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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8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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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手慈悲抢到了最大的螃蟹,忍不住笑逐颜开,先把螃蟹身上的捆着的绳子解了,肚子上的盖儿掀了散散热。等无衣师尹倒好饮料,撒手慈悲立刻把螃蟹放到了无衣师尹碗里。
无衣师尹也没有客气,应该说,这大概是他和撒手慈悲已经习惯了的处理方式。只见无衣师尹把螃蟹掰开,然后把有饱满蟹膏的盖儿递给撒手慈悲,并且把螃蟹的两个大钳子和蟹腿卸下来丢进撒手慈悲碗里。无衣师尹吃蟹块,撒手慈悲把大钳子咬开,露出里面大块的钳子肉,献宝似的送到无衣师尹嘴边,无衣师尹就着他的手吃了,然后撒手慈悲再自己吃蟹腿和盖儿。两个人分工合作,把一只螃蟹分吃了。
殢无伤和薄棠一人啃着一只螃蟹,看着那两人的模样,又互相看看对方,都有点吃不下去了。殢无伤忍不住一拍桌子说:“我说你们两个真是够了,吃个螃蟹而已要不要这么肉麻。”无衣师尹倒不觉得有什么,笑着说:“我不爱吃蟹膏,撒儿爱吃,这样不浪费嘛。”撒手慈悲得意地叼着蟹腿说:“怎么样,看我们□□爱你羡慕嫉妒恨吗?”殢无伤说:“你们太闪了我快吃不下去了,师尹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有这种癖好?”无衣师尹耸了耸肩,表示笑而不语,撒手慈悲不干了,瞪了殢无伤一眼说:“管着吗,有螃蟹吃你还那么多废话,薄棠你也不管管你家这货?”
薄棠没好意思说话,低着头认真挑蟹肉。殢无伤则继续跟撒手慈悲打嘴仗:“你少拉我家薄棠下水。撒儿啊,我看你是不是才羡慕嫉妒恨,师尹跟我认识得久一点,你就耿耿于怀了吧?”撒手慈悲也不甘示弱:“去去去,你谁啊你,撒儿是你叫的吗?再乱叫赶你出去!”殢无伤笑着说:“我是谁?我是你的好学长,师尹的第一批学生呀撒儿。”撒手慈悲说:“呀呸,少臭得意了,再说,谁说你认识师尹更久啊,我跟师尹认识二十多年了,你知道个毛线!”殢无伤好奇地看向无衣师尹:“是吗?”无衣师尹噗嗤笑了出来,说:“撒儿啊,三岁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啊。”
于是开始回忆过去。
无衣师尹和枫岫主人是表兄弟,两个人年纪没差几岁,互相都是对方父母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无衣师尹从小就是个稳重聪明的孩子,一路顺顺利利地上小学,初中,成就不错,老师疼爱,家人也很喜欢他,算得上是人生顺遂。
无衣师尹十五岁那年,中考结束之后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做,家里正好又有事顾不上照顾他,便让他到乡下的奶奶家暂住一个暑假。无衣师尹的奶奶家p市下属的一个镇上,那个年代农村还不太发达,从p市县城到镇上只能乘公交车,一天两班,每次要花两个小时,来往十分不便。
镇上大家都认识,夏夜里炎热无比,那时候又没有空调,一到晚上大家就拿着大蒲扇聚集在家门前的场地上乘风凉,大人们聊天打牌,小孩子们就在一起疯玩。无衣师尹偶尔也会参加这种夏夜乘凉,他年纪半大不小,就带着那群小孩子玩,其中有个小孩刚刚满三岁,走路还一冲一冲的,说话奶声奶气的别提多可爱了,那就是小时候的撒手慈悲。
撒手慈悲的爷爷奶奶和无衣师尹的爷奶家是邻居,老两口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都搬到城里去定居了。老两口的儿子和媳妇在银行工作,双职工,生下撒手慈悲之后没法带,只好送到乡下来交给爷爷奶奶带着。小小的撒手慈悲对城里来的师尹大哥哥特别亲热,有事没事就跟在无衣师尹屁股后面转悠,像个小跟屁虫一样。无衣师尹也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孩子,拿零花钱买糖逗他,还经常抱着他玩,很快两个人就非常要好了。
那是八月下旬的一个夜晚,快要开学了,无衣师尹打算先预习一下高中的课本,免得一开学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便留在了奶奶家的堂屋里看书。那时候是九十年代初,不够发达的农村电线常年不稳定,经常突然性地把保险丝烧了就停电,而且一停整个村子都漆黑一片,根本连修都没法修。那天无衣师尹看书看到一半,就听啪得一声,停电了。
