家不就图个方便吗？找我有什么事吗？”

　　“唉，算了，你先吃你的方便面吧，回头有机会再说。”

　　Mary的对话兴致戛然而止，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会是因为我不煮挂面吃方便面吧？我摇摇头，将火关掉，盖上锅盖，方便面真是方便，水开扔进去，泡上三分钟，调料包一撕就可以吃了，不用像挂面那样，得一直守着，费时费力，还要费心调味道。

　　转眼到了周末，虽然头疼在大统华找车位，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家里的方便面告罄，我得去买点儿，再给女儿买点儿零零碎碎的小吃。不想刚一进门，就听见有人叫我：“Helen，还真是巧。”我回头看见Mary，却吃了一惊。

　　上回见到Mary，她十分光鲜亮丽，而今天，蜡黄着一张脸，脂粉不施，再也藏不住她所经历的任何一刻岁月。“好巧，不如咱们先别买菜了，去坐坐。我请你喝珍珠奶茶。”我想，Mary最近大概经历了不少事情。Mary一如既往爽朗地点头。

　　我们在大统华的餐区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一人端了一杯奶茶。她的微微泛着藕荷色，我的泛着绿色，乳液状的冰沙中隐约沉淀着小拇指头尖儿大小，圆圆的黑色珍珠。

　　“你最近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我问。

　　Mary不在乎地笑笑：“这才是本来面目啊！不想再浓妆艳抹了。没劲！”

　　“你知道吗？最近我看到一个调查，你猜现在的男人觉得现在的女人最显著的特点是什么？”

　　“是什么？”

　　“拜金和虚荣。”

　　“你能不能有话直说？”Mary有些受不了我的绕路三千里谈话方式。

　　“哈哈，我的意思是其实女人是男人的一面镜子。如果在他们眼里女人拜金和虚荣，那一定是男人只在乎自己的钱包和女人的外表。”

　　Mary看着我，有些无奈：“我以前不捯饬两小时是不会出门的，不过又怎么样？还不是失望失望失望。倒还不如轻松点儿……。”

　　“不捯饬，恐怕连失望的机会都没有了。”

　　“机会？什么机会？免费性工作者的机会？！”Mary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嘲讽道。

　　我吓了一跳，有些不好意思地环视周围，还好，大家都忙着大吃自己盘中菜，根本无暇去管他人心里话。

　　“这个……也是交往的一部分嘛……。”现在早已不是牵牵小手就要领结婚证的年代了。

　　“问题是现在的男人，有第一次见面就要上床的，有第二次见面就要跟你野战的，有第三次还没得手，就觉得你是来蹭饭的……。”Mary的声音中，心酸多过愤慨。

　　“这个……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了，因为她说的都是大实话。

　　“你说！就算泡个方便面，你至少也得花点儿时间等水烧开吧？难道泡个女人，上来就想干啃？现如今，难道女人连方便面都不如了？！”

　　Mary激昂地发泄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恨恨地吸了一口珍珠奶茶。

　　我看着Mary激愤的脸色和眼中强忍的泪水，拍了拍她的手，不再多说什么，心里有着感同身受的悲凉，原来上次电话她谈性顿失，真的是方便面惹的祸，我吃方便面让她想起那些想要干啃女人的男人了吧。

　　这个年纪不小，却不肯向现实低头的女人，她心里恐怕仍然天真地期盼着，男人和女人，从陌生到熟悉，能多享受一些花前月下的奢侈和从容；从床下到床上，能多积攒一些相知相惜的爱慕和感情。性是情到浓时水到渠成的渴慕，而不是动物般生理饥渴的纠缠。

　　可惜，在方便面大行其道的年代里，无论男女，愿意多付出一点点时间和精力去煮挂面的人，是越来越少了。真希望，像Mary这样不合时宜的女子，能早日遇到一个同样不合时宜的男子，谈一场从从容容的恋爱，酿一份浓情如酒，历久弥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