周围陷入一片漆黑,无衣师尹无奈地叹了口气,习以为常地摸着黑去抽屉里找蜡烛,这在当时都是常备的东西。结果那天恰好奶奶家的蜡烛都用完了,翻了半天抽屉就找到小拇指那么长一截蜡烛还没有芯子,无衣师尹无奈地坐在堂屋里,想着要不干脆直接去睡觉得了。
可是太早了啊,才晚上七点多!正当无衣师尹纠结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小光点一抖一抖地向着屋里靠近。等到那光点进了屋,无衣师尹这才看清,原来是三岁的撒手慈悲手里抱着个小手电筒来找他了。撒手慈悲用软软的童音喊他:“师尹大哥哥,师尹大哥哥。”无衣师尹忍不住笑了,把撒手慈悲抱起来问:“撒儿,你怎么来了?”撒手慈悲说:“奶奶说师尹大哥哥在认真学习,撒儿来给师尹大哥哥照个亮。”说着努力举起手里的电筒,照着桌子上摊开的书本。
光线乱晃,加上手电功率很低,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还有点晃眼。无衣师尹却很高兴,把撒手慈悲抱在腿上坐着,开玩笑说:“撒手真乖,人家都说是红袖添香,我今天倒是有小撒儿给我照亮,哈。”无衣师尹从小就是文艺青年,看的课外书多,随口就这么说了一句,撒手慈悲自然不懂,仰着脸问:“什么是红秀天香啊?”无衣师尹哈哈大笑说:“等你长大了就懂了。我给你讲故事吧,你想听什么,西游记好不好?”撒手慈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哦。”
这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很快便翻篇了。之后就是开学,无衣师尹回城里继续上学,撒手慈悲年纪还小,得明年才上幼儿园呢,依然留在爷爷奶奶家。转年再到暑假,无衣师尹又回奶奶家,和小撒手慈悲重逢,继续过了一个快乐的暑假。
连续好几年,无衣师尹和撒手慈悲年年暑假都在一起玩,一直到了无衣师尹考上师范大学,离开家乡出去读书那年。这是无衣师尹去奶奶家过的最后一个暑假,不过他并没有见到撒手慈悲,因为撒手慈悲的父母在城里站稳了脚跟,把撒手慈悲和他的爷爷奶奶都接到城里去了,乡下这边的房子也卖掉了。
从此,无衣师尹和撒手慈悲就断了音讯,一直到多年以后重逢。对于这样的情况,无衣师尹和撒手慈悲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他们不过是偶然相逢过的玩伴而已,之后因为搬家,学业等等原因而各奔东西很正常。虽然无衣师尹会偶尔想起那个软软的喜欢跟在他背后的孩子,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而撒手慈悲也渐渐遗忘了师尹大哥哥,只依稀记得小时候有个很喜欢的哥哥一直带他玩。
撒手慈悲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学开始成绩就不错,初中的时候遇到了所谓的宿敌一羽赐命,两人回回考试争第一第二,一直争到了上高中。P市中作为p市最好的高中,撒手慈悲和一羽赐命也一直保持着年级前十的交椅,而在本班里,也经常是撒手慈悲第一,一羽赐命第二这样的排行。
高三那年,原来的班主任调任教育局,撒手慈悲他们班来了个新的班主任老师,听说刚毕业没几年,但是教学能力很强,带过的班级升学率非常高,是教学能手。撒手慈悲永远记得那天,高三是在暑假里开学的,那天天热得让人差点中暑,那时候的学校里也没有空调,电风扇开到最大也没用,大家都是汗流浃背的,坐在教室里等着新班主任的到来。
走廊上响起脚步声,所有人都好奇地看过去,那天无衣师尹穿了件紫色的短袖衬衫,显得非常温文尔雅,从容走上讲台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我叫无衣师尹,你们可以叫我师尹老师。”他在黑板上用非常漂亮的粉笔字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说道:“同时我也会教你们语文。那么,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点个名。”
听到无衣师尹自我介绍的一瞬间,撒手慈悲的记忆匣子就立刻打开了,他想起了小时候带着自己玩的师尹大哥哥,那时候无衣师尹已经十几岁了,和现在的长相其实差别不大,只是更显成熟。撒手慈悲目光炯炯地看着无衣师尹,突然想看看无衣师尹是不是记得自己。
点名册是按照成绩来排学号的,撒手慈悲自然是排在第一个。遗憾的是,无衣师尹非常自然地点了过去,好像并没有对这个名字有特殊的印象,只是笑着看了撒手慈悲一眼。
后来晚自习的时候,无衣师尹单独把撒手慈悲叫了出去,笑着跟他说:“哎呀,真没想到,撒儿都这么大了,当时你还是只到我大腿的小萝卜头呢。”撒手慈悲神色一赧,内心窃喜不已,嘴上却说:“原来师尹哥哥还记得我啊,哦不对,现在该叫师尹老师了。”无衣师尹点了点头说:“哈,你成绩不错,继续保持啊,师尹老师还靠你刷升学率呢。”这是成年后撒手慈悲第一次和无衣师尹单独讲话,他一直深深地记着,记着那天晚上走廊上闷热的风,也记得无衣师尹当时愉悦的笑容。
高三的日子紧张而难熬,素质教育虽然已经叫了很多年,但是题海战术依然是当时的主流。撒手慈悲那一届的学生是教育改革前最后一届,从他们下一届开始,高考制度和教改的全面实施,和他们目前的教育内容是完全不同的。也就是说,撒手慈悲那一届学生是没有退路的,如果考不好,基本没有复读重来的机会。不过好在学生们大多会苦中作乐,像辉煌堕世,虽然已经复读了两年,这一次背水一战,他却偏偏遇上了拔刀洗慧,两个人很快就在一起了,对外说是互助学习,而且实际上成绩的确有提高。
撒手慈悲开始也是挺愉快的,虽然高三的气氛让他这个班级第一也是压力巨大,但班主任是无衣师尹,不知为何他就特别高兴,总想着要好好在无衣师尹面前表现,要是能得到无衣师尹的夸奖和赞许,能让他乐上好几天。若是有人在其他方面得到了无衣师尹的夸奖,那他也必定暗中在那方面努力超过那人,以期吸引无衣师尹的眼光。
不知不觉间,撒手慈悲对无衣师尹越来越在意,仿佛他现在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博得无衣师尹的注意力,哪怕是放假休息的日子,撒手慈悲都抑制不住想往学校跑,若能得无衣师尹私下里叫一句撒儿,更是令他精神百倍。
但是撒手慈悲渐渐地发现,他的热情似乎并没有得到无衣师尹的回应,相比自己对无衣师尹那几乎是时时刻刻的惦记,无衣师尹对他的态度反而比开学的时候冷淡了许多。更有甚者,撒手慈悲觉得无衣师尹好像更喜欢一羽赐命。
考试成绩,明明是撒手慈悲第一名,无衣师尹却偏偏夸一羽赐命虽然是第二,但字迹工整漂亮,值得大家学习。写作文,明明大家都是满分,无衣师尹却偏偏选一羽赐命的卷子在全班面前朗读点评。更让撒手慈悲受不了的是,有好几次晚自习的时候,无衣师尹单独把一羽赐命叫出去谈话,等一羽赐命回来的时候,那叫一个红光满面兴高采烈,看的撒手慈悲恨不得把他打一顿。
撒手慈悲心里跟猫爪似的,别提有多难受了,他旁敲侧击地问一羽赐命无衣师尹跟他说了什么,一羽赐命一边写卷子一边回答:“没什么啊,就关心关心我的学习情况。”撒手慈悲更郁闷了。
撒手慈悲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次次考第一不要人操心,所以无衣师尹才这么冷淡的,于是他想到了一个馊主意,在一次月考过程中,故意把所有的选择题乱选,会的题目也答错,等到成绩出来的时候,果然名次一落千丈,只在班里排到二十几名。
这是在撒手慈悲学生生涯中唯一一次考的如此之差,他得意地想,这下你无衣师尹该来找我了吧。然而结果并不如撒手慈悲所料,无衣师尹好像并不在意他成绩突然下滑的事,这次全班第一是一羽赐命,无衣师尹照例笑眯眯地夸他成绩保持的好,要再接再厉。而对于撒手慈悲,就是跟所有的人一起被不点名地鼓励了一下,说是有些同学这次成绩下滑,要找到原因,迎头赶上。
晚自习,撒手慈悲跟斗败的公鸡似的趴在课桌上,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又感觉委屈,又感觉不甘心,看着桌上一堆试卷,提笔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他的同桌是拔刀洗慧,拔刀洗慧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就来关心一下:“撒手慈悲,你怎么了,一次考不好不至于这样吧?你是不是考试的时候不舒服?”撒手慈悲心烦意乱的说:“去去去,少烦我,你知道个毛线啊。”辉煌堕世正好来找拔刀洗慧,立刻给自家对象护着:“洗慧别理他,你看他这样子还看不出来吗,什么不舒服,他这模样活脱脱就是失恋了!”拔刀洗慧比较单纯,疑惑地说:“是吗?”撒手慈悲自己也愣了。
撒手慈悲长到十八岁,还真不知道什么叫失恋呢,他可是从不早恋的乖学生。瞟了一眼你侬我侬的小情侣,撒手慈悲更是烦躁不已,只好走出教室透透气